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皇城,永和宫。
窸窸窣窣的冰渣子下了半时辰,宫门外一地白色的细碎,铅灰的天空使人感到压抑,犹如大殿里的气氛一样。
“国师,怎么样了?”
“禀王妃,老臣尽力了!陛下可还有何旨意?”退至一旁的唐双松了一口气,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心翼翼的看向榻上的商伯。
商伯年老体虚,就算拼尽全力,也只能用真气吊来一个回光返照!
“都起来吧!朕戎马一生,还赔上两位皇子,可命不由人,如今我大商还有近两州之地落如燕贼之手,朕不甘心呐!”商伯有气无力的抬了抬手,一殿跪伏的文武百官陆续起身。
“禀陛下!臣有一策,如今陛下龙体欠安,太子又天生藏拙,为我大商社稷着想,恳请陛下招庆王爷进宫辅佐太子,厉兵秣马,再并南州兵马,两州失地可徐徐图之!”上将军窦宵出列,言辞铿锵。
“荒缪!窦将军难道忘了40年前永和之变?先皇有旨:庆王爷一旦离开南州,以叛国判之,举国可伐之!当年之事,他虽不是主谋,可最终太子身死,先皇如此处置,已是仁慈,如今窦将军还想引狼入室?陛下三思啊!”
宰辅刘坚是大商三朝元老,如今已是颤颤巍巍垂暮颐养之年,竟第一个出来反驳窦宵!
“臣附议,窦将军边陲伐燕19载毫无寸功,燕贼本弹丸之地,反攻占我国一州12郡之地,致使我大商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此事实非兵之怠,而是上将指挥不力!更使二位皇子命陨边陲,如今窦将军巧舌如簧竟又蛊惑陛下,狼子野心,其心可诛!”刑部侍郎覃庭属于后起之秀,言辞激进。
“陛下,窦将军19载边陲征战,虽无大功但也无大过。燕贼铁骑,诸国皆惧,何况燕金勾结,军中修士就数倍于我大商,二贼一直蚕食我边境之地。赵虽女人主国,可已蠢蠢欲动,窦将军虽未收回失地,可青武,镇南二军守边陲近20载已不易,望陛下明察!”
窦宵本是武将,穷于言辞,已是气得面红耳赤,胡须颤抖,见兵部尚书皇甫忠为自己说话,强憋着要说的话退了回去。
“陛下明鉴,覃庭小儿血口喷人,兵祸无常,二位太子虽为国捐躯,可窦将军四子已去其三,战死边疆,一门忠烈,岂容他一书生信口雌黄随便污蔑?臣反而觉得窦将军提议并无不可?先皇遗旨只商于庆不可离开南州,并没有说是镇南军!”
“够啦!这些事以后说,传旨吧!”商伯此时面如金箔,生命已是强弩之末。勉强抬手打破了下面无休止争吵的局面...
商武年517年,商王驾崩!传位于太子商恒保
南州商府
“王爷,皇上驾崩了!”管家唐武在书房陪在商于庆面前看着桌上快要融完的翠蜂尾羽。
翠蜂是这个世上一种特殊的传讯鸟,拇指大小,生长缓慢,食残魂,可虚空遁行,一日数千里,尾羽有记录影像声音功能。
可此鸟偏又好洁,饲养之人可将要说的话用法印打入其中一根,到传讯地点它便会自已衔下,时间长了又慢慢长出来。
可此鸟特别,难抓难养,非豪门贵胄或修真门派难养。
“还是走了呀!”书房里商于庆表情复杂,手指不经意拨弄着面前书卓上小物件。
“老糊涂了啊?居然传位于商恒保这个痴儿?”思忖半晌的商于庆似心有不甘摇了摇头。
“王爷慎言,虽新帝智缺,可我大商文有覃庭、刘宸,武有窦宵、皇甫家一系,再加玉清宗坐镇,往后谨言慎行,也可保得这大半个大商江山”唐武一边说一边便眼色表示隔墙有耳。
“谨言慎行?金狗燕贼都打到你家门口啦?你也老糊涂了吧?没有老子镇南军守着这国门20年,没有印儿,修儿他们马革裹尸,战死疆场,今天他那个傻子还能在永和宫里指点江山?现在一个傻子上朝,如今除了齐,其他郑、赵、蜀,魏,那家不是虎视眈眈?现在的大商,已经虎狼环伺了!”
发泄一通的商于庆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挥了挥手“另外吩咐下去,南州国丧即刻办吧!”
“老奴告退!”唐武无奈摇头,转身拉开书房的门时却被吓一跳!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丫鬟。
“老二还是走早了啊!要是当初他上位的话...”商于庆喃喃...
“禀王爷,夫人生了!”丫寰躬身门外怯生生道,看管家脸色,王爷似乎刚刚发过火!
商于庆稍微脸色好看了一点,老来得子,之前心里的阴霾似乎少了些,回头取了件大氅套身上。
“去看看!”出门的商于庆抬头看了看灰色的天空,咯吱咯吱踩着积雪和丫鬟往北院而来…
北院厢房除了油灯之外还临时加了几颗萤石,虽近天黑,可屋里反而比平时光亮了许多。
“王爷,我给我们儿子取名商昀可好?”产后满头汗渍的褚梦虚弱的抬眼看着商于庆。
“随便吧!你安心静养便是,我先去看看他!”抬手抚顺妻子额头乱发的商于庆吩咐了丫鬟几句,起身走向隔壁耳房。
褚梦是商于庆续弦之妻,现齐国御兽门门主褚峰之孙女。
这个世界不是人人可修行,修者寿命绵长,可为了掌控门派资源,修者三妻多妾便是家常便饭,有灵根的可以送门派培养,普通的便扔世俗打理俗务,所以现在比褚梦小的叔父姑姨一堆...
商于庆和正妻都是普通人,三个儿子也不例外!
大儿子商修,二儿子商恒印颇有带兵天赋,可早年南州碧凝湖和燕军一战,双双身陨!
三儿商恒宇生来孱弱,可一生才智惊人!南州镇南军死守国门,为其出谋划策数十年,燕、金二军未进寸步!其运筹帷幄之能,就连刘坚、唐双诸多当朝谋士都又恨又怕,可又不得不佩服!称之为大商数百年难出之大才!可慧极早夭,终究力竭心衰,呕血而亡!
三子虽有妻室,可都无后!
“可能是当年永和之变手足相残的报应吧!”商于庆时常感慨。
当年永和之变,死了太子,先皇又处死三皇子。最后把老四的商于庆发配到最边上的南州,连累妻子也和他阴阳两隔!反倒是一心向武的老二商伯捡了便宜,登上王位。
玉清宗就在南州,也有监督职责,商于庆再心中不满,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么多年不敢出南州一步,朝堂之座再无他想。
要知道修为稍微高点的修士,杀一个普通人和碾死一只蚂蚁无区别!
可武人治国终究不妥,商伯在位这些年,穷兵黩武,四处树敌,搞得民不聊生,国力一年不如一年,玉青宗一直警告,可商伯偏偏一意孤行!玉青宗也想废王重立,可大商一些二流门派又从中作梗,此事便不了了之...
直到燕、金军看到时机成熟,便倾巢而出,带近五千修士做前锋,大举侵入大商,不到一月便侵占大商一州12郡之多!
直到二军在南州碧凝湖大军压境,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玉清宗和商皇室才不得不四处求援,可最终也只有和商于庆有联姻的齐国发兵。
齐国与商接壤,毕竟唇亡齿寒又是联姻,出兵一也只是卖商一个情面,二来也不怕诸国,齐国出进就一个虎啸关,山中树茂草密,山涧天险,易守难攻。
南州城外最后的碧凝湖之战,商齐、燕金四军胶着大战近两月,尸横遍野,水陆尽赤!商齐拼死抵抗,燕金两军见久攻不下,最后只能退兵,分划大商襄州、充州12郡入本国版图,重铸聚愿鼎,休养生息!
玉清宗一战下来,高阶修士也死伤不少,意识到事态的重要性,不得不请出闭关突破中的太上长老唐双,长住皇宫主持大局…
其实对各修真门派来说,谁上位不重要,纳愿鼎才是关键,可是人都打没了,那来的愿力?
北院的耳房稍微暗了一点,商于庆怀着激动的心情走向婴儿的小床边…
“我商于庆造的什么孽?”当商于庆看清襁褓中的儿子时,终于明白一地的丫鬟婢女和产婆为什么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