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双学位博士,富足?一般般吧,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也算是吃穿住行皆不愁吧。
父亲对我的要求并不高,他希望我能只要上一所一本大学,平平淡淡,安逸简单的度过一生,就够了。
而母亲呢,遇上了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等二胎政策出来,年已过四十。
她一直,”望女成凤“,所以就连我的名字都叫...朱槃,”凤凰涅槃“。
不过后来,父亲说”凤凰涅槃“,那是要经过烈火的磨炼的,他不希望我那么痛苦。
最后我改名了--朱颜。
颜,母亲的姓,而且放在女生的名字里有温和娴静之意。
嗯,我喜欢这个名字,但它又有些悲凉,”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但是,因为母亲喜欢我先前的名字,所以从小到大,亲戚都会叫我“槃槃”。
小时候我也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它像男生的名字,而且小伙伴会叫我“铜盘”、“铁盘”、“u盘”、“胎盘”......
凡是一切跟“盘”扯上关系的东西,都能用来叫我。
读幼稚园,应该是读大班的时候,父亲出了半个月的差,有天中午我就是不想睡觉,老师哄我睡我也是一动不动的坐在窗边,总觉得一直坐着,爸爸就会来接我。
直到老师叫了句,“朱槃”。
我便开始嚎啕大哭,因为我不喜欢,真的不喜欢别人叫我...槃。
后来,老师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妈妈。
她当然是打了我一顿,那次过后,我再也不敢说不喜欢这个名字了,渐渐的,也接受了。
母亲对我很眼里,自我五岁开始,钢琴、古筝、舞蹈、围棋、游泳......什么都学,功课也还行,从小学到初中,都保持在全班前三,年级前五十。
但我的生活中,好像除了按照母亲安排的一步步走来,没有任何色彩,世界对我而言,好像就是黑白两色,喜欢的是白,讨厌的是黑。
初二那年,我的生命中进入了一个男孩,他,是彩色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目光中总是有他;稿纸上也总胡乱画出他的名字;篮球场上,人声鼎沸,而我只看得到他。
他成绩很优秀,年级第一。听说,他家好像还是做生意的,或者说,是整个家族。
其实,我们从初一就同班,但我在班上,很少主动和同学接触,所以上了一年学,也没记住几个人的名字。
有天,我陪郑瑶去老师办公室,把同学们交上去的假期计划安排抱回来,在走廊上,微风拂过,放在最上面的那本本子第一面被吹开,字迹很漂亮,遒劲有力,清冽而又优雅,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上面写道:我的时间规划就是不浪费时间做规划。就比如说,我现在很困了,我该去睡觉,而不是定计划干嘛干嘛的,讨厌计划,傻子才做计划。
我用手压平了计划本,封面上的三个字,就这样留在了心底。
靳 云 澄。
初中三年,我们都没有什么接触,唯一一次,应该就是初三的篮球比赛。
学校组织的这种活动,我一般是不参加的,那天中午,郑瑶邀我去看球赛,我趴在桌上一遍又一遍的演算着题目,“瑶瑶,你知道的,我一概不爱参加人多的活动。”
她突然望着窗外,许久,“阿颜,你看,那是靳云澄吗?”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靳鸣宬站在隐蔽的老樟树下,三月时分,春风陡峭,树叶间漏下的稀疏金色光斑,叶片被风吹得接连碰撞,不断哗哗作响。
他慢慢蹲下身,略微低下了头,影影绰绰的树荫落在他肩头以及侧脸,少年的下颚线弧度干净利落。
那是一只小狗,应该是刚出生没多久的,靳鸣宬很小心地抚摸着它,然后笨拙的抱起幼狗。
球场上,他是狂傲不羁的;考场上,他是意气风发的;演讲台上,他又是纤尘不缁的。
而今天,我见到了不一样的他,有点不知所措的他。
“看靳sir平时那桀骜的样子,没想到还这么有爱心。”郑瑶没有忘记要去看球赛的事情,晃了晃我的手臂,“阿颜,去看球赛嘛,好不好?”
鬼使神差的,我答应了。
虽然还是春天,但正午的太阳还是很刺眼,球场上,男生们肆意的挥洒青春汗水,四周都是尖叫声,郑瑶也加入了啦啦队。
我转身,看着不远处的老樟树,靳鸣宬...应该就在这后面吧。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走过去了,嗯,我只是想看一下小狗。
绕到树后面,他果然还没走。
靳云澄听到了脚步声,抬头看我,他的杏眼空濛濛,像是蕴藏着整个星海,碎碎闪着光。
“你...你好。”说出这句话,我就后悔了,这是开了一个什么样的头啊,今天真是太不正常了。
出奇的,靳云澄笑了,“你好,小同学。”
“啊...我不是,我...”我以为他把我认成了低年级的学妹,因为我本来就早读了一年书,而且长得也确实很小,好几次和郑瑶出去,都被认成姐妹。
我结巴了半天,红晕上了脸颊,好奇怪的感觉,他就这样安静的看着我,等着我说完。
耳侧被窸窸窣窣的风吹树叶声打磨着,半晌,我才憋出一句话,“我是朱颜,你的同班同学。”
他轻笑一声,“嗯,我知道,小同学。”
脑子混混沌沌的,不知道说什么。
“你是来看球赛的?”靳鸣宬站起身,把小狗抱在怀里。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眼神无处安放,四处乱瞟,双手紧握着裙子,生出细汗。
他突然向我走近,弯下了点腰,我跟他平视,看着他温顺的碎发盖过眉眼,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跳,“小同学,你真的很像只兔子。”
还没等我回话,他又问,“你知道包扎吗?”
他把小狗捧到了我面前,“小猪受伤了,校医应该是不会管小动物的,而且现在这个点,去宠物医院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过我可以去医务室那纱布和碘酒来暂且处理一下。”他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
“它...它也叫小...朱?”我眨眨眼睛。
“嗯,笨猪的猪。”
听到他取的这个名字,我突然没这么紧张了,“为什么?它...是只小狗唉。”
他顿了顿,“因为我给它妈妈取的名字是'笨猪'。”
可是,它妈妈也是小狗,这简直就是无效回答。
我没有继续接话,小狗嗷嗷了一声,“所以你会包扎吗?”
“会...会吧。”
他已经走在了前面,“那帮这只小猪包扎一下吧,朱颜小同学。”
没有树荫的庇护,他的眼眸仿佛林间深潭,干净又透亮,睫毛纤长且柔软卷翘,在阳光的投射下,落在脸颊,像两把小刷子。
我反应过来,赶紧追上他,我们就这样并排走着。
帮小狗包扎完之后,跟他道别,我就回球场找郑瑶了。
之后,在班上,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亲近多少,最多就是,他每每经过我时,都会多看一眼,没人的时候,会说一句,“你好啊,小同学。”
三个月后,中考结束,我从考场走出来,刚好看见他离开的背影,那时候,我就在想,我的暗恋结束了吧,这个秘密,也许会永远封存在心底。
初二那年,我喜欢上了一个太阳般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