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娘子有冤!”
绛春是个傻丫头,别人说什么她就附和什么。
“我萧承从父死守边疆,不敢说战绩显赫,但我萧家三代从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几月前我身负重伤,垂死之际,二姑娘不顾生死进宫偷药,在下留得草命一条。萧承保家卫国,却护不了心爱之人,实属有愧!”
我愣愣听着,愣愣看着他,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着我了。
偏过了头,我现在的样子肮脏极了,我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云澈了。
众人附和着,有人开始为我喊冤,我却很想逃避,我不想面对这样的场景。我的命运好像一直在他手里,从十几岁开始,到现在,我自负聪明。
他爱我护我,却从未尊我敬我,他从未问我,我想要的,会是什么样的。
可是我爱他,这些我都视而不见。
萧承明知,他说这番话也逃不过赵霖要置我于死地,他并非意在救我。
他在得民心。
我不再看向他,我不知以何种目光看向他。
“念在楚修与云澈,一人身出医门,求得全尸;一人是救人有功的云家姑娘,官家特赐二人鸩酒两盏,静室安去。”
我倒是没想到会有这出,看来对萧承威逼利诱这事,他赵霖还放不上台面来。
“今日皆是处死的罪恶滔天的死囚,喊冤无用。”
赵霖补了一句,场下人有的哭了起来,大概是最后一丝希望被掐灭了。
临了刑场上也未起风,不如我初见他时那般,许是最后也不肯给我一个有头有尾的好下场。
我与楚修被带进了一个密室。他走在前头,这时竟还与那小卒点头道好,我不免惊叹于他的人缘。
“小丫头,怕吗?”
“不怕。”
楚修笑了笑,坦然朝前走着,连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都没这么沉重了。
我们到时,赵霖已然站在那里了。
还有萧承。
那个永远意气风发的少年,站在我面前,他的眼眸里全是泪光。
血战沙场的小将军,竟也会为了我哭。
“澈澈......”
我终于听见了,很久很久,他都未这样唤过我了。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罢,怎么能是他的澈澈呢......
“苦命鸳鸯啊,我说萧承,你究竟想好没有,自断一臂,交出手里的那部分兵权,就能保得你心爱的澈澈不必去死,你们能永远在一起,多好一桩美事。你家那个老头子早就管不上你了!”
“兵权我是不会交出的,自断一臂,我答应了。”
赵霖要萧承以这样的方式证明,他以后再无可能胜任大将军一职。
我心下一惊,抬眸便对上了他毅然决然的眼神。
“好,就自断一臂,兵权暂且由你留着。”
萧承看了看我,他忽而笑了。
“澈澈,我们马上就能在一起了。”
我从未如此慌乱过,事情越发不可控制,我开始寻求任何可以解救他的方法,我不舍得萧承有任何残缺,他是将军,他不应这样。
他为了那骨气自断一臂也不肯交出兵权,可只要我在一日,他便被牢牢抓住要害,兵权迟早会没的。
我迅速回头看向楚修,只见他盯着桌上的鸩酒,那是刑场上未用过的鸩酒。
似是找到了出口。
枷锁似乎一点也不沉重了,我拖着它们冲向那桌子,出乎了所有的人意料,我毫不犹豫地拿起鸩酒一饮而尽。
那酒味道是极好的,一盏下去,只觉得疲软无力。
我瘫倒在了地上。
那时,李温言喝了那鸩酒也是这般罢。
楚修似乎也喝了鸩酒。
接着便听见了萧承嘶声力竭地唤着我,他近乎发了狂,冲向我身前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凶狠又热烈地吻着我。
他想索毒陪我一同去。
这点毒如何能致他于死地。
明明要死了,我却好欢喜。欢喜他如此心疼我,欢喜他如此不舍我,欢喜他能抱我,吻我。能唤我澈澈。
我又想起了娘,想起儿时守在她的床前,她同我说少添悔恨。
我真如娘亲,我和她如出一辙,从未悔过。
我感到密室开始坍塌,大抵是在洞内。
是赵霖搞得鬼罢,既然我死了,萧承失了神,他便想将我们都压死在这里。
“萧承......我......”我费力地朝他说着,“我好累了……只够爱这一辈子了……”
萧承抱着我,抱得死死的。
我渐渐感觉感官都没了知觉,世界开始模糊,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了。
原来濒死的感觉是这样的,是这样地无力与痛苦,而李温言一个人死在宫中时得有多痛苦啊。
鸩酒一点点麻痹了器官与肺脏,我努力想要听清萧承说了些什么。
只有朦朦胧胧的一句。
“澈澈......我输了......”
只是我们,都输了。
天上好像飞着儿时的纸鸢,它怎么就飞到了我的跟前,娘亲牵着我走啊走,爹爹替娘挽发,我也没有阿姐,云家只有一个名唤云澈的小女儿,小女儿长大嫁给了萧家的小将军。小将军三书六聘,迎亲那日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大家都来道贺,鸾凤和鸣,百年之好。
差一点,差一点就能和他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