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京到北京的列车缓缓行驶过轨道,车窗外的风景不再是熟悉的模样。
终于逃离了南京那个所谓的“家”。我把双肩包抱到胸前,想要安静地小憩一会儿。
但在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又浮现出了噩梦般的情景……
“啪”的一声,继父手中的掸子又一次狠狠抽在了我身上。我强忍着痛,眼泪却悄无声息地划过了脸颊。
“你竟敢背着我偷偷填志愿?!”掸子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地重重落下来,“说!复不复读?!!!”
我疼得泪流满面,却依旧咬牙坚持道,“不要!我就是要去北京!”
“好!很好!那我就打到你不再嘴硬!”这一次,他的下手更狠了。
我有气无力地把脸贴在沙发上,任由他打我,甚至有一瞬间,我恨不得他把我打死,好早一点结束这十几年来的噩梦。
我早已不知道挨了多少下,只知道,我已经疼得麻木了。从小到大,我被他打过太多次了,有时候是我确实做错了事,大部分情况下是因为我没有听他的话,而我又是那种始终倔强到不肯低头的人。
模模糊糊中,我隐约听到门铃响了。但是继父丝毫没有理会,继续发疯般地挥着手中的掸子,精准而致命地砸到我身上。
直到我妈自己开门进屋,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别打了。”是我妈妈的声音,冷淡得没有一丝多余的温度,“这孩子从小就这样,根本不会听你的话。”
继父狠狠地将掸子扔到了地上,冲我怒吼,“你要去北京可以,但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的生活费!”说罢,他摔门而去。
继父离开之后,妈妈慢慢地把我扶到沙发上,淡淡地说,“你是成年人了,该学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
不知不觉间,眼泪又一次浸湿了脸颊,我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风景,似乎快到北京了。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硬座,我已经感到体力透支了,更何况,身上的新伤旧伤都还没有好,这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对我来说简直是一场折磨。
但无论如何,离开了南京的家,真的算是一场解脱。对我来说,那个“家”代表着学生时代的噩梦,意味着条条框框的束缚,意味着狭小而单调的生活空间……
终于火车到站了。听说到了北京站之后,会有学生会的人来迎接新生,统一用大巴送到学校,所以不用担心路痴找不到路的问题。
出站之后,远远望见了举着BNU牌子的师兄师姐们,那一刻,感觉找到了组织和归宿,我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师兄师姐们好,我是苏晓桀,是文学院的大一新生,来自南京。”到达集合地点之后,我放下行李,礼貌性地介绍了自己。觉得我的性格像极了自己的名字,桀骜不驯。
大家同样礼貌性地冲我笑了笑,突然感觉有人从身后轻拍了我一下。
我略带疑惑地转过头,发现是一位个子很高的男生,身材不胖不瘦,脸很干净,五官一般,不过面相很可爱,让人有种亲切感
“我是温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口介绍自己了,“你的老乡。”
“你好。”我朝他点了点头,算是礼貌性地回应。其实,我们一个多月之前就算认识了。
高考之后,在那个漫长而痛苦的假期中,只要不是睡觉,我每天手机qq都是挂着的,很多时候都不是为了聊天,只是养成了一种习惯而已。
经常会上大学的交流群看看,看看里面的爆照可以考察一下里面有没有帅哥。但现实往往很残酷,我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说实话,能在师范类院校的群里看见个男生的照片我就该不抱怨社会了。
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同乡男生,貌似是历史专业的,就顺手加了qq,发了句“哈喽,我们是同乡呀”。
很快,他回复了我。我们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温津。虽然只是谈了一些彼此专业领域的事情,但可以感受到他是个挺容易让人接近的男生。
还没来得及多寒暄什么,这一趟班车就过来了。
“我帮你拿行李吧。”说着,温津接过了我手中的行李箱。
“谢谢,不用了。”我习惯性地试图将行李箱抢回来。
“都是老乡,就该相互照应呀。”他拉着我的行李箱上了车,“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还跟我客气啥。”
我微怔:我们很熟吗?我们只不过是聊过几次qq而已吧。
上车之后,温津随便找个位置帮我放了行李,可能是因为座位都满了,他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谢谢。”我轻轻朝他点点头,戴上耳机拨了一串号码。
“喂,妈妈,我到北京了。在坐大巴去学校的路上……”我淡淡地说,脸上几乎没有丝毫情绪,“如果没啥事儿我就挂了。”
挂断电话之后,顺手播放了一首歌,我闭上眼睛安静地听着。“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是周杰伦的《稻香》,这首歌我非常喜欢,但却无法感同身受。对我而言,南京的家是我想要摆脱的。
“醒醒……”恍惚间,感觉有人在拍我,我缓缓地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我竟然靠在了温津的肩膀上。我猛地坐起身来,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我睡的太沉了……”
“没关系。”他温柔地笑了笑,“头发有点乱了,整理一下吧。”
我慌忙拨弄了一下凌乱的短发,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你比照片上要更漂亮。”他突然盯着我的脸打量了起来,“留长头发的话会特别好看。”我把脑袋埋得更低了,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留长头发,我又何尝不想呢?这是我十八年来从未尝试过的事。小时候我被迫剃男孩儿的板寸,中学之后也一直留着齐耳短发,穿男孩儿的衣服,父母对待我也像养男孩儿一样,以至于我连性格都变得很像男孩儿。我没有普通女生的温柔体贴,内心深处却比普通女生更懦弱胆怯。
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映衬的倒影,其实我的五官并不算差,甚至有点偏柔美。或许,是该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了,开始好好打扮自己。尽管生活一直在折磨我,但是女孩子总要对自己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