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丁志坚找了个避风的山坳,四人今晚就在山上住一夜,明天一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秋夜明显比夏天长了很多,这一夜睡的很沉,醒来时才发现浑身上下已经被露水打湿了,夜里生的火也灭了。
其他三人也陆续都醒了,我叫了丁志坚在附近的落叶底下找出些干草和树枝,重新把火点上,先给马建设喂了一颗回魂丹,拿出不锈钢的缸子放到火上烧了点热水,扶着马建设吃了点东西。看着马建设的气色和精神都好了很多,大家才把心放下来,吃了点东西。
老何看看马建设,心有余悸地说:“昨天多亏救得及时,要是再多耽搁十分钟,尸毒进了脏腑,建设怕是要变成僵尸了。也亏了三甲带着的回魂丹,才能恢复得这么快。现在想想都后怕。”
马建设一听,再也憋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丁志坚一把抱住马建设,心疼地抚摸着他的头,安慰到:“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没想到钢铁汉子丁志坚也有柔情的一面!
马建设哭声渐渐小了,哽咽着说:“我不是怕,还在兰州的时候我就说了,大不了一死,也比窝窝囊囊地活着强。我就是憋屈,我们下这么大的辛苦,冒这么大的风险,到底图个啥?这也不可以那也不可以,那还有啥是可以的吗?差点都变成僵尸了……”说罢,越发觉得伤心,哭声更大了。
我和老何面面相觑,无言以对。虽然已经加入了项目组,也拿了两个月的工资,可那点工资也就够买点装备,几个人一路上的交通住宿、吃喝拉撒,花的还是我的积蓄。再这么下去,别说马建设了,我都扛不住了。可是……我为难地看看老何:这开口子的话只能由他来说。
老何也明白我的意思,低头沉思了好一阵子,才下定决心说到:“以后再下去的话,贴身的不能拿,比如项链、手镯、手环、戒指、玉佩这些。其他的可以拿,但不能贪得无厌。庄稼由我和建设、志坚三人同时在场才能出手,粮食由三甲保管、分配。你们谁还有补充的?”
我赶紧插进话来:“我补充一条:凡是包含文字信息的不能当庄稼出手,最后都要交回项目组,比如现在在我们手中的这件圣旨。不管是多还是少,我们毕竟还拿着项目组的一份工资呢,我们的行动也都是打着项目组的旗号。你俩看合适不?”
马建设和丁志坚听了也无可辩驳,就点头同意了。
意见统一了就下山,回到永济市内,找家旅店住下。马建设身体还很虚,要好好调养一番。我也抽出时间把这次在永济和中条山里的寻访调查、进山历险的经过和收获写了份详细的报告。
下一站是米脂县,这里是李自成及大顺军诸多将领的老家。在西京建立大顺政权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荣归故里。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此时的李自成虽然还未称帝,但建了大顺的国号,改元崇祯十七年为永昌元年,设立了内阁大学士,增设了六府尚书,实际上就已经是一个皇帝了。米脂县为了迎接皇帝还乡,专门在米脂县北的马鞍山修建了行宫,还特意把马鞍山的名字改为盘龙山。而在山海关大战之前的半个月,李自成就命吴汝义带领一万人,押送着超过一亿两的金银,经由陕北返回西京。吴汝义刚到米脂,就得到了李自成兵败山海关的消息。由于军情紧急,吴汝义原地驻守,用以防范清兵从北线而来夹击西京。后来……史料中的后来就残缺不全了,从此就没有了吴汝义和那笔宝藏的消息,只记载着清军将领阿济格先是兵围榆林,后又攻陷米脂,杀尽了李自成故乡的男女老少。不过,有几部野史都记载着吴汝义战死于米脂城外。我现在对于野史的态度是:野史并非伪史,应该慎重对待。
因此我决定:下一站就到米脂,去拜访一下这位大顺国的押宝先行官。
米脂县,号称美人乡,传说中三国美女貂蝉就是米脂人。更令米脂人骄傲的,却是一位大老爷们儿——李自成。
县城北边的盘龙山上,李自成的行宫依山而建,虽然不大,但设计精巧,修建的倒也漂亮。不过我关心的却是吴汝义和那笔宝藏的下落。
经过几天的多方打听,终于从一位年过百岁的老者口中打听到一个传说:传说在米脂某处的地下,有一座冰雕玉砌的宫殿,藏着山一样的金银,能够买下整座紫禁城。宫殿内有一条银龙和一条玉龙镇守,还有三千雪狼护卫在殿外。正当我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旁边一个八、九十岁的老汉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我:“哪来的什么冰雕玉砌?哪里有什么宫殿?只不过是挖盐的盐洞罢了。”
“我靠,又是矿洞?!”虽然说再次听见“矿洞”两个字有些反胃,但仔细一想,这传说也不会是空穴来风。
当天晚上,我去了县城里的一家网吧,查了有关于米脂县盐矿的资料。原来米脂的地下有丰富的岩盐资源,开采历史更有上千年之久。
第二天,我去了县文化馆,拜访了方馆长。我拿出工作证后自称是首都某大学历史系的副教授,这次是来调查研究米脂县岩盐开采历史的。王馆长给我介绍了米脂县岩盐历史:米脂县地下有着非常丰富的岩盐资源,其储量居世界前列,纯净度世界第一,沉积层厚,最厚能达到二百米。十几年前县里组织人力对古矿洞进行了一次摸底调查,绝大部分矿洞都有继续开采的条件,也都恢复了开采。只有挂马沟附近的一个盐矿被彻底封死了。我问为什么单单要封死这一个盐矿,方馆长告诉我说:县上本来对这座岩矿是寄予厚望的,因为这是开采历史最久,规模最大的一座盐矿。但先后有三批超过五十位调查人员进入矿洞中就再没有出来。后来县里怕再出事,就索性把这个矿洞的洞口彻底封死了。说罢也给我讲了那个民间的传说,只不过方馆长版本的传说里没有金银,只有宝藏,那宝藏自然指的是盐啦。
告别了方馆长,回到旅馆,对老何、马建设和丁志坚讲述了方馆长的介绍。商量后一致决定:三天后,进挂马沟,下盐矿洞。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教训,这一次就提前做足准备:每人配一把杀牛的长刀,找了个私人小煤窑的老板买了几管炸药,补充了绳索、引火之物、医用绷带、食物和水,整理好露营的帐篷和登山的工具,看了看带来的药品,还算充足。
马建设的身体也已完全康复,四人打起精神,出师挂马沟。
挂马沟可谓山大沟深,地表的黄土被雨水冲刷出了一道道深沟,沟壑纵横,从空中望去,支离破碎,不忍直视。上百米厚的黄土层下面是坚硬的砂岩,挂马沟盐矿的洞口就在这砂岩的山崖之上。可以看出洞口很大,但已被石块砌墙封死。旁边还立着一块锈迹斑驳的铁牌子,画着一个骷髅头骨,两根骨头打了个叉,底下写了两个字,“危险”,跟着三个巨大的感叹号。
我用尽可能少的炸药在石墙上炸松了几块石头,用力一推,露出一个能让丁志坚轻松进出的洞口,四人依次进入。
洞内很宽敞,空气也非常干燥,稍微有点呛人,一进洞来,难免几声干咳。
我拿出雪莲定神丹给大家含在舌底,继续前进。
地上散落着几根巨大的木头。看样子是修建什么设施用的。
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一副井架一样的东西,这肯定就是以前把开采的盐从底下往上运输用的,现在还东倒西歪的立在那里,不知道还能立多久,反正我们是不敢碰,就怕一碰就塌。
洞口有三根垂下去的绳子,看来就是方馆长所说的,十几年前分三批下去的人们留下的。
老何拿出一个装着一只鸽子的铁笼,系上绳子,从洞口缓缓往下放。放下去将近一百米,才感觉落在了地面上。稍微等了一会儿,再把笼子提上来,看见鸽子无事,这才垂下绳索,四人依次下降到洞底。
万万没想到,洞底居然这么漂亮,传说中说冰雕玉砌,现在看来一点也不为过。眼睛能看到的一切,都是洁白如雪,莹润如玉,纯净如冰,人在此处,仿佛置身童话世界。头顶,脚下,目之所及,洁白中还隐隐透着微蓝,那是盐矿纯净至极的特征。
马建设趴在地上,用舌头舔了一下,咂叭着嘴,点头说:“真的是盐,好咸啊。”
行走在这童话世界般的盐的洞厅里,心情好了许多。
洞厅很大,高有五六丈,宽有十几丈,一直向远处延伸着,竟看不出这洞厅究竟有多深。
头灯的光束照向洞厅的深处,远远看去,似乎有一片水面在反光。走近了一看,果真有好大一片水面,竟有足球场般大小。神奇的是,水面的颜色竟然随着光柱的移动和光线的强弱变化而变化着:或浅黄色,或橘黄色,或粉红色,或深红色,颜色不断的抖动着,变换着,美极了!
这是盐湖里的藻类,在不同的光照条件下呈现出的不同颜色反应。可这离地面一百多米的地下,盐湖是怎么形成的?水是从哪来的?答案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地下水,顺着岩石的缝隙,穿透了盐壳,滴落而下。我抬头看向洞顶,果然见几处原本平整的洞顶上有深陷的大坑,那是地下水滴落的过程中溶解了洞顶的盐留下的痕迹。
过了地下盐湖再往前走,看到的一幕却把我们原本还不错的心情全部驱散了:地上三三两两的躺着几十具干尸!身上的衣物保存的非常完好,一看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人们的穿着打扮,从颜色和款式上也能分辨出这些干尸中有男有女。
难道这就是方馆长所说的消失的那五十多个人吗?他们是怎么死在这儿的?这些干尸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蜷曲着身体。看样子临死之前正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马建设数了一下,三十五具,没有腐烂变成白骨,就像是用盐腌过一样不会腐烂。但又像是被盐腌过的肉长期暴露在空气中风干成腊肉一样,他们全部变成了干尸。是什么原因让这几十个人如此痛苦的死去,而且即使离得这么近,互相之间也不能救援。能在同一时间让这么多的人,以同样一种痛苦的方式死去,唯一的解释就是集体中毒。可这盐矿洞里面有什么毒呢?为什么没有在刚下来的地方中毒,而是在这盐湖边中毒?恐怖,诡异,霎时间就充满了这原本还童话般美好的洁白世界。我的大脑此时也顾不上紧张害怕了,正飞快地转动着,企图从这乱如麻团的诸多信息中理出头绪,找到答案。
“盐矿?盐湖?盐?……氯化钠?!氯气?!”我似乎找到了答案,可又不敢确定。因为要是真的像我猜想的那样,还会有——氢气。
“氯气……氢气……强光……爆炸……整件事情应该还有新的剧情啊!”
我正在胡思乱想,胡乱联系的时候,就听老何在前面大喊一声:“三甲,你快过来看看!”
我暂时停下了思绪,急忙跑到老何身边,顺着老何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地面上杂乱地堆着无数巨大的盐块,盐块下是十几具被砸断躯体、砸碎脑袋的干尸,细细一数,十七具!加入刚才的三十五具,一共五十二具!正好应对了方馆长说的不少于五十人!我抬头看看洞顶。盐壳已经脱落,露出了外围的岩石。
这就对了!爆炸也找到了,就在这里!
我兴奋的把老何、马建设、丁志坚叫到一起说:“我找到方馆长说的那五十多个人了,他们全死了,包括刚才那三十五个和现在这十七个,一共五十二人,全部殉职了。一共有三批人,死亡原因只有两种,第一种是死于氯气中毒,第二种是死于氯气和氢气混合气体的爆炸。”
老何疑惑的问:“这地下一百多米,哪来的氯气和氢气呀?”
我指了指盐湖的方向说:“只要有盐有水,就有可能产生氯气和氢气。具体过程太复杂,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但这五十二人全部死在这里,只有这一种解释。”
老何听了还是将信将疑,就又听见马建设惊呼:“你们快来看,这盐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