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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无归期

月满高楼红满衣,冷曲潇湘无限事。

小月搀着醉了的少爷进了房门,门外的荧虫细语全都听不见。

“要生了就生,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要不是少青执意要留着她,早就把她赶出府了,她要是有这个福气就平安生个孩子下来,要是没有,谁也怪不得。”雍容华贵的夫人正熏香敷面“我青儿是什么人,也是她能耽搁起的。侍婢出身,她这辈子也算是到头了,去母留子,早就慈悲为怀了。”

许招娣正经历这这辈子最大的痛楚,产房闷热、压抑,接生的婆子在旁边努力的引导着,生的希望和死的绝望都笼罩在她身上。大少爷被留在了房里,陈济生要职在身,为了方便,常常几日都不归家,这郎朗月色之下连风声都沉寂。而我,还在小心翼翼的涂染着花汁,想着明日会有怎样亮亮的光彩。

一切,都是无声的事;一切,都交于泥土解决。

一夜过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陈济生一大早就溜到豆腐铺子里,拉着许一一去此地最高的楼,望江楼上看日出江景。那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壮美柔和,使人见了所有烦恼都忘了,只剩宁静快乐。

“风景不错,算你还识点风趣。”

“这话说得,好像本官不解风情一样”

“一般情况下,只会与我吵架,确实不怎么风趣。”

陈济生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你也只有不与我吵架的时候才有点风情”

行吧,你我二人半斤八两,“陈济生,不如我们去吃狮子头吧,好久没吃到,想念的很”

陈济生笑着说“现在也不与本官闹脾气,自己一个人就走了?”

“你就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狮子头?”

“大早晨的,你不嫌腻,本官就勉为其难带你去吃好了。”

日光正好,有人在身旁。

所以刘大娘来告诉许一一府里出事的时候,她一脸的不可置信。冲出去就要去郡府里找姐姐。姐姐,那个温柔如水的姐姐,那个会因为我难过而安慰我的姐姐,那个会在我丢了的时候一直想办法找我的姐姐,那个日日守在受伤的我身边的姐姐,你可不能有事啊。

“我就是偷偷来告诉你,你可不能说是我讲的,小娘子昨晚上在夫人那里就动了胎气,早产了,孩子是生了出来,大人现在关在放杂物的西院呢,只怕是凶多吉少。”

怎么可能呢?昨天还与我摘花取花汁,今日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让我进去,我有令牌。”许一一着急的举着腰间的令牌。

“就是你,才不许进,当我们清河郡王府是什么地方?像你这样不三不四的人岂能想进就进?”

许一一当场愣住,原来她忘了,这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个世界。这个世界,处处透着尊卑。而且弱小,就是步步难行。

“好,我不进。”我现在不进。

实习生,有没有办法让我进到王府里去,你不是说只要位面允许,什么事都可以做吗?让我进去,翻个墙头总是可以的吧?

CBYL:对不起宝~你所说的方式不符合实际,实际上,当你露头的时候,郡王府里的人立马就会发现你,硬闯进去成功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

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能做?

CBYL:“对不起,因为现在,你只是这个世界里一个普通的人。”

我去找陈济生,有他在我就一定可以进去。

“大少爷和侯府小姐的生辰八字都配好了,夫人说下个月初三就完婚,明日是称吉纳彩的好日子,要去下聘,少爷可要早些准备。”

陈长青静静地看着窗外。他从小就被教育成为一个谦谦君子,举止温雅,世家风范,当做王爵的继承人培养。有翡如玉,如琢如磨。他要承担的太重,家族的荣光,前途命运,所以,许多事情别无选择。母亲做的都没错,但是阿阮呀,怎么就容不下她呢?

“陈济生,你帮帮忙,姐姐有危险,你让我进王府,我就有办法。”

陈济生沉吟了一会儿“就是进去,你也无法改变母亲的心意。”

“为什么要这样?如果一开始不愿姐姐进府,就别同意好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陈济生,我求求你,让我进去,我能解决。”我、我怎么会情不自禁说出这样的话?

CBYL:“提示,她已经醒了,位面已经发现了你的存在,你的时间不多了,要赶紧想办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将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存在,许一一快要成为真正的许一一,你将失去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你的意思是,这里的故事快要结束了,这么快?怎么会?我还没把人救出来。

陈济生叹了口气“其实此事于母亲也并无错处。我帮你便是了。”

“你说什么?”一道闷雷劈下,许一一的耳边嗡嗡作响“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关在那里不闻不问,是会死人的!”

陈济生显得有些焦躁又有些着急“母亲做事向来是这样,我已决定帮你,再说了母亲不是那样的人,至多是发卖了出去。”

“发卖出去?”许一一怔怔的望着他,最后却是自嘲的笑笑“陈济生,我谢谢你。”

“一一,你听我说。”陈济生语气软了下来“我尽力,大哥也会拼命保住她的。你别着急、别哭好不好?”说着伸手拭去我脸上的泪痕。

“好,那你带我去看看姐姐,就看看,我不做别的,我就是放心不下。”

一到王府就被府里忙碌场景惊到,满地的红绸箱奁,许大公子要娶亲,准备的还真是热闹。

“济儿,如今你也不愿听母亲的话了吗?”只听得悦耳的女声自回廊响起“堂堂李靖王侯之女,怎么能容下一个有子的侍妾。你大哥糊涂,你也糊涂?还将这不干不净的小丫头带进府里来。”雍雅的夫人走路来时仪态端庄,身上大大小小的环佩之物,竟一点声音也无。

“母亲,”

“夫人,姐姐未有什么错处,何至于此?”

“错处?狐媚主子就是最大的错处,她一个命都握在别人手里的丫鬟,能活到此时就是富贵无极的造化了,你还想着让我留着她给别人碍眼吗?”

“狐媚?您说的不错,我的姐姐是不听话,是胆大包天,竟敢取媚于世子,所以夫人,您准备卖多少两银子?我买!”

“买?你觉得我会让你这么招摇的将人带回去吗?想找你阿姐,赶紧去胡船上看看吧,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

竟然将我阿姐买到了那种地方?许一一飞速的跑去,一条船一条船的问,生怕慢了,船开走了,就再也找不到了。终于,在一条船的暗隔间里找到了她,花了一百两银子将人赎了回去。这世间的故事啊,只有亲身经历了,才知道其中酸楚,曾经那么鲜活的人,现在只能昏卧在床上不起。那盛开的鸢尾花,在昨日就已经走完了一程。

陈济生,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发簪还你,我不想像姐姐一样,爱了一场,还落得个这么下场

许一一,你不要胡闹

不是胡闹,我要的,你给不了,你给不了我一人一心,姐姐要的那样少,还过得那样惨,我不知道,那些看不到的地方,姐姐受了多少苦。陈济生,你能一生只有我一人吗?

你这不是在难为我吗?

你看,你觉得这样是在难为你,那接着与你在一起,不也是难为我吗?我理解你怎么想的,但我做不到,我不可能当你没名没分的一个妾,你也不可能为了我,冲破高门禁锢,堂堂正正的聘我为妻,你早晚会像你兄长那样,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贵女。而那时候,我也会像姐姐一样被扔在某一个角落,不知被买到哪儿,陈济生,你明白吗?

许一一,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不知道如何跟你说,只是觉得与你在一起就像吃饭饮水一样自然,安心而快乐,不管是我们办案还是吵架,还是每一次你遇险去救你,我都觉得,那是一种习惯,虽然麻烦,可我离不开……我保证,我不会让你遭受那些的。

陈济生,你不懂,我也很难过,可是,我不能。你不明白,我不可能像姐姐一样,眼睁睁的看着你和别人成亲大喜,自己忍气吞声低伏做小,却连孩子都见不到。难道世子不爱姐姐吗?他为了姐姐亲手撕了婚书,不去纳彩下聘,不愿迎亲,甚至将姐姐金屋藏娇,可是呢?他还是娶了别人为妻,祖宗庙堂里不会有姐姐,百年之后不会与姐姐合墓,姐姐甚至一辈子要受流言蜚语,别人提起姐姐只会想到那是个不安分的丫鬟,谁会在乎她们真正爱过?我不愿意,我只想堂堂正正,能够真正与你举案齐眉,陈济生,你做不到。

许一一转身离开的时候,陈济生没有伸手挽留,直到她的身影彻底彻底消失在眼前。他隐约明白了,她从来都不爱守的那些规矩,不愿行礼,不爱遮面,是真的不喜欢。她要的、是真正的自由的,敬重的爱。

实习生,我的心好痛啊,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她、她在哭,她好伤心啊。我快不行了。

CBYL:“宝子注意,已经接进临界点,即将被位面弹出。”

“你不过把我当成一个玩意儿,觉得有趣、新鲜,所以舍不下,陈济生,这不是真正的爱。”

许一一走了之后,陈济生在江边吹了整整一日的风。

许招娣生子的时候受了惊心动魄的一劫,人好不容易回来了,身子却是永远的亏欠着了,整日病恹恹的,那大少爷也是硬气,守在身边寸步不离。府外专门的宅子养着母子二人,他说,什么也不能将我们分开,谁也不能欺负你们母子。

他唤姐姐阿阮,那是早些时候他第一次见着姐姐的时候给姐姐的起的名字,那时候她站在花架下静静地修剪着一尾莫鸢花。他给院子里每一株花花草草都起了名字题了诗,一句一句拼出来,是长相厮守的模样。

小月照例当着她的丫鬟,不过是府里又多了一位主子,她从以前总侍立在世子身旁变成了陪在新主子身旁,见面的次数比以前越来越少,她总疑心自己忘了,也总疑心他是不是偶尔会想到她,朝她看上一眼,但是终究所有旖旎的夜色都随着那晚的蛙声付予了一宿残梦。

那位尊公主的夫人,满意的看着新婚夫妻的琴瑟和鸣,相敬如宾,那些不顺心的事,总有一天都会解决的。

陈济生再也没有从她门口走过,她一个人牵着那匹马去了千里之外的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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