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许庆幸,去大理寺的路途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长,走过烟花柳巷,嘈杂的人群也渐渐将我淹没其中。
我反倒不再容易被那些闲言碎语所影响,晃了一会儿神,便到了大理寺门前。
小时候觉得大理寺里的官员都一身正气,便不自觉十分向往。没想到如今真真儿进了大理寺中,以一个朝廷重犯的身份。
“走吧,云姑娘。”
“容我再看一眼罢。”
侍卫提醒我向前走,我站在原地回头看着。大理寺在高处,底下的一城繁华尽收眼底,我却怎么也看不够。尽力找着萧宅,似乎这样就能再看萧承一眼一样。
我又看向街巷,想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找着绛春那傻丫头,想知道她是否已经知晓自家娘子已然被送进了大理寺,是否会很伤心。
“云澈姑娘。”
眼前出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两人一前一后跑上前来。那个小姑娘一把将我抱住,我霎时便闻到了她身上的茉莉花香。绛春今日又抹了她最爱的茉莉花香膏啊。
“娘子,绛春可找到你了。”
“你何时去干的这般事,你可真傻......”
我摸摸她的头发,只是浅笑,要说傻事,我倒从未觉得这是傻事。
“云澈姑娘。”
那人开了口,我才看向他。这才认出他是萧承的贴身侍卫,名唤陌风。
“陌风?你为何......”
“云澈姑娘还记得我,陌风荣幸至极。”他笑了笑,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了我。“这是公子托我给你的,一些吃食用具,算是报答姑娘的恩情了。”
“我家娘子救了你家公子的命,报答恩情竟是将她送进牢中吗?”
“那云澈姑娘,陌风告辞了,姑娘珍重。”
我点头一笑,陌风并未理会绛春,朝我行了礼便转身离去了。
“娘子......”
我撇过头去不再看向绛春,她如今硬是要将我忘记才好。
“绛春,一切是我心甘情愿之事,你回去罢。”
“云姑娘,走罢。”
侍卫将我押进了大理寺大门,我不敢回头看绛春的神情,只听见背后隐隐约约传来低声的抽泣。
山林间风忽然刮了起来,眼看着似乎要下雨了,也不知道绛春这傻丫头会不会找个地方避雨呢......
傍晚的大理寺果然零零星星下起了小雨,不一会儿屋檐上就挂满了一排水珠,我看着它们,刚想伸手去接落下的雨滴,才惊觉我被戴上了枷锁。
“陈大人和两位少卿已经到了,云姑娘进去吧。”
侍卫对我一直算客气,还未等我问他为何。他便说是因为十分佩服我的勇气。
陈廷是大理寺卿,与萧承同岁,年轻有为。小时便见街巷人人夸他,说他文曲星降世,他爹大理寺卿的位置总算后继有人。不过他上任不久就破了好几桩奇案,名副其实。
他见我时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对我偷药这事感到有些许失望。也是,从小他就固执死板,说一不二。我与萧承偷玩时,他也从不参与。
“云澈,将原委从头到尾给本官说一遍罢。”
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廷,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冲动至极。”
若是萧承没我这个死心塌地的追随者,他这个大理寺卿兄弟也救不了他罢,如此死板固执,可一点未变。
“将她先收押进牢中罢,此案待我与刑部、审刑院商量后再做定夺。”
他仍是皱着眉将我看着,我别过了脸去。明明是个朝廷重犯,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傲气。
门外雨又落大了几分,树梢的叶片被挂得吱呀乱响,侍卫给我撑了把伞,淌下泥水,白日换的衣裙还是被弄脏了。
“多谢。”
他没有回应,只是押着我朝大理寺狱中走去。
不知为何,我却在这把伞上汲取到了难得的一丝温暖,就算在盛夏的雨中已经冷得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