富县,古称鄜州,是当年吴汝义部下偏将军白旺押运金银至西京的必经之地。吴汝义在临终绝笔中曾提到,白旺押运金银曾在此休整。既是休整,想必停留过几日,或许还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到了富县一打听,才发现这是个有故事的地方。尤其是寺仙乡的太平村,更是一个充满传奇的小村庄。村里人大都姓李,自称是李自成的后代。村民们举止怪异,从不与外人接触。即使偶尔有外人进村,村民们也都如防贼一般的高度警惕。
这倒激发了我的好奇心,下定决心要去太平村探个究竟。
果然与传言中一样,我们四人一到太平村,就立马感受到了村民们目光中的敌意,要从他们的口中打听到有用的消息,想都别想。不过这倒也从侧面证实了,他们的确是李自成的后人:李自成在米脂县的故乡的乡亲尚且被清军屠杀殆尽,更不用说是李自成的后人了。在满清统治的二百六十七年里,他们可一直都是被剿灭的对象,唯有高度封闭不为外界所知,才能得以自保。看来要想听太平村的故事,还得从邻村打听,于是我们来到了太平村南边的北河寨村。
北河寨村的村民对于太平村的传言、故事倒是津津乐道,讲起来也滔滔不绝。从村民的讲述中我们了解到:太平村既不拜关公,也不拜玉皇,他们只拜显身爷和显身奶奶,家家都供奉着显身爷和显身奶奶的像。村子里的娘娘庙供奉的也是显身爷和显身奶奶。这显身爷和显身奶奶,其实就是李自成和他的夫人高桂英。太平村的李姓村民的确是李自成的后人,好多村民家里保存的家谱就能说明这一点。但李自成是没有儿女的,这些后人实际上是李自成弟弟李自敬的后代和他侄儿李过的后代,还有一支是从云南来的富商李聚财的后代。这个李聚财也颇具传奇色彩,他是清康熙年间从云南来的。来的时候带了几万两银子,在太平村修娘娘庙、塑显身爷和显身奶奶像,还修了学堂,死后就被葬在了太平村。那个年代能拿出几万两银子来的,肯定是有来头的。
我听到这里暗自琢磨:这个云南来的富商,想必与李自成或李自成的后人有着某种神秘的关系,否则干嘛千里迢迢从云南过来,给李姓家族修庙塑像、办学堂呢?而且死后还要埋在这里。此人必定是李自成的宗亲,也是大顺政权的重要人物。若果真如此,也能说明大顺军以及大顺的财宝,曾辗转到达了云南。
还是要再访太平村,不过这一次的切入点是村民家里保存的家谱。
在出示了工作证并说明来意之后,村里的一位长者终于接待了我们。
老人叫李志强,从家里的柜子中拿出早已发黄的家谱,一边指着上面的一个个名字,一边给我们讲述着祖先的故事。
李姓家族原来是党项人首领李继迁的后人,世代居住繁衍在米脂一带。李自成的祖父叫李海,父亲叫李守忠。李守忠有三个儿子,老大李自英,在儿子李锦、也就是李过,刚出生不久就去世了。老二李自成,就是后来的大顺永昌皇帝。老三叫李自敬,史料上记载:李自成兵败九宫山身亡以后,李自敬即位,是大顺王朝的第二位皇帝。不过我对这样的记载持严重的怀疑态度,因为就连李自成是不是死在九宫山都迷雾重重,更不要说李自敬即位为二世皇帝的记载了。
我问老人:李聚财的后人家中是否也有家谱。老人告诉我说:李聚财就埋在村子北边,他是从云南来的,没有带家眷,在太平村也没有后人。外界传闻李聚财在太平村留有后代,纯属瞎猜。但听老人们讲,这个李聚财和显身爷是本家兄弟,更详细的就不知道了。
看来有必要去探一探这个李聚财的墓。
再次回到太平村,我们没有进村里,而是直接去了墓地。李聚财的墓就在太平村北边的黄土塬上,有一个墓园,长宽都在百米左右,墓园也没有墙,只有石头垒砌的墙基。墓园的北端有一个巨大的封土堆,像个小山丘一样。封土堆前面立着一块石碑。青石的碑很大,但上面只刻了五个字:李聚财之墓,显得很不协调。
老何仔细观察了封土堆周围的地面,时而捡起地上的土块,看一看,闻一闻,时而又用脚步丈量着距离;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面露疑惑,时而又做沉思状。最后若有所悟地站起身,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看我走到身边,老何指了指地上的几个茶杯口大小的洞对我说:“看见没?洛阳铲打的探洞,就是这一两天打的。从探洞的分布和土芯里面的东西来看,地下的情况已经基本摸清了,看样子已经有人准备下手了,很可能就是今天晚上。”
我焦急的问老何:“那怎么办?”
老何想了一想,把马建设和丁志坚也叫了过来,如此这般的安排了一下,大家就开始分头行动。
我到李志强老人家中告诉老人:我今天去村北的李聚财墓园祭拜的时候,看见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走出墓园,在封土堆周围有好多洛阳铲打的探洞,我估计是盗墓贼,看样子今天晚上就要挖墓。
老人一听,急得马上就带我去找支书。见到支书,我把情况又做了汇报。支书惊诧之余,一时拿不定主意。我给支书出主意到:“我让我的助手就留在墓园附近,注意情况,发现有盗墓贼开始行动,就马上发信号。村里先组织好十几个青壮的汉子, 提前埋伏在村口。见到信号后,支书您再带上人,把这伙盗墓贼当场抓获,全部扭送到公安局。”支书听了连连点头称是,并马上布置召集人手。
深夜,没有月光,四周漆黑如墨染。已经过了十二点,村北的老榆树下已经集结了十几个青壮的汉子,丁志坚也混在其中。此时就等着提前埋伏好的马建设发信号了。
就听的墓园的方向“通”的一声,一道火线由地面升起,紧跟着就是“砰”的一声,一团火光在空中炸开。这是马建设点燃了二踢脚在发信号!
六条训练有素的细犬已经按耐不住,“嗖、嗖、嗖”地蹿向墓园里的盗墓贼,支书大喊一声:“抓贼娃子!”十几个汉子和丁志坚就挥舞着扁担,抡着绳子,冲进了墓园。
抓贼娃子的战斗干净利索,一共抓获五名盗墓贼,全部五花大绑。缴获盗墓工具若干。支书让人开来一辆农用四轮车,带着几个人,押着那五名盗墓贼,连夜直奔乡里的派出所。
看着支书他们的车走远,老何从村口的老榆树下走来,看见我和马建设、丁志坚,会心的一笑。
这一晚我们四人就住在支书家偏房的炕上。
老何问我:“听清楚那几个人的口音了吗?”
我回答到:“听清楚了,五个人都是河南口音。当中有一个叫孙瘸子,一个叫胡三,是他们的同伙喊出来的。”
老何喃喃地说:“孙瘸子,胡三,果然是他们,幸亏我提前想到了,没有露面,要不然今天这戏可就演砸了。”
我接着问老何:“那接下来怎么做?”
老何说:“你明天给支书说,让他安排人每天夜里到墓园值班巡逻。我估计没错的话,这样的值班巡逻最多一个星期就没人愿意去了。我们明天离开村子,每天晚上过来一个人观察情况,根据观察的结果再决定什么时候动手。”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们白天待在一个废弃的土窑里,晚上再出去一个人到墓园附近观察情况。果然不出老何所料,第七天夜里,村里就没人来墓园值班巡逻。又继续观察了三个晚上,确定不会再有人来值班巡逻了,就决定今天晚上夜探李聚财墓。
至于怎么进到李聚财墓里,老何征求我的意见。两种方法,一种是从墓室正上方挖洞,在砖券的穹窿顶上打个洞进入。这种方法的好处是简单快捷,但是会破坏墓室的完整。第二种方法是在墓门的正上方挖个垂直的洞,在这个洞里再把墓门打开。这种方法的好处是不会破坏墓里的一砖一石,但开挖的工作量大,比较费时。
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便看看马建设和丁志坚,征求他俩的意见。
丁志坚说到:“就第一种吧,越简单越好。”
是啊,越简单越好,不但能节省时间,还可以避免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方案已定,白天休息好,深夜开工!
已经是深秋时节了,夜里很冷。四个人已经十天没有洗脸刷牙了,个个蓬头垢面,如同四只黑色的野猫一般,悄无声息地行走在夜色如漆的黄土塬上,既滑稽又诡异,还透着些凄楚。
来到了墓园,老何依次使用了阴沉木粉、雄黄粉和雷击桃木粉。又拿出罗盘确定的了方位,在封土堆的西北角,用步子测定了距离,找出开挖的点,四个人轮换着往下挖。挖了有三米多深,已经到了穹窿顶的上方。敲碎了三层券砌的砖,露出了黑洞洞的墓室。
这次还是丁志坚留在外面把风策应,我和老何、马建设依次下到墓室中。
这是一座典型的竖坑土穴墓,三层青砖券砌的圆形墓室,穹窿顶。修建这样的墓穴,是先在地面挖个大坑,在坑底用砖砌出墓室、墓门、甬道、金刚墙。规格高一些的,甬道会比较长,在甬道的两侧会有侧室,是用来放一些陪葬物品的。金刚墙再往外,会有一段斜坡一直通到地面,这是墓道。把墓道、金刚墙、甬道、侧室、墓门、墓室,全部组合到一起,就是一座完整的墓葬,也叫阴宅,是人死之后在地下生活的场所,分别对应着阳间的马路、院门、庭院、厢房、堂屋正门、堂屋。把这一切都砌好,再填土,堆出一个大大的封土堆作为坟墓的标识。下葬时由墓道进入,安放好棺木和陪葬物品,关闭墓门,用自来石从里面顶住,再砌金刚墙,最后回填,用土把墓道填平与地面一样。
再看这座墓,圆形的墓室,大小跟谷大成的墓室差不多。穹窿顶上居然有两个洞!一个是我们下来的洞,那另外一个呢?没想到早就有人捷足先登了。想到这里,三个人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老何还是习惯性的在墓室的东北角点燃一支蜡烛,我也习惯性的环顾周围,打量着墓室内。也是石砌的棺床,刷着红漆的棺木,棺盖被劈成了两半,扔在地上。这明显是被上一个倒斗人洗劫了。棺材的前面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摆着香炉和牌位。墓室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散落着碎木块,还有一些被打碎的陶片和瓷片。
老何这时也站在墓室当中,看着这一片狼藉,跟我一样气得骂起了脏话:“娘的,真他妈混蛋。”
生气归生气,接下来活还是要干的。我来到了墓室地面的正中间,敲了敲地面没有没有什么异常。抬头看了一眼穹窿顶的正中心,也没有异常。石桌上的牌位也还是红漆金字,上面写着“云南李公讳聚财之灵位”。
在看棺床上的棺材,让人气不打一处来:柏木刷红漆的棺材,棺盖被劈成两半扔在地上。棺材里面更是惨不忍睹,非但没有任何贵重的陪葬品,就连入殓时的衣服都被撕得粉碎,尸骨也被打散,头骨的下颌骨也不见了,可能是为了拿死者嘴里的宝贝而掰掉了。
这不知是哪年哪月下来的盗墓贼,竟如此丧心病狂,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三人的心情坏到了极点,看来这一趟下来是一无所获了。
我不甘心的在墓室里继续搜寻着,终究是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只看见顶着墓门的自来石被推倒在地,墓室和甬道之间的墓门已被打开。于是,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到甬道里看看。
甬道不长,也就两三米,左右两边各有一个侧室,侧室高约两米,宽约一米,深大概有两米。侧室里杂乱地放着一些半尺多高的陶人,做工很粗糙。不过侧室里三面墙上的的壁画却吸引了我,我忍不住走进,细细欣赏。
这几幅壁画的画工都相当细腻,画的内容是二十四孝的故事。但其中有一幅画的内容,却与其他画面的内容有些格格不入:画面上是一群士兵在山谷里行军,一前一后有两个士兵打着旗。后边的士兵的旗子上有一个大大的“闯”字,前面的士兵的旗子上是“永昌”两个字。“闯王?永昌皇帝?莫非这里还隐藏着别的秘密吗?”再仔细看那几个字,发现“永昌”的“昌”好像写成了“冒”字。
我想画师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吧?是不是我看错了?于是我把脑袋凑近了仔细看。谁知这一凑近,却突然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拉着我的脑袋,狠狠的砸到了壁画上。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脑袋缩了回来。
“怎么回事?”想了好一会,终于想明白了:我带的头灯外壳是铁的,这幅壁画背后肯定有磁铁,我低头凑近的一瞬间,头灯被吸了过去。再看那壁画,居然被撞出一个碗口大的窟窿,窟窿里有一个好像是铁环的东西。
我心里“咯噔”的一声,不禁想起了谷大成墓里隔开两层空间的那两枚铁环。赶忙伸手抓住铁环,使劲一拉,只听的“哗啦啦啦”,再看眼前,我不由得惊喜的叫道:“此处果然另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