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年,七月。
经过简单的筹备,二十条大船沿着卢沟河而上,直奔山西。
在这之前的两天,每晚都有赵倩暖床!
此时此刻,身边没了女人,王立还有些不习惯了!
“厂公请放心,若是有了孩子,小婢会躲到乡下将他生下来,绝不给厂公添麻烦;厂公若能不弃,小婢这辈子就知足了!”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女子,真的很纯粹!
没有后世那般势利!
唉!
一时没忍住,计划中的“奏淮七绝”,加上长平公主与赵倩,将来就有九个小妾了!
捞钱的事,得赶紧了!
否则,这么多的小妾,如何养得起?
船头,王立正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崔应元来到身旁,低声问道:“厂公,魏公公派属下前来询问,关于禁烟一事……”
“呵!全国都在抽,他如何禁得了?”
“魏公公正是这个意思,所以,特派属下前来讨教!”
王立淡淡一笑,瞥了瞥崔应元,又闭上了眼睛:“你侄子的事,我真不是故意的!”
“明白!明白!属下早就打听清楚了!
那日,厂公确实是朝天开枪!
所以,属下再也没有怨恨厂公!”
王立未置可否,崔应元接着说道:“厂公,除掉朱国弼之事,魏公公已经有了主意!”
提起这事,王立终于睁开了眼睛。
朱国弼坐拥奏淮河边的豪宅,但他做事非常干净,查不到半点黑材料!
并且,他的豪宅是继承祖上的遗产,很难找到机会将他做掉!
而且,唐世济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让他官复原职了,却没查到半点有用的东西!
此次,魏忠贤奉命去江南禁烟,必会在南京停留些时日!
只不过,这段时间的魏忠贤行事谨慎,做事滴水不漏,又如何除掉朱国弼?
崔应元看出了王立的担心,正色说道:“魏公公已经查清楚了,朱国弼的父亲仍然在世!”
崔应元提起朱国弼的父亲,王立不知其意,却想到个奇怪的问题:
既然朱国弼的父亲尚在,那么,他又如何承袭了父亲的爵位?
崔应元很会查言观色,他知道王立的疑问,赶紧解释道:
“厂公,朱国弼的父亲朱景瑜,也就是上一任的抚宁侯,在秦淮河偶然落水,然后就一病不起,形同死尸,却又有一息尚存;
万历四十六年,经朝廷批准,朱国弼提前承袭了抚宁侯爵。”
“落水?又是落水?”
明朝的皇帝和侯臣,怎么都喜欢落水?
而且,落水后全都一病不起!
前面,有个在清江浦落水的朱厚照!
接着,又有个在西苑落水的朱由校!
这里,又有个秦淮河落水的抚宁侯朱景瑜!
这年头,江河湖海都没什么污染,怎么这些人落个水,要么就一命呜呼,要么就成了植物人?
“厂公!”崔应元凑到王立耳边,低声说道:“不出三日,朱景瑜定会一命呜呼!
届时,朱国弼只能辞官,回乡丁忧!
三年的时间,足以除掉他!”
“还是魏公公的主意多,够狠!”
王立终于露出笑容,对魏忠贤的手段拍手叫好!
自汉代沿袭至今的“丁忧”制度,让无数的官员谈之色变,却不敢违反这项礼制!
丁忧,就是“三年守孝”的意思。
这一守,就是二十七个月!
守孝期间,官员必须辞官还乡!
而且,不允许娶媳嫁女,不允许生儿育女,不允许娱乐饮宴,不允许吃荤,不允许应试,不允许出远门……
反正,跟坐牢没什么两样!
唐代时,进士出身,官居翰林学士、京兆府部参军的白居易,就因在丁忧期间“赏花”和“井”,被政敌利用弹劾,最终被判“不孝”而贬官!
宋代时,名动京师的苏东坡,正欲大展拳脚,突然传来母亲病故的噩耗,只能回家守孝!
三年后,终于“入列三等”,被授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之职,但没过几年,父亲苏荀又病逝!
于是,苏东坡只能辞官还乡,再次守孝三年!
等到三年期满,还朝之后,朝中已经物是人非!
又如万历年间官至首辅的张居正,正在改革的紧要关头,惊闻父亲去世的恶噩,却没有回老家江陵守孝,
从而上演了一场“夺情风波”,仍旧独揽大权!
但,也正因为这件事,成为他死后被论罪抄家的祸根!
所以,魏忠贤干掉已成植物人的朱景瑜,就能轻易做掉朱国弼!
要杀一个辞官还乡的朱国弼,还不是轻而易举?
面对魏忠贤送来的大礼,王立坦然受之。
“你转告魏公公:万岁爷虽然下定了禁烟的决心,但他也明白禁烟的难处;
所以,就算魏公公禁烟失败,万岁爷也不会怪罪!
当然,魏公公到了江南,不论大小事务,都要及时向万岁爷上书!
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必能有惊无险!”
闻言,崔应元总算松了口气:“既然如此,属下这就向魏公公汇报,多谢厂公指点迷津!”
“慢着!”
崔应刚要离开,却被王立拦住:“魏公公去了趟陕西,那边情况如何?
另外,魏公公返京之前,杨鹤已经到了陕西吧?
对于陕西的民变,杨总督所用何计?”
“额……差点忘了……”
崔应元赶紧返回,略带怜悯之色:“厂公,魏公公托属下提醒你,此去山西要千万小心!
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跟杨总督联系!”
崔应元的话,已经说明了一切!
陕西的民变,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杨鹤挂个三边总督的头衔,手上无钱无粮无兵,如何平息民变?
所以,他的嗝屁,是迟早的事!
如果跟他有联系,很容易惹来一身骚!
杨鹤上任的始末,王立还在锦州的时候就打探清楚了!
他的“元气”之说确实有道理,但不适合当前的国情!
最关键的是,他在大殿上说的“士大夫分门别户,彼此相攻,后波前浪互为起伏;
阉党作恶不断,屠戮忠良,死无完骨,朝臣敢怒不敢言”等言论,把众臣全都得罪了!
此刻,满朝官员都在“隔岸观火”,等着看他的笑话!
若平息民变无功,朱由检怪罪下来,没人会帮他说话!
唉!
又一个只知道逞口舌之快,情商太低,不顾后果,自寻死路的家伙!
……
山西连续两年的旱灾,比王立料想的还要严重!
桑干河两岸,一直到大同,几乎是寸草不生!
衣衫褴褛的饥民,手持锄头棍棒立于河边,连绵几十里!
他们盯着船队的眼神,有的空洞无助,有的凶神恶煞,让王立头皮阵阵发麻!
幸好,船舷两侧的锦衣卫手执火枪,暂时将他们镇住了!
否则,他们很可能跳入河中,将二十条大船整个拖回家!
王立的目的地,自然是大同的代王府。
本来,沿着桑干河的支流合河而上,再往东行几十里进驻大同,是最便捷的路线。
没想到,桑干河的水流越来越小,大船再也无法前行!
而且,探路的锦衣卫回报,前方的合河已经断流!
无奈之下,王立只能沙埚登岸,准备沿陆路北上。
此次的山西之行,王立带了一个“千户所”的人马:一千一百二十人。
考虑到百姓对厂卫没有好感,锦衣卫全都伪装成了普通士卒。
并且,王立也请了个山西“巡按”的假职。
但,此时的饥民,不管你是锦衣卫还是普通士卒,就一个字:抢!
两个“百户”的锦衣卫刚刚登岸,马上就被饥民围住了!
黑压压的一大片!
估计,不下两万人!
他们,只是饥民!
但,一个不小心,马上就会成为乱民!
火枪大刀,对阵锄头棍棒,自然有胜算。
但,若是饥民一拥而上,这个“千户所”的锦衣卫,就算不被踩死,也会精疲力竭而累死!
而自己,也会被乱棍打死!
船头的王立,吓得双腿直抖!
不吓才怪!
大同附近的阳和卫、镇虏卫、高山卫、天成卫,早就不复存在!
山西巡抚耿如杞、大同总兵许可立,以及大同府的其他官员,早就不知所踪!
没有任何后援!
所以,不能激怒这些饥民!
绝不能!
“宋哲,你去告诉这些百姓,本巡按是为赈灾而来,赶紧劝离他们!”
“诺!”
宋哲身手极好,自然不惧这些饥民,三两步就跳到岸上。
趁机,王立赶紧回到船舱,换了身普通士卒的衣服,这才回到船头。
就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宋哲已经返回!
“厂公,想劝离他们,不太可能!
除非……把咱们的粮食……分一些给他们……”
分?
怎么分?
这又不是打仗,没有“粮草先行”的说法!
二十条大船,只有一船的粮食!
这,是“千户所”一月的口粮!
岸上的饥民,可有两万多人!
就算分出一半,也不够他们一日所需!
但是,大船是逆流而上,很难甩开岸上的饥民!
如果不分出粮食,要么掉头返京,要么横尸于此!
“咱们的粮船,还有多久能到?”
“粮船……至少需要十天!
但,运送粗粮的船,三日之内可到两艘!”
“哦?怎么这么快?”
“厂公,你有所不知:上次在南京的时候,你说红薯、土豆和玉米很好吃;
所以,有的商贾从各地运了些粗粮到京师,想大赚一笔;
没想到,厂公随后去了辽东,这些东西没人肯吃;咱们的船队出发之前,顺手全都买下了!”
“原来如此!其实……这些东西真的挺好吃!
只可惜,没有厨子会做!”
想起土豆烧排骨的香味,王立马上就口水直流。
只要保住性命,吃到土豆烧排骨还是没问题的!
就算厨子不会做,可以教他们嘛!
大不了,自己亲自上阵!
“分吧!咱们留够十天的口粮,剩下的再分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