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殿内温暖如春,床上躺着的人安静的侧身,像是睡熟了。
祁宴走过去,她鼻尖漏出被子,脸颊粉嫩的泛着红晕,半分看不出病态。
伸手摸到她的手,他才皱眉。
身上是滚烫的,手却冰冷。
门外高恭德小心的低声说话,打断了里头,“陛下,药煎好了。”
祁宴收回手,示意放下,一转头对上她迷茫眨巴着的眼睛。
“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把药喝了。”
陈娇娇老实的应了句,空气中香甜的赤豆小圆子和苦涩的药混杂在一起。
她动了动鼻子,怎么也不能将两个味道分开。
小月在外头没能进来,她只好撑起自己,小腹抽痛她浑身颤了下又保持回刚刚的动作,用力的呼吸了两下。
他坐回到桌前,看着手中的书。
陈娇娇慢吞吞的穿上鞋,挪到桌边。
甜糯的味道入口让她舒服了些,暖了身子。她小口喝着,刚坐了会儿就有点坐不住了。
勺子放下碰到碗边的声音传出,祁宴没有抬头,“吃完。”
“啊?我吃不下了,陛下。”
陈娇娇舔了舔下唇,能感觉到他似乎是昨晚被打扰到没有休息好,眉宇间的烦躁不经掩饰。
他放下书,抚手看过来,沉沉的目光让她又怂怂的哦了声,拿起勺子努力的多吃了两口。
可真的吃不下了,往日她是很喜欢甜腻的东西,现在吃着只觉得反胃。
她再一次放下勺子,祁宴一巴掌拍在桌上,“朕说话对你不管用了是吧。”
陈娇娇被吓的一抖,顷刻间委屈的眼泪止不住。
本来身体就不舒服,她忍着只在小月面前哭,又没有烦到他,干嘛突然这么凶。
“陛下让我回长欢殿吧,我在这打扰陛下,小月也可以照顾我。”
“这次又是多久。”
一日,两日,还是十日,有的时候几日就能看到她重新从长欢殿走出,那一年前后一个月才重新看到她笑。
到底有多难忍,不能和他说。
陈娇娇愣了下,看着他站起走过来,她要昂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莫名觉得他似乎不是厌烦。
“陛下,”她牵了牵他的食指,小幅度的摇晃了下,“我真的吃不行了,还要留出一点空位喝药呢。”
“最后两口,吃了。”
都是按照她平时食量做的,怎么就吃不掉。
祁宴坐下,看着她嘟囔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里塞,艰苦的像是被喂毒一样。
他无奈的扯了下唇角,摸了下她的头,猜测灌药又需要很久。
果然,她盯着碗里的药汁发了好久的呆。
“陛下,里面有什么啊,为什么这么黑呀?”
“朕替你问问?”
“可以嘛?”
哦不可以,他很凶,胁迫的挑眉冲着药碗。
陈娇娇鼓了鼓嘴,拿着筷子沾了下,舔了舔筷子头。
好像没品出味道,又沾了下。
他咬牙快要弄死她的表情,看的陈娇娇赶紧端起碗大口的灌了自己一口。
苦味在嘴里荡开,还带着点酸咸味,直冲鼻尖。
陈娇娇俯身咳嗽,呛红了眼眶,勉强咽下这一口。
她委屈的举起手臂,“陛下。”
祁宴从来没仔细想过,到底是谁惯的她坏毛病。
但当他依旧习惯性抬手提起她坐到怀里,小人撒娇的抱住他的脖子,哼哼唧唧的,他开始考虑这个严肃的问题了。
小时候喝药总是在他怀里,一哭就上来,一碗药能配着十几颗糖。
他微微蹙眉,晦暗不明,几番变化难辨起来。
突然伸手捏住她的后颈,从怀里拉出来,强迫她抬头,用碗边撬开她的唇,直接灌了下去。
那时候她是殿下,他烦极无数次想这么做,苦于不能。
陈娇娇被迫吞下嘴里的苦药,才得到喘息的机会。
她愣了愣垂下头,一点点收回环在他脖子上的手。
以前他也不会哄她,不过是不言语等着她慢吞吞的喝完,她要吃糖他敷衍的给几颗。
她一喝完他就推她下去,但她还是很喜欢他无可奈何拗不过她的样子。
以为现在还可以,她缩了缩脖子,想从他怀里挪下去。
猛的被人抱起,放到床上,拉上被子。
陈娇娇呆愣的看着他捻了颗糖,往她嘴里塞。
又捻了颗,递到唇边,等她张嘴。
她像只松鼠似的,含着两颗糖,拉着被子不明所以的坐着。
他如同完事了,不再搭理她,坐回去继续提笔。
呆了一会儿,反正也想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陈娇娇盖上被子躺下。
痛一阵一阵的袭来,白天至少比晚上好一些,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继续折磨,不如现在多睡会。
她翻了两次身子,安静了下来。
殿里只有他落笔的声音,祁宴抬眼看过去。
闷在被子里看不清她,一动不动的面朝里,被子厚重不随呼吸波动。
他眨了下眼,垂首又抬起,终究站起来走了过去。
俯身,将被子压在她小脸下。
她睡的安宁,睫毛如蝶翼洒下,在眼底留下一层淡影,鼻尖挺俏,稚嫩的小脸宛如鼓掌中的娃娃。
他伸手触碰了下她的指尖,不似刚刚那般凉了。
半晌,他重新直起身走回去。
没一会,床上人又往被子里缩去,只漏出一缕黑发垂下。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凝了一阵,外头人送来红糖参汤。
小月有些胆怯的端着走进来,陛下谁都不许进,她在外头再担心也只能望眼欲穿。
手上汤是烫的,热着喝才有效果,但看着床上睡着的人,她又犹豫了。
“叫醒她。”
“啊,是是是。”
小月这才将汤放在床边,轻轻推了推陈娇娇,“殿下,您起来喝点红糖水吧。”
陈娇娇不高兴的被推醒,刚想发脾气想起自己在哪,又硬生生咽下到嘴边的埋怨。
知道小月不会敢推她,只有得到了命令。
她喜欢喝甜的东西,吹凉后也不墨迹,这一碗红糖参汤喝下肚浑身热了起来,也舒服了许多。
“小月小月,我感觉好了许多,是不是以后都不会疼了!”
陈娇娇高兴的拉着小月的手,来回摇晃,小声的问。
满打满算这回好事只折磨了她一晚,现在小腹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睡饱了也有力气坐起,比平时精神还好呢。
“奴婢看殿下也好了很多,说不定是殿下长大了就不疼了。”
“你以前也会疼吗?”
“奴婢粗人,不会。殿下金枝玉叶自然不能相提并论,殿下切莫贪凉。”
陈娇娇嗯了声,不用提心吊胆心情都变好了,“老庸医,还逼我喝这么多年的药,哼!砍掉!”
“您说习太医啊,他老人家都去了,您就放过他吧。您一觉得药变苦了,就揪他的胡子,习太医每次都唉声叹气。老臣尽力了,这药又不能变成甘霖啊,殿下。”
小月绘声绘色的模仿,陈娇娇噗嗤一下笑出来,眼前有画面了。
两人好久没在一块,拉着手姐妹般聊天。悄咪咪的压低声音,以为有人听不见。
祁宴听的一清二楚,他耳力过人,不需要费心偷听。
往亲了说,他们三个在一块时间最长,他到底没有开口,由着她们压低声音窃笑着聊天。
晚膳清淡,都是甜口的东西,陈娇娇高高兴兴的吃了好几块甜藕,喝了一大碗小月偷偷送来的酒酿。
吃完后,他坐回桌前,陈娇娇翘脚坐在床边,小嘴一鼓一鼓的偷看他。
祁宴打开竹筒里的纸条,完颜和于南上,美曰其名进贡。
若非北域无人,朝中又需要何舒明,自己不必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他帮着藏人,暗卫寻了一整个冬天陈远泽的位置,都无半分进展。
受制于人又被动的局面,唯有等待。何舒明这几日在宫中四处翻找,盼着那个虚无缥缈的金印能助他们一次。
殿内地龙开的大,热的祁宴心烦,想着她也好了,就开扇窗透气。
刚一抬头,就发现她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