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作坊空间颇大,正中间摆着一张大号的工作台,是一棵中间劈开的巨大的原木。这时候不少人已经闻讯围了过来。虽然这里每天所有人都很忙碌,但是一个能修复磨坊的工匠是附近任何一个部族都不曾拥有的财富,自然十分好奇。
带许衡回来的妮娅也来了。今天她并没有穿着猎服,而是换上了纯麻制的衣服,头发披散下来,额头还能见到汗珠,显得清新、活泼,没有了猎队首领的严肃。她手中提着一张兽毛刮了一半的皮子,应该是正在加工。
这时候她见到许衡并没有大呼小叫,反而充满着好奇……甚至,甚至有些敬畏。
许衡向她点了点头,带着木匠就开始工作。这里的工具虽然简单,但是通过瑞贝卡不断在许衡视线中投射出来的线条,许衡的双手就像变魔术一样,准确的劈下需要木料,用简陋的手锯、凿子、刨子,精准地加工出了需要的齿轮部件。
得益于这副身体的体能,仅仅花费了许衡4个小时。木匠小伙子——哦,他叫列奥纳多——完全帮不上忙,只能给许衡递递水。
到中午时他给许衡带了一顿饭,是比在巴兰卡处吃到的精细得多的粗麦面包,这在安蒂斯城里通常只有艾德温嬷嬷或者一些难得露面的长老才能吃到。
然后是传动杆的制作。这比齿轮更加麻烦,它需要纤长、光滑、坚硬、有韧性,末端还需要加工出榫卯结构与齿轮连接。
这本来是这里的工具无法制作的高级货,但愣是在瑞贝卡和许衡的协作下,用手锯和短刀一点点劈削出来了。
等到这一套部件制作完毕,已经到了傍晚时分。许衡抬起头,看到木匠工坊外已经围满了人,大家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敬畏,而木匠列奥纳多更是有狂热的崇拜。
许衡对他说:“天快黑了,带上油灯,我教你怎么安装。”
列奥纳多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很快带上部件来到河边,人群也跟在我们后面一路涌动。重新钻进磨坊底下,许衡发现这盏油灯比早上的亮了至少两倍,也没有刺鼻的臭味了。
“这待遇变得真快!”许衡一面心理暗笑,一面指导列奥纳多一个个将齿轮、传动杆按照新的方式装好,然后又把卸下的刮水板重新装好。
两人回到岸上,又指挥众人把砌石坝的石头重新搬回岸上,让水流恢复正常。
最后是充满仪式感的一刻——列奥纳多用将卡住水车的木杆抽出,水车顿了一下,似乎在适应新的传动系统,但是马上就转动起来。
磨坊里传出巴克斯粗犷而惊喜的叫声:“转了!转了!磨盘开始重新转了!修好了!”
人群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每个人都向许衡涌来,但是似乎又不太敢接触他,仿佛他是个瓷器,一碰就会碎掉。
许衡看着眼前的人群,听着他们的欢呼,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喜悦——这是许衡从穿越到王动身上以后,就没有体会过的情绪。
原来许衡是一心想着离开安蒂斯城,早点到文明更发达的新马萨去,他相信他能在那里找到更多的机会与“真相”。但是眼前的景象却让许衡有了异样的感觉——似乎在这里也不是那么糟糕?
许衡忽然想起他那个时代一首歌的歌词: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眼前或者是苟且,但是许衡也压根没有想好自己诗和远方的田野在哪里。
不如,先苟住一波再说?
经过修复磨坊一事,许衡在安蒂斯城内的地位几乎是瞬间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不再是“陌生人”,而有了一个称呼——大师!这是木匠列奥纳多先喊出来的。当然问题也随之而至,许衡晚上要住哪儿呢?
之前艾德温老太太说城里的房子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人愿意接纳陌生人住进自己家。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几乎所有人都对许衡提出了“同居”的请求,就连巴兰卡也呐呐地表示自己会把房间重新打扫一遍,还会用水冲洗地板。不过许衡是再不会回到他那个臭猪圈里。
许衡环视了一下众人,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对人群中的妮娅说道:“既然是安图小姐将我带到安蒂斯城,那么我希望能再获得她的庇佑!”围观者闻言开始起哄,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妮娅没有想到许衡会选择她,实际上她并没有发出邀请。只见她脸上先是闪过一丝羞恼,一对粗粗的眉毛一竖,就要发火,许衡心里就是一慌——许衡发现自己并没有适应身份的变化,霸道总裁的戏码并不适合自己——就要解释这是开玩笑的。、
不过妮娅并没有训斥许衡,神色忽然放松下来,语气坦然地说:“大师如果愿意住到我们家,我父母一定很欢迎,我和姐姐会把卧室让给您。”
这时候许衡反而尴尬了,连忙道歉,说是开玩笑,然后表示就在木匠工坊里暂时住着就可以了。许衡看这里还挺干净,列奥纳多在新马萨没学到什么木匠本事,但是爱干净还是学到了一些。
列奥纳多高兴极了,立刻就跑去给许衡准备被褥等床上用品。但是妮娅则看上去有些失望。
此外许衡还提出要洗个澡以及吃晚饭。安蒂斯的居民并没有每天洗澡的习惯,洗冷水澡容易感冒,而这里的医药极度匮乏,几乎只有向女神祈祷一种办法。
而洗热水澡则会浪费宝贵的燃料。所以安蒂斯的居民无论男女,爱干净的每10天洗一次澡,不爱干净的一个月能洗一次不错了。他们平时只用水擦身。用餐方面他们实行的是两餐制,通常早上10点吃一餐,下5点再吃一餐,没有晚餐的说法。而许衡下午那餐在干木工活儿的时候,已经提前吃过了。
随着他地位的变化,这两个要求很快就得到满足。这两件事也确立许衡在他们心目中“大人物”的地位——因为根据列奥纳多的说法,每天洗澡和一日三餐,即使是新马萨的普通市民也做不到,只有那些大人物才有这样的生活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