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面对十字架上的少年,她选择了离开。她转身离去,身后的少年缓缓垂下了眼眸。并没有撕心裂肺的呼喊,也没有泪水从脸庞滑过,更没有天使挥舞着洁白的双翼从天而降。最终,那个少年葬身火海。从始至终,没有任何的哭闹。一切显得那么顺利,那么完美。
日上三竿,她从梦中醒来。窗外的阳光柔和的落在她的头上,乌黑的发丝四散开来,随着迎面而来的海风起起伏伏。她缓步走出闺房,来到甲板上,双手撑在栏杆上,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离“澜渊号”数百米远的地方有一座净慈寺。寺中有一块青色石碑,四四方方,棱角分明,其上书龙画凤,字体隽秀飞扬,尾款“莫殇”字样。偌大庙前紫烟袅袅,铜铸人像伟岸依旧,剥落的铜绿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净慈寺外枫海叠浪,古木参天。晚钟山上怪石玲珑,琳琅多变,月如碧玉。飞光照进山林,在天边勾勒出纤细的廓影。或如孤直傲挺,或如蝶舞翩跹,或如咆虎饮犀,或如渴骥奔麟。千奇百怪,莫可名状。
沧笙看着天外,白云朵朵,烈日灼灼。晚钟山上,黑衣人影带着风,临崖弄笛。一曲《悲鸿》百转千回,他回头望来,笑满春风。
“澜渊号”是一艘巨舰,据说它可容纳整整十万人。这艘船不是私人的也不是帝国的,它属于一群乌合之众,一群地撅无赖。船上还配置着数门天惩炮,帆上绣有“天道酬勤”四字。
这四个字是沧笙亲自绣的,废了她不少功夫。船首是一个龙头的模样,金光闪闪,怒目狰狞。用来做龙眼的鲟鳞石,是在北海之巅找到的,为了找它,折损了不少人,差点前功尽弃。
“哇!阿笙,这是什么花?”,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侧过身,古琴立在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枫岚菊。
“枫岚菊啊,很难摘的。我上次摘它的时候,差点把手刺穿!”。“啊?真的假的?摘朵花而已,至于吗?”梦岚不信道。沧笙撅起了小嘴,漫不经心:“至于!不信的话,你自己去摘一朵呗!”。“别,别。”梦岚连连摆手,“哇!《烟雨图》哎!”
南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墨灼王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右边染着白漆的架子上悬挂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一个半透明的小锤。
“啊,那个呀,是踏歌送我的生辰礼。”“踏歌?说起来,他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吧。”梦岚摸了摸下巴说道。“嗯。”沧笙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个卧榻好好看!也是踏歌送的吗?”。
卧榻是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的拔步床,映入眼帘的竟是粉黄色的帐幔,暮色微凉。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床榻冰冷坚硬,漆黑的黑曜石上刻下了淡金色的花纹。
那繁杂华丽的落云罗绸,如水色荡漾般铺于身下,总是柔软却也单薄无比。“不是,这个卧榻是岚汐送我的。”沧笙淡淡地说,“那个黑曜石床榻是箫默送我的,落云罗绸是岚汐送的。”
“咦!奇怪了,我怎么不知道萧默送了你一个这么贵重的黑曜石床榻呢?”,梦岚摸了摸头,瞪着一双大眼,死死地盯着沧笙。“别这么看我,挺吓人的。”沧笙把脸转向了别处。
不时飘来一阵紫檀香,幽静美好。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不时有人穿过,脚步声却极轻,谈话声也极轻。
“你当然不知道了,我十八岁的生辰都过了三个月了!你才回来。”沧笙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我那是没办法,为了你的未来,我必须去学习。学习,使我快乐。”梦岚笑眯眯叹的说道。“走啦!出去看看呗!”梦岚不由分说地拉住沧笙的手,一路小跑着出去。
“沧笙、梦岚啊,你们两个小丫头不老老实实的呆着,乱跑什么?”,泽大吼着看着她们。泽是“澜渊号”上的水手,虎背熊腰的大汉。他曾经手撕过一只饕餮,被其他人称为“莫惹”。意思是惹谁都行,但千万别惹他,否则后果难料。
“嘻嘻,泽,你又黑了!”,两个少女冲他喊着。泽摸了摸头,嘿嘿地笑了一下,然后埋头清理鱼群去了。“阿岚,快看啊!鲸骑哎!”
“它还会飞呢!好厉害呀!”沧笙兴奋的手舞足蹈。平静的海水上一个个巨大的身影悬浮而过,蓝色的皮肤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碧绿色的瞳孔如同年轮般,暗暗昭示着它经历的岁月。巨大的背脊上,一个个魁梧的身影如同通天铁塔般巍然不动。
“好帅啊!阿笙我们去那边,那里离鲸骑更近一点。”柔和的光芒照耀下,两个小丫头的身影显得那么美好。未来名动天下的她们,此时还是两个不经世事的少女。
晚钟山上,那个临崖弄笛的男子淡淡地看了眼沧笙所在的地方。“愿未来,如光耀眼!”他叹了口气,突然又笑着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未来已是定数,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过那场劫难”。
晚风拂过他的发梢,吹起一绺黑发。挂在脖子上的吊坠被阳光照的光芒四射,其上刻有“踏歌”二字。俊朗的脸上,一道疤痕横贯其中,诉说着它往昔的过往。
“唉!真希望你能改变未来,不过,这只是我的奢求罢了”,踏歌转过身来,步疾如飞。从此,不问过往,不想将来,只愿现在能如光耀眼!
“沧笙,这个女孩注定孤独终老,这是命运的赏赐。”---未知之处。
“阿笙,我长大以后要嫁给一位鲸骑!”,梦岚眯着桃花眼,满脸憧憬。沧笙看着她,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心中暗想道:“鲸骑?愿你能得偿所愿吧!”。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能得偿所愿呢?
沧笙双手合十,至于胸前。像个虔诚的信徒一样,向苍天祈求:“愿,未来可期!”。她默默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