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光影交错的帆云山脉,好似披上一件印着黑色花纹的金衣,显得绚丽而多姿。
山坳中的曲家村,却如黑夜提前降临般,已是昏暗幽然。
村西四里多有片坟地,这里的空气中,仿佛都弥散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森味道。
距此不远,一位身形消瘦的少年,正如受惊之后的小鹿般,慌不择路地狂奔。
山路崎岖难行。
却似没能阻碍他的脚步。
头上和腰间扎着的白布条,笔直地向后飘去。
带梢飘忽不定,就像两位枪术高手在互相炫耀武技——抖枪花,让人眼花缭乱。
身后十多丈,一头体格壮硕的野猪对他紧追不舍。两颗白森森的獠牙龇在外面,好像两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让人心生惧意。
少年名叫风希平,今年十五岁,自幼被曲家村的老汉曲三石收养。
老汉打了一辈子光棍,昨天去见了阎王爷。
今日葬毕,前来帮忙的村民都先一步回了家,连一向对他疼爱有加的陈伯也没留下。
这倒是符合陈伯的一贯做法。
但凡有外人在场,他一般都不会显露出,对风希平的过分关心。
对此,风希平很是不解,曾问过原因,他却只是笑而不语。
这儿的风俗——送终的子嗣需要亲自挖个土块,做成坟帽的形状,垒在坟头,然后磕几个响头,才算完事。
故而,风希平是独自回村的,却不料,半路冲出这头守候多时的野猪。
此地属于妖兽的地盘。
这头野猪的洞穴就在附近。
帆云山脉的妖兽,经过与人类多年的斗智斗勇,变得既胆小,又狡猾。更喜欢挑那些比较弱的,落单之人下手。
坟地这边,平时少有人来。
风希平这次是被野猪所逼,头一回走这条路,看到前面有条小溪拦住去路,不惊反喜。
不知道野猪怕不怕水,不管怎样,能拖延一点时间也是好的。
溪宽四米多,溪水没膝。
他利索地趟过小溪,继续朝前飞奔,抽空还回头瞅了一眼,发现野猪在小溪前一刻没停,涉水过溪,仍然紧追而来,心里很失望。
野猪不怕水啊!唉,溪水好像也浅了点!
忽然,脚下踩空,他跌落一口枯井中。
这是口废弃的水井,井深两丈有余,井底除了败落的树叶,就是厚厚的淤泥。
追上来的野猪在井口转了几圈,探头向下又瞅了几眼,倒没有跟着跳下去,却也没离开,就守在井口。
嘴里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还威胁似的哼几声。
摔下之时,虽然风希平是脚先着的地,但没能站稳,一下趴在淤泥里,鼻子和下巴都沾有淤泥,好在反应还算及时,倒地前闭上了嘴。
用手扶着井壁,费劲地站起身,心里泛起一片苦涩。
井口守着野猪出不去,现在自己成了瓮中之鳖,难道要饿死在这里不成!
过了一会儿,眼睛逐渐适应了井底的环境,借着井口散落的微弱光线,发现井壁上有个直径约半米的洞,伸手探了一下,勉强够得着。
想着反正也出不去,还不如进这个洞碰碰运气,说不定另有出口呢!
便两手扒住洞口,一使劲钻了进去。
洞穴里黑乎乎的,只能摸索着前进,向里爬了十多丈就已到头,伸手朝前一摸,触感光滑冰冷,似乎有块石板挡住了去路,遂使劲往前一推。
“噗”
石板翻落在地。
眼前出现一间十分宽敞的洞室。
正面墙壁上镶着一颗照明用的月明珠,发出淡蓝色的幽光。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风希平先是慢慢把头伸进里面,仔细观察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接着小心爬进洞室。
刚站稳,就感觉脚底有东西硌自己,提脚轻轻踢了两下,灰土抖落,显露出一口断刀来。
好歹有所收获,总算是不虚此行!
这么一想,他有些兴奋,俯身捡起断刀,仔细打量。
这把断刀的样式很是古朴,刀头缺失,仍有三尺多长,刀背差不多两寸厚,刀身将近半尺宽,上面刻着“断龙”二字。
看不出是何材料打造。
握在手中用力挥舞几下,估摸有三十多斤,虽然感觉稍重,不太趁手,但好歹有把武器,能壮不少胆气。
亮出这把刀,或许能吓跑那头野猪!
正当他想入非非时,刀身涌出一团黑雾。
里面裹着一个灰扑扑,像球一样的头颅。整个身体隐于黑雾之中,看不真切,显得十分诡异。一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风希平。
看到这一幕,风希平顿时吓得浑身汗毛倒立,肌肉僵硬,心里害怕之余,又有些懊悔。
这是鬼么?
坟地那边的鬼居然藏到了这里!
唉,这回是死定了!早知会这样,还不如跟野猪拼一把,死了好歹能剩几块骨头,鬼吃人,可没听过会吐骨头!
现身之后,鬼头就对风希平凝神探查。
断龙刀被挥动时,它便已惊醒,发觉来人没有修为,但需要进一步判明体质,以便作出后面的决断,故而跑了出来。
刀头折损,它受伤不轻,若是实力未损,无需专门跑出来探查。
身为器灵的它,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是吸收风希平的灵魂,以此壮大自身,恢复少许实力。
二是夺舍,这就需要与风希平的灵魂相融合,是一个成为人上人的机会。
前者收益不大,后者风险不小。
器灵的寿命悠长,但是成长空间很小。若是能夺舍一具体质上佳的身体,前途将不可限量。
然而,一旦选择了夺舍。
以后便是与这具身体共存亡。
倘若所选择的人类体质一般,成长有限,那还不如不夺舍。
片刻之后,它的脸上渐露欣喜之色,忍不住叫了起来:“哈哈,运气真不错!竟然让我碰到一个圣体!”
言罢,兴冲冲地朝着风希平的眉心扑来。
据它所知,只有圣体才有望修炼到最高境界。
这里地处荒僻,入口更是隐蔽。这是它百年以来碰到的第一个人,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珍稀的体质,怎不让它喜欲狂?
听其言,观其行。
风希平知道这是要夺舍,吓得亡魂皆冒。
心有不甘地把头一偏,想要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