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内果然已经乱成一团。
保卫宫殿的兵士们正将吓得花容失色的太子妃嫔们护在一处,女眷和宫侍都吓坏了,有的甚至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皇帝见此大怒,高声骂道:“太子呢?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在外边,太子在哪?”
按照正常思路,太子生病了,这群人难道不应该守在病榻跟前吗?再不济也得井然有序地
该忙什么忙什么去,而不是聚在殿外的空地上,一副如临大敌的倒霉样子。
“太医呢?!”
院正急忙拎着药箱从扎堆的人群后面跑过来,跪在了皇帝跟前。
“陛下,陛下!老臣......”
院正惊慌地开口,正好看到皇帝阴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打了个激灵,恐惧像条毒蛇一样缓缓勒住了他的脖子。
他再顾不上许多,强行克服身上的那阵冷意,哆嗦着道:“陛下,太子疯了!”
“你说什么?”
皇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这句话,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太子虽久在病榻,但为人温良恭谨有礼有节,他也一直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身体不好,太子肯定会成为一代仁君,现在居然有人告诉他,太子疯了?
他一甩衣袖,直接走向太子寝殿。
院正吓得眼睛都瞪圆了,语无伦次地边喊着边小跑几步再次跪在皇帝跟前,止住他的脚步,“陛下,您这会儿真的不能过去!太子正在里面......”他嘴唇发着抖,又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简直像噩梦一样。
皇帝愈发不耐烦,他从宫中出来得急,但身边亦有常年跟随的武功高强的侍人,见皇帝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宫人中走出一个人,正是刚才御花园中传信的那位。
那人行动迅速地走至太子寝殿门前,贴耳听了听动静,然后扭头做了个手势。
兵士和宫人们立马移过来,将皇帝团团护住。
跪在地上的院正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随着寝殿大门被强势破开,殿内的情形终于暴露出来。
“啊——”
女眷们失声尖叫,周遭不时响起带着惊恐或哭腔的呼喊,就连见惯了血腥场面的兵士,也一瞬间产生了不可置信的感觉。
此时依旧是白日,众人却感觉不到丝毫阳光应有的暖意。
皇帝更是差点昏倒。
温知阮急忙扶住了他。
皇帝这时候已经无暇顾及他,只直着眼睛看向殿内,看几乎铺满整个殿门的血迹、碎肉,和那个披头散发坐在这一堆东西中的人。
那人手里还握着剑,见殿门被打开,抬起头愣了愣,然后直起身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他浑身亦是沾满了血迹,此时双眼仍旧透着赤红,看着外边站着的乌泱泱的人,嘴里竟发出古怪的笑声。
众人在这阵笑声里惊骇万分,温知阮见皇帝竟然不敢相信所见似的,还要往前走,立刻大喝了一声:“先把太子的剑夺下!”
兵士和宫人全都看向皇帝,太子手中持有兵刃,且此时明显神志不清,众人贸然一哄而上很有可能会伤到太子,所以谁也不敢乱动。
皇帝已经回过神来,脸色难看到极致。
他当即下令道:“夺下太子兵器,将他......控制住!”
温知阮心下一惊。
他刚才说出这句话是一时情急,出口就后悔了,但没想到皇帝竟然也会说出这句话。
众人反应了一瞬,兵士和那位武功高强的侍人开始缓缓靠近太子,太子很快反应过来,血眸一眯,举剑就砍。
所幸他虽然明显失了神智,但未曾习武,行动之间既无章法亦无多少力度,众人虽然顾忌千岁之身,费了一番功夫,但总归是有惊无险地夺下了他的兵器,还把人给制住了。
皇帝慢慢走过去,被制住的太子犹自不停挣扎,见皇帝过来,他停下动作,反而恶狠狠地瞧着来人。
皇帝手指颤抖,唤道:“淮祁,朕是父皇啊。”
他看着太子此刻血污覆面的模样,忍不住又靠近了一点,但是太子双目爆出精光,差点直接从地上弹跳起来,两边都吓了一跳,压制住太子的兵士立刻用了更大的力道,将他摁到地上去,皇帝身边的温知阮则立刻护在了皇帝身前。
太子一时吃痛,面目扭曲地吼了一声,皇帝不由得心痛如绞。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他当年痛苦生活中唯一的慰藉。
“祁儿!我的祁儿!”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皇后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地飞奔过来,不顾身后宫人的呼喊,扒开众人就要朝太子身边去。
皇帝转过头,将她拉住了。
皇后年已四十有余,但面容依旧端庄静雅,此时唯一的儿子成了这副模样,她刚才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只能流着泪不停地求皇帝:“陛下,您救救祁儿吧,他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呢?您救救他吧......”
皇帝将她扶起,一边让人将太子带下去严加看管,一边将太医院院正叫过来。
“太子此症,可有治疗之法?”
院正跪在地上,眼神不由得看了一眼皇后,皇帝注意到,只是此时储君出事,他心情阴郁,也不想再周旋,当即喝道:“如实说来!若让朕发现你有什么隐瞒,朕要你的命!”
院正顿时吓得满头冷汗,惊慌饶命道:“陛下,半个月之前,臣正在太医院当值,接到东宫的旨意,让臣前来为太子看病,臣望闻问切,并未发现不妥之处,遂开了一些安心宁神的药方,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第二天臣再次接到了要给太子看诊的旨意,臣当时不疑有他,当即前往,可是太子依旧没有任何不妥。”
院正哭丧着脸,接着说道:“臣心中有些疑惑,怀疑是否是医术有限,难以查找病情,遂询问太子身边随侍之人,太子可有什么非同寻常的症状。”
“有什么症状吗?”
院正苦笑了一声,摇头:“随侍之人皆回答没有,臣只能继续开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调养药方,回到太医院,臣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颇为惴惴不安,想着是否要禀告陛下,可是一切全是臣的猜测,臣也不敢贸然禀报,只得暂且按捺。其后几日,东宫再也没有传召的旨意,臣便慢慢放下了这件事。直到七日前,臣再次被叫到了东宫。这次皇后娘娘也在,还是让臣为太子诊治,臣发现太子面色红润,气息也比往常连贯许多,只是不知为何,身上隐隐有一丝血腥气味,可是却并未发现太子身上有任何伤处,臣当时便没有将这点放在心上,还恭喜了皇后娘娘一番,说太子殿下沉疴似乎正逐渐祛除,可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