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开封府辣手振灾
王家米粮店是开封城里比较大的几家粮店之一。王二黑是这家米粮店的老板,靠着手黑,心黑的,将王家米粮店做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了。王二黑原名王二白,是从徽州来的。他本是亳州一地的小混混,后来因为在当地得罪了一个很厉害的混混头目,那头目扬言要将王二白碎尸万段,王二白不得已只能远走他乡。
刚逃到开封的时候,因为没有倚靠,又是人地两疏,王二白确实夹着尾巴做了一阵子好人。
前王家米粮店的老板原来也并不是王二白,而是开封本地一个小生意人姓李。
李老板原本见王二白可怜,于是一发好心便收留了他。不想王二白刚开始的时候还算老实,也肯干又有力气,渐渐地王二白便受到了李老板的欣赏。
这李老板有一个独生女儿,闺名叫做李秀儿,也长得有几分姿色。王二白起初到李家也不敢太过张扬,每天也只是在店里帮着搬搬东西,什么活都不怎么挑,每天吃了就睡,睡了起来就帮忙干活。
不想一天这王二白见了李秀儿,顿时心里便上了心,只是碍于人生地不熟不敢造次,只是在语言上调戏李秀儿。
李秀儿是个黄花大闺女,被王二白调戏了也不敢声张。王二白一见如此,越发的得意起来。
后来不知道怎么,王二白认识了一个在府衙当差的兄弟,两人时常称兄道弟,横行街道。
自从认得这个当差的兄弟之后,王二白觉得自己有了底气,对李秀儿越发不老实起来。
一日王二白趁李老板外面办事,借着酒劲将李秀儿凌辱了。李老板回来知道后气愤交加,有心要上官府告王二白,却被王二白在府当差的兄弟恐吓了一阵,王二白又趁势说了一堆好话。李老板无奈只得将女儿许与王二白作妻。不几年李老板就一命归西,这米粮店也归了王二白所有。
得了美娇娘,又得了米粮店,王二白惜日里的地痞气息又抖了起来。王二白与李秀儿成亲没几年就腻了,开始在外面花天酒,又得府衙里当差的兄弟当靠山,也做了些欺男霸女之事。至于生意,王二白更是小斗卖,大斗收,每遇灾年就屯积居奇,大肆哄抬粮价。
靠着这些手段,王二白倒是把个米粮店经营得风声水起,却也得了个王二黑的浑号。
此时王二黑正站在米粮店门口,趾高气扬地看下外面一群气愤不平的乡民。
黄河发大水,灾民无数,王二黑早就知道粮食肯定会短缺,已经暗地里从各个乡镇收买了大批的米粮屯积在仓库里,只等时机到来好大赚一笔。
前几天,他从那个在府衙当差的兄弟那得到了消息,官府开仓放粮,粮仓已渐渐告磬。王二黑顿时觉得这是个大好时机。回来后就将米价涨了接近十倍,那些前来买米的百姓见昨日还是十几二十文一斗的米,今天就涨天了一二两银子一斗了,纷纷围在王家米粮店门口要向王二黑讨个说法。
王二黑平日里横行惯了,哪会在乎这些百姓在这里闹事,要是事闹大了,自然有他兄弟帮他作主。
“你们都听说了,如今官府的粮仓快见底了,再过几天你们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了。还敢在这闹事?小心老子叫我兄弟将你们这些刁民统统抓起来。”王二黑站在台阶上,扬着下巴,闷声道。
门口的百姓见王二黑这样说,不禁都开始骚动起来。
他们并不知道粮食短缺的事,一时不知所措,连为何而来都忘到脑后去了。
而此时肃顺恰好来到,正好听到王二黑说的,也不由心里一惊。如果这老板说的属实那事情就大了!
如今城外灾民刚刚好抚好,要是出现断粮的事情必定会人心不稳起来。
想到这,肃顺眼睛里不禁冒出了丝丝杀意。不管这老板说的属实不属实,这个人绝不能留。
而且这奸商竟敢借机哄抬粮价,实在当杀。
肃顺当即越众而出,指着王二黑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妖言惑众,扰乱民心,来人与本官拿下。”
王二黑刚还在得意呢,想着这次自己肯定要大赚一笔时,心里正乐不可支起来。
猛然见人群里冒出一个身体臃肿高大的中年男人说要抓自己,不禁一怔,即而大怒起来。
王二白指着肃顺便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抓老子?老子说的都是事实,我兄弟就在衙门里当差的。他亲口说与我的,岂会有错?”
他本想拿出自己当差的兄弟来镇吓一下对方,如里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今天刚刚到任的钦差大人?
肃顺出来时就没有穿官服,被王二白看了,以为他也不过是家底的商户而已,虽然穿得华丽一点,最多也不过是个客商。王二白根本不把肃顺的话放在心里。
他却不知道,这一说却是真的加速了自己的死期。
肃顺听王二白说得有模有样的,心里也七分肯定他说话,越发觉得此人留不得。对着家将一挥手喝道:“拿下!”
顿时从人群里涌出几个身材健壮的大汉来将王二黑一把按倒在地。
王二黑还想在挣扎,口里依旧喊道:“哪里来的狗才,敢对你王大爷下手,待我兄弟来了,定叫你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本官,奉旨督办振灾钦差、大清军机阁大臣,肃顺是也!你妖言惑众,借机哄抬粮价,罪无可恕。左右将此人与本官押到府衙依治办理。”
肃顺也不管旁边百姓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自己,当先开路向开封府衙而去。
王二白一听面前这个看起像个小客商的胖高个居然真的是个钦差,顿时身子一轻,心中暗叫:“完了!”
肃顺心里却是焦急万分。现在正是急需粮食的时候,而府库却已经快没有余粮了,这要是让灾民知道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路急行,不一时肃顺便回到了府衙内。河南一众大小官员,此时正在大堂上清点各自从家里狠着心挤出来的银两,见肃顺从外面押个人回来,一时好奇纷纷上前见礼,询问缘由。
肃顺不管众人,竟直走到大堂上坐下,对道众人道:“开封知府吴章之何在?”
吴章之刚才已经从肃顺的家将那里了解了一些情况,此时见肃顺面色不善,不由忙从众人之中上前,跪下道:“下官在。”
“我问你,府库还有多少余粮?”肃顺沉声道。
“回……回大人,府库之粮最多可供灾民三天之用。”吴章之讪讪地回道。
其实开封府库官仓内的存粮早在肃顺来之前就快用完了。要不是这几天将救济灾民的粥换成稀粥,怕早就没有余粮了。
吴章之不由用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形如死人的王二白。暗骂就是这小子坏事,要不是他冒犯了中堂大人,又怎么会让自己被钦差大人当堂呵斥?
肃顺不由怒极,哗的一声站起来对吴章之大声斥道:“那你怎么不派人去收粮。要是因此乱出大事来,你小命难保。”
肃顺实在气极,这群蠢货,平时无能也就算了,现在这种关键时候居这样昏愦简直该死。
其实肃顺这次却是错怪吴章之他们了,这样的大事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早几天就派人四处去收粮了,只是那些粮食早就被那些奸商们抢先买走了,现在又是大灾时期,能收到的粮食本来就不多。
见肃顺脸色难看,开封官员们一个个都禁若寒蝉,不敢出一声。吴章之更是已经大汗不止了。
吴章之用袖子擦了擦汗才慢慢道:“回大人,下官等早几天便派人四处去收粮了。只是如今水灾,能收到的粮食本来就少,而且一些粮店见有利可图早早就将粮食收了去。有没收去的,大多也是一些乡绅家的粮食,下官等也是没有办法,还请大人恕罪。”
“啪!”肃顺顿时将惊堂木狠狠敲在桌上,双眼圆瞪。
今天要不是自己来的及时,恰好听到王二黑在那说的那些话,估计什么事都晚了。想到到时候灾民动乱,自己怎么对得起皇上对自己的器重。
“你们现在就去那些乡绅家里去收粮。这群自私自利的狗奴才,要是出了什么乱子,本官定必诛其九族。”说着转对吴章之道,“你马上招集衙役,看哪个奸商敢趁机哄抬粮价谋利,全给我拿下。”
堂下众人哪里还有反驳,只得各自应声,下去吩附手下照肃顺的话行事。
见众人都走了,肃顺还在堂上气愤不已。那个倒霉的王二黑早已被人下了大牢了,肃顺又派自己的亲兵带了人去把王家米粮店给抄了,所得米粮全部归公。
各地乡绅地主,哪个家里不是米粮满仓?只是这些地方乡绅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在他们看来,那些灾民与他们有什么相关,自己是有粮食,但是这些粮食又怎么能给那贱民农夫们?就算放在家里全烂了也不能便宜了那些灾民。
地主们不卖粮,官兵也没有办法,人家又没犯法总不能强抢吧。
而且官府这些当官有几个没有得个这些地主好处的。拿人的手短,自然就能遮过去就遮去了。
现在肃顺下了死令了,当官的也不能再袒护了。否则钦差大人一怒,他们哪有小命在?与自己的小命相比,乡绅地主们的利益也就不值一提了。
于是一天之内,开封左近的州县乡绅地主家里都有当地官员上门,先是一通讲理,如果那些乡绅地主还是不肯合作,就直接用强了,根本不给他们反抗的机会。
那些乡绅地方也没有办法,自己虽然在当地有名有望的,便也斗不过官府啊。而且听说不交粮就杀头,尽管心里不愿意,但小命要紧,只能乖乖交粮。
于是不几天,仅开封一地便收集不少粮食。肃顺见成效显著,更是加大力度,令所有受灾之地的官府都效开封事,向当地富户、乡绅、地主征粮。
当然,肃顺也知道不能所有受为之地都一刀切,否则灾民没有乱,反倒使得豪乡地主带头反了,那便不好了。
肃顺只说是向这些地方豪强借粮,声称是朝廷旨意。待灾情过去之后,朝廷便对自愿出粮救济的豪绅许官赏赐。
大清朝的后期,清政府因为国库空虚也开始鬻官卖爵。只要给银子,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得到候补的官位,以至于到了清朝晚期,中国大地上到处都是候补知县、道台等。
许官赏爵的主意一出来,肃顺征粮的事情就顺利得多了。只是各地的豪绅们不会知道,这只是肃顺的权宜之计。反正只要灾情平下去,万事都好说。
这些都只是后话,不一一详述。
只是这样一来,最难受的就是吴章之了。吴章之心里那个恨啊,恨不得将那个王二白千刀万剐来泄愤。
王家米粮店的事情一出,他吴章之以后的前途就可想而知了。
吴章之带着一队衙役,将火气全撒到那些奸商身上去了。开封城里最大的几个粮店,除了少数几个还算本分没有趁机坐地起价的外,其他的都被吴章之抄了。
这不抄不知道,一抄之,吴章之才发现,就这几家店里的粮食居食比官仓里的都要多得多。
官府的作动让一些平民百当时也乱了一阵,在听官府是在查抄那些抬高粮价的奸商的时候,不少人顿时拍手叫好起来。
两天的收粮查抄,官仓里顿时便堆满了粮食,而且还没花出去多少银子,这让河南的大小官员惊叹不已,看来有时候还是要用些非常手段的。
第三天,肃顺请出了咸丰皇帝赐给他的金牌令箭,将一干奸商押到菜市口,申明其罪。将一干奸商就地正法,人头挂在城门中示众三天。
满城百姓原本就对这些奸商抬高粮价憎恨不已,如今听说钦差大人为民除害,都到处传颂肃顺的青天之名,又因为开封曾是包公的治地,因此都叫肃顺为“肃青天”,搞得肃顺哭笑不得。
河南一地因为肃顺的非常手段,暂时安抚去了。那些没有被查抄掉的粮店,也不敢再抬粮价了,连原本只是微微涨了一点的价格也忙降了下去。谁还敢乱涨价啊,那城头上的人头就是榜样。
第四天,河南一众大小官员终于送走了肃顺这位温神,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肃顺心里也知道这些官员虽表面上还对自己恭敬,但是心里肯定对自己恨得咬牙,毕竟自己阴了他们一把,让他们每人身上都出了不少血。
但是他也没办法,必需得走了,还有两个地方等着自己去查探呢。于是肃顺再三训戒众官,不得贪没灾银,要尽心办差之类的话。
河南官员巴不得肃顺能快点离开,自然口里百般应承,而且经肃顺在开封一阵闹腾,哪个官员还敢将手伸进灾银里去。
肃顺是谁?那是官场上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手了,他们之间那点小把戏能瞒过别人怎么能瞒过他。万一要是哪天肃顺突然又杀回河南,那就是想不死都难了。
只是众人想不通这肃顺是怎么了,按说捞银子吧,肃顺平时比谁都捞得多,怎么现在一下子就突然转了性子呢?
河南的官员想不通,前往山东,两淮视查的肃顺也想不通,自己被人叫做“肃青天”的时候自己心里居然会有一股自毫感由然而生。
山东、两淮两地的灾情与河南大同小异,情况也差不多。做顺手的肃顺自然也不会心里有顾及。在山东杀了两个贪污灾银,钱粮的县令,一群投机取巧的奸商。杀得两地的地方官员,大小商人心惊胆寒,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小心办事。于是“肃青天”的美名也在三地广为流传,更有甚者竟然在家里为肃顺供起了长生牌位。
咸丰皇帝让肃顺去振灾,却没想到成就了肃顺的一个美名。获得名望的肃顺以后的日子对咸丰皇帝也是感恩戴德,对咸丰的改革也是身先示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