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崖,烈风。
巫王问巫后:“你可记得,十年前我们遗弃的孩子?十年前他才五岁大,已经拥有超强的学习能力和过人的天赋了,比起同龄的孩子不知道要强过多少倍。每每想起,我都心如刀割。”
巫王负手望天,淡淡道:“孩子从小养尊处优,长大后傲气凌云不可一世,对他百害而无一益。放他到苍云大陆上磨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非但可以体验乱世离苦,懂得日后体恤国民,还可以不受门当户对的束缚,找到一生至爱。这,也是我的初衷。”
“你就不怕他死了么?”巫后愤怒未息,“我不明白,你当初为何放走叶无飞?”巫王沉默不语,巫后冷哼了一声,“只怕你让孩子藏于五国之间,也是为了日后统一苍云做内应吧!”
天空中一颗流星陨落,划过天际,璀璨耀眼。巫后拿着一对白玉象牙,抛向天空中落下又接住,如此反反复复,不知为何。
青木阁西方百里之地,百里原。
昨日还是旷野荒原,今日却成了森林迷宫。古木参天,鸟语花香,野草遍布,更有毒蛇猛兽隐没其间。小流潺潺,奇卉异香,莺声碎语,风摇丝竹,自然悦耳。又有毒花、食人树、黑蚁等遍布其间,更有沼泽山丘横阻其间;又有巨湖波涛暗涌,更不知藏有何种凶物。
五千名手舞足蹈的青木弟子此刻恢复了平常姿态,一名身穿青木战袍的少年法师脸上露出了笑容,丝毫没有掩饰和伪装,正是叶回。一名弟子上前道:“将军,百里原乃青木阁必经之地,这玄木八荒阵已经布好,待十万黑骑入瓮,作困兽之斗,一举歼灭。”
叶回笑道:“这法阵乃师傅秘传与我,按太极八荒之道布置,掺入四象六合之精义,又融合两仪八卦之理,便是天罗地网,也不过如此了。但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我们还少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
“一个可以主持这法阵的人。”叶回淡淡道。
话分两头,却说那日林小志从青木坛遁出,惊醒后不见了水灵儿,四处寻找。他们在青木坛中不觉已过了三年,而这苍云一年,地球一日,是以西方灵异战团尚未出现。可这一分为六的苍云大陆,有四国受外敌入侵,余下两国虽无外患但却相互火拼。如此一来,苍云大陆一时烽火四起,内忧外患风起云涌,最后乱世将如何平定,更是无从得知。
林小志此时身怀六种法术,不久便赶上了那支队伍。这十万黑骑军纪严明,风气良好,不像会做掳走一个小姑娘这么猥琐的事情。但他还是紧紧地跟在其后,伺机混入其中。因为他在途中听到了一些谣言,令人难以置信。
“听说此次黑云教四大护法之首彩依客死中原,黑云教举国哀愤,更是派出十万大军攻打木国。”
“哎,你说他攻打木国干什么,那彩依明明是死于金国人之手呀!她也真是的,死有余辜,你说她没事抢一个小孩子的东西干什么,大人来找她要,她还死活不给。”
“嘿嘿,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她抢的可不是一般的东西,相信你也听过那个传说吧,传说中的苍云五大神器之一,金国至宝流金戒,人家当然得要回去呀。”
“据说那个彩依并非不如凶手,只是之前她就受了伤,听说还是让自己人给伤的。她死的时候,还紧紧握着手中那戒指不放,口中还说着什么,但为君故,九死不悔。结果那戒指连同整个手掌都给削了下来,至今尸首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那两个茶余饭后的居民还在激情地议论着,但林小志听着听着渐渐走远了,耳中一片轰鸣,低声默念:“但为君故,九死不悔。但为君故,九死不悔。…… 彩依,你为什么这么傻?”
待十万黑骑休息时,军队与居民相距不远,都停下来歇足充饥入厕更衣,林小志终于解决了一个出来小解的士兵,换上装备,混了进去。
夜晚,帐篷无数,连营百里。天上繁星点点,月高风急,煞是苍凉。林小志站岗在外,睹此凄美夜景,低头念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忆往昔,与彩依一夜缠绵,翌日竟不辞而别,空遗一书。一夜夫妻百日恩,每每思之,都缱绻万千,抬头又念道:“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想我们两人当日双宿双栖,原以为能长相厮守,而如今,却是阴阳分割,人鬼殊途了。”想到情深处,又不禁黯然神伤。
此时,不远处帐营里竟传来几位女子的嘻笑只声,委约婉转,清脆悦耳。林小志竟不自觉地走了过去,守岗者恰好小便未归。透过缝隙,帐营里一男三女正嘻笑玩耍,扭成一团,黑紫蓝白,不正是他四人又是谁?只见蓝澈与白梨抱成一团,云太子压在紫轩身上。
林小志心想,上流社会生活都是这般荒淫无度,还是眼不见为净。但他定住了脚步,如同万钧系于一身,再也挪不动半步,也不想再挪开半步。因为他看到了云太子隐隐藏有长发,难道这黑云太子竟是女儿之身?
守岗之人马上就要回来了,若再不走只怕情况不妙,可是他只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这人的背影实在太熟悉了。
“就别再装了你,呵呵。”紫轩说着,伸手从后面拉散了云太子的一头长发,如一条黑色的瀑布挂在背上。林小志隐隐看到了她的侧脸,“难道是她,不可能的,不可能呀!”此时他已吃惊不小,但还想再多看一眼,或许她一转头就可以认出来了。
“有奸细啊,快追啊,别让他跑啦!”此时外面有人大喊起来,林小志新知不妙想拔腿就跑,帐里云太子转过头来喝了一声:“谁?”林小志失声叫了出来“纤云?”此时大祸临头,没多想,拔腿便跑开了。纤云伫立帐营口,四下张望,只见一人远远跑去,黑暗里已看不分明了。
林小志边跑边想,果然是她,果然是她,果然不出所料。难怪上次在玄铁古木遇难时,她前来相救,那种感觉就如此熟悉而又强烈了。若非如此,他与水灵儿两人也不会这样轻易就相信了那个他假扮的叶无飞,致使水玉仙无辜受害了。只是她如何竟成了黑云太子,却又不得而知了。
此时,林小志右边一人也渐渐跑了过来,后面一大堆人马大堆叫喊着追了过来。两人现在已经同舟共济了,心想天涯亡命还有一人相陪,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心下又有些懊恼,刚才那些人口中的“奸细”是他又不是我,好端端的我跑什么跑,郁闷。
两人越跑越近,渐渐交汇于一点,这时才看清楚对方,几乎相拥而泣。你猜与林小志一起逃命的这人是谁?正是校园恶霸钱东翔。来到苍云大陆时,加入土国灰岩堂学习法术,现已小有成就。今日土国遭西南蛊师族大举入侵,灰岩堂举倾国之力,才艰难地维持着残局。土国国君灰原派钱东翔前去向偏安一隅的木国搬救兵,钱东翔闻得途中十万黑骑浩浩荡荡进军中原,木国似乎有灭顶之灾。便混入其中,静观其变,以作内应。
“死小子,背上的伤好了没有,要不要我再踹上两脚,给你补补,呵呵。”钱东翔打趣道。
林小志他乡遇故知,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便化作了无声的微笑。后面大堆黑骑战士入猫抓耗子,干劲十足,越追越快。尚未开战,先展拳脚,这似乎是很自然的事。而林钱二人,边跑边说,谈笑风生,大难临头,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如此下去,两人不用多时将会被生擒。之间两人向前跑的方向,不远处有一位衣裳褴褛的灰袍男子,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形如磐石,又像死尸。
不一会儿,两人便跑到了灰袍男子前面,那队黑骑敢上来时,队长却挥手示意队伍退后,冷冷地望着那灰袍男子,良久,脸上抽搐了一阵,才震惊道:“竟然是你?”
那灰袍男子,沉默半晌,才缓缓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用极慢的语速说道:“你们走吧,我不想杀人!”
这话看似温柔,内在却嚣张至极。却是惹恼了队伍里几条铁铮铮的硬汉,跳出来要与之拼上一拼。走到以半路,那灰袍男子弹指之间,几人脚下之土瞬间撕裂开,陷入下去。人无声地消亡,土块无声地愈合。
这一下,黑骑队伍不唤而散。却是看呆了钱东翔,他颤颤道:“你竟然是……你竟然回来了?”
“嗯,不错,小小年纪,竟然也认得我。这么说,他跟你讲过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了。”灰袍男子此时已笑容可掬,夜有些黑,抬起头来才能看清楚,他的眉毛已从黑色淡褪成了灰色。他又指了指林小志说道:“以你现在的身手,举足间便可打败刚才那队人,却为何要跑?看你体内暗藏六种力量,相互碰撞,相互消融,而你竟然能相安无事,莫非那东西已经植入你的身体?”
林小志自然知道,他所指的东西,便是五行灵珠了。他当时在青木坛里苦练“苍云圣典”上卷三年之久,又兼修彩依、金无命和水无漩三人留下的魔法书,今日法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语。而他自己却是从未出招试手,是以不知其轻重深浅。他本来是要与十万黑骑一起向青木阁讨回公道的,又怎能出手残害彩依同门呢?但他当年受盐母之托,要讨伐黑云教,手刃巫王的,只是此事暂且搁浅,忘却了。
灰袍男子带二人向前走去,不一会儿,竟又有一片营帐,却是漠北金国队伍,跟随灰袍男子南下支援土国灰岩堂。金不浪、金不换二人赫然在其间。此外,还又一位身着鹅黄衣衫的女子与金氏兄弟同时出现,显然身份特殊。
钱东翔向前道:“天佑灰岩堂,师叔,你回来了,我土国便可相安无事了。更又漠北金国相助,必是如虎添翼。指望木国援手已然成空,原以为天亡我土……”发觉此话不吉利,钱东翔立刻闭上了嘴,低头看了灰袍男子一眼。
灰袍男子抬头望着星空,缓缓道:“二十年前,灰原将我放逐北国,我还回去做什么?”
天空群星闪闪,像是眨着爱笑的眼睛,又像是诉说着远古流传的往事,孜孜不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