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槐山父子问斩的诏令一下,凌曜趁夜便去了一趟阮府。阮峰和阮从皓父子二人在书房沉默的相对而坐,家仆来报凌曜来了。等凌曜进了书房,瞧见他们俩人的神情,便知道阮从皓已经把事情告知他爹了。
“阮叔,冷大东家和两个公子,是真的救不了了。”凌曜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想,明天去找白荻寻个人情,见他们一面。”
“嗯,我知道。他这阖府上下尽数蒙难,他们父子三人,怎么可能活下来。”阮峰声音哽咽,“只是,我们少年相识,这三十多年来私交甚好,突然人就要没了,心里实在是难以接受。”
“爹,我和跃霄一起去,现在太医院里风声紧,您就在家待着吧。”
“不行!我要去。”阮峰沉思了片刻,看着他俩说道。
“那好,我先去找白荻探探口风。”凌曜道。
第二日,凌曜便让人送了个帖子到锦衣卫署给白荻。帖子上说为了恭喜白荻荣升,凌曜特地在杏花楼设宴为他庆贺。白荻这几天可谓是风头正劲,等着巴结他的人都排了长队了,可凌曜的帖子一送到,他便立刻着人来回,晚上一定准时到。凌曜在他眼里的重量那自然是非同小可,见对方抛了个绣球过来,自然是立刻接住。
晚间白荻到了杏花楼,见雅间里就凌曜和阮从皓两人,这反而合了白荻的意,终于有一顿安静的饭局了。侍卫们都在外间候着,屋里就他们仨。三人称兄道弟的续着旧,凌曜捡着京都里热闹的话题聊着,三人似乎都心照不宣的避开朝堂上的话题。
酒过三巡,阮从皓往白荻杯里斟满了酒,举起自己的酒杯说道,“白大人,有个事儿,我想请您帮个忙。”
酒喝热了,白荻跟他俩同朝为官本就相识,这下更熟络了,便连忙端起酒杯道,“兄弟客气了,你说,啥事儿。”
阮从皓举杯跟白荻碰了一下,“先干为敬!”他一仰脖喝干了杯里的酒,放下酒杯才说道,“白大人肯定也早有耳闻,家父和冷槐山是同门师兄弟,当年冷槐山是跟我太爷爷学的医。冷家遭此大变故,别的都还好说,可家父舍不下他们当年的兄弟情,想见冷东家最后一面。我这做儿子的,不忍驳了老父亲的意,便只能来找白兄寻个人情了。”
白荻锦衣卫出身,又是个极其聪明狡诈的人,这一趟南郡的差使走下来,他自然知道阮从皓和凌曜之间的亲疏远近,而现下凌曜是太后眼里的红人,他自然愿意卖这个人情给他们,于是,故意做了一番思虑之后便答应了,约定今晚子时,锦衣卫署牢房里见一面。
三人出了酒楼便分头行动,凌曜和阮从皓直接到了阮府,阮峰知道今晚能见冷槐山一面,立刻让下人准备了酒菜备在食盒里,近子时的时候,三人悄悄的来到了锦衣卫署。
白荻让自己的侍卫将三人带到了大牢里,他正等在牢里。见他们来了,见过礼之后便带着人守在牢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凌曜他们三人便进到了牢里。
牢里原本灯光昏暗,白荻让狱卒来多点了两盏烛火,瞬间亮了许多。冷槐山父子三人押在同一间牢里,三人相互靠着闭目歇息。狱卒过来开了牢门,听见声响,他们父子三人抬头瞧了瞧。阮峰扯下斗篷的帽子,抬脚就进了牢里,“槐山!”他边叫着冷槐山的名字边跌坐在冷槐山身边。阮从皓和凌曜也跟了进去,凌曜听着他们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牢门口的身影。
“松仁?”冷槐山扶住阮峰的胳膊,“这是什么地方,你来干什么?”他紧紧的握住阮峰的手。
阮峰此刻却说不出话来,他握着冷槐山的手泪流满面。反倒是冷槐山淡定的拍了拍他,“松仁,生死有命,我也就是早走那么一会儿而已,你不要太伤怀。”他随即招手让两个儿子过来,“来,跟你们峰叔道个别。”冷柏川和冷柏江起身对着阮峰躬身作揖,“峰叔,保重。”阮峰哭得更凶了。
“伯父,”阮从皓把食盒打开,斟了酒递到冷槐山和他两个儿子手里,再递了杯给他爹,“侄儿敬您!”
“好!伯父谢谢你。”冷槐山父子抬手一饮而尽。
阮从皓起身走到牢门口,对凌曜摆了摆头。凌曜会意,让阮从皓盯着门口,他走到冷槐山跟前做了个长揖,叫了声,“大伯。”
冷槐山刚才就注意到这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了,见他给自己行礼,便点了点头,抬眼看了看阮峰,“这位是?”
“晚辈凌曜,”凌曜见阮峰哭得伤心,便自己介绍自己,“是从皓的兄弟。”他边说着话边单膝跪了下去靠近冷槐山,伸出手握住冷槐山的手,冷槐山先是一愣,之后察觉到随着他的手递过了一张纸条。他不动声色的接过,悄悄的展开,只见纸条上写着,“枫儿和三爷活着,勿念。”
冷槐山瞬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凌曜,凌曜笑着对他点了点头,随后往酒杯里面斟满了酒,再给冷槐山杯里斟上酒,“晚辈敬大伯一杯!”说完便一饮而尽。
“多谢!”冷槐山对凌曜一抱拳,抬手喝完了杯里的酒,之后看着凌曜低声说了句,“拜托了。”凌曜伸手拿回纸条,压低声音回道,“放心。”
就这一会儿,狱卒走了过来低声对凌曜说道,“大人,指挥使说了,得走了。”
凌曜点点头,俯身和阮从皓一起扶起阮峰,三人对着冷槐山躬身拜别。
三日后,冷槐山父子被斩首。白荻做了个顺水人情,让狱卒把他们父子三的尸首收了,装棺之后拉到了京都郊外的荒郊,交给了事先等在那里的凌曜和阮从皓,两人带着侍卫,寻了个山阳之处安葬了冷槐山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