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乾直接回绝了里长的“好意”,他明白在这个紧要关头可不能犯糊涂。
里长的眼皮微微一动,笑容骤止。
“这么说来,郑先生是不给我这个面子喽?”
“里长,这不关乎面子的问题。我儿子,和你女儿,这真的不合适。”
郑大乾冷静地说道。
“哼!给脸不要脸!”
里长瞬间变了副模样,先前那慈祥而又受人尊敬的老者不见了,出现在郑家父子面前的,是个十足的老地痞。
果然,还是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爹。
“爹,怎么了?没谈拢?”
黄大彪闻风,带着弟兄们又赶了回来。
“大彪,郑家父子看来是瞧不上咱们黄家,可能是他们初来乍到,还不曾了解李家屯的形势。你帮帮他们吧?”
里长说着,缓步退到了一边。
“爹,儿子一定让他们好好了解一番,请您老放心...”
黄大彪抽出腰间的短刀,握在手中,给手下使了个眼色。
左右各五人,加上他一共十一人,将郑家父子团团围了起来。
“黄家办事,闲杂人等,不要围观!”
一声高喝后,人群纷纷逃离,整条街上只剩下黄家和郑家父子互相对峙。
黄家,在李家屯就是权力的象征,没人能够对抗,谁也不敢惹他们。
黄大彪亮出短刀,在手中把玩着,手下们也纷纷亮出刀具,一样虎视眈眈。
“郑先生,我黄大彪再问你最后一句,你是想和我黄家结亲呢,还是想缺胳膊少腿?”
郑大乾喉咙发干,活了几十年,他还从没被人拿着刀子威胁过,不禁看向儿子:
“儿子,他们有刀,咱们怎么办?”
郑直的手心微微渍出点汗星,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兴奋。要说到打架,他从五岁起大大小小几百场,从来没输过。
可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古代有的是狠人,一言不合便血溅三尺,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很明显,郑直并不打算退缩。
“爹,不怕。刀,我也有。”
他淡淡说道,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同时单手轻轻握住刀柄,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进入了状态。
刀人合一。
十一个人,也就是二十二条胳膊,已经被锁定。
郑直的心里莫名升腾起万分的自信,这种自信不是盲目地,而更像是某种理性的判断,让他预见到接下来的一刀,可以切掉所有人的胳膊。
此时在老爹郑大乾的眼中,儿子完全变了个人,一个陌生到让他感觉有些害怕的人。极大的违和感和压抑的氛围,让郑大乾说不出话来,甚至吐不出半个字。
黄大彪狠厉地笑着,抬起手来就要下令兄弟们动手。
关键时刻,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
“慢着...”
郑直一怔,越过黄大彪一行人,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说话的人是一个身材中等偏瘦,身着轻薄布衫的男子,腰间挎刀,嘴里叼着竹签,目光中透着几分悠闲。这大冬天的,男子的衣物却单薄得令人惊异,可本人却丝毫不在乎。
男子身后还有一中年男人,这人体型略胖,身材比他高大,着一身华服,满脸微笑,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
两个人可以肯定是一伙的。
“你是谁?不是本村的,别来掺热闹!”黄大彪抖了抖短刀。
一边,里长打量着这两个人,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布衫男子含着竹签,话说得有些含糊不清:
“都说这李家屯,黄家一手遮天,威风无二...今日所见,也不过如此,尔等皆是无名小卒,而且还有眼无珠。两个字:鼠辈!”
如此赤裸裸的挑衅,立刻让一向不肯吃亏的黄大彪火大。
“特么的,你究竟是谁?敢骂我们黄家,是活腻歪了?”
“鼠辈不配知道我的名号,识相的,赶紧滚蛋!”
“你...找死!”
黄大彪忍耐不住,就要吆喝黄姓子弟们冲上去。
布衫男子冷笑一声,朝他啐了一口。
黄大彪猛然觉得右耳朵传来阵阵刺痛,顺手一摸,竟然满手是血!
原来,布衫男子啐的一口,吞出的竹签不偏不倚,穿过了黄大彪的耳朵,直接打出个寸许的血窟窿。
“我的耳朵...”黄大彪惊骇不已。
布衫男子显然是个高手,如果他的目标是要害之处,恐怕自己早就一命呜呼了。
黄家人一动不敢动。
里长看了一眼儿子,眉头一皱,又朝布衫男子道:
“阁下与我黄家无冤无仇,为何要硬插一脚?难道阁下和郑家认识?”
布衫男子笑道:
“别误会,我不是他们的人。相反,我是在帮你们。”
“帮我们?”里长惊异问道。
“那个年轻人,你们打不过的,趁还没短胳膊少腿,赶紧收手吧!”
里长听了这话,回头盯了郑直一会儿,目光落在那把刀上。
“爹,好疼啊,爹...”
黄大彪为人嚣张跋扈,却受不得一点儿痛。
里长一巴掌扇了过去。
“没出息的东西!”
黄大彪直接被打蒙了,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里长道:“都散了,散了。今天这件事,谁也不许再提,都明白了?”
“明白!”
黄姓子弟齐声道。
里长朝布衫男子的方向拱手说:
“来日方长,阁下好自为之。”
随后,黄家人愤愤地离开了现场,临走时,黄大彪不忘低声给郑直落下几句狠话。
无非是类似“日后再算账”这种毫无营养的废话,郑直倒是完全不放在心里。
他在意的,是布衫男子,还有他身后那个华服中年人。这两个人,是敌是友?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帮他们呢?
“爹,这人是个高手。”
“我都看到了,比看电影还清楚。不管怎么说,人家救了我们,得有个礼数。”
郑大乾抹了一把汗,上前拜道:
“多谢大侠出手相救,敢问您尊姓大名,日后我郑家好还上这人情...”
布衫男子一愣,朝后方那个富态中年人笑道:
“刘总管,你听听,我是大侠、大侠哎?”
被称作刘总管的男人眉头一挑:
“大侠,还请你快些把事情办完,咱们的时间很紧。”
“放心吧,刘总管。这小子至少能在黑榜排上前一百,我的眼光很准的。”
“黑榜上全是名门正派,爱出风头的家伙,多数空有虚名而已。如果是红榜,他能排第几?”
布衫男子想了想随口说:“这个不好说,我入府前,也仅仅排名八十二罢了。”
“刘总管”笑道:
“八十二?这不就是现成的尺子么?”
“尺子...刘总管,丑话说到前头,我的刀可快了,怕这小子受不住。”
“没事,我兜着。”
布衫男子点头道:
“有刘总管这句话,那我可就不必放水了。”
郑直仔细听着两人的交谈,渐渐感觉有些不妙。什么“黑榜”、“红榜”,一听就是江湖术语,无论如何,被他人品头论足,究竟是不爽。
他站出来敬道:
“在下郑直,谢过两位。”
布衫男子扭回头,竟也端端正正地回敬:
“郑公子,郑先生,幸会幸会...我大名汪金水,人送花名千人斩,在黄河以北也有些名头。身后那位,是我的上司,刘总管。”
刘总管终于走上前来,拱手说:“鄙人刘福,是燕城府院的管家。郑公子年纪轻轻,就有此等境界,真是羡煞旁人...不知郑公子有没有兴趣,和汪金水切磋切磋呢?放心,咱们点到即止,就当是以武会友了。”
郑直一怔,带着惊讶的语气说:“刘总管,你说的境界,我不太懂...”
老爹郑大乾却扯了扯儿子,插话道:
“刘总管,汪大侠,我儿郑直就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不瞒两位,他这刀还是昨天刚刚上手的,之前从没有习武的经验。我看,咱们还是算了吧?”
这话一出,刘福和汪金水都仿佛惊到了,互相看了一眼。
两人的眼神稍稍交流,随即分离。
汪金水笑着说:“令郎方才握刀的一瞬间,我本能地感受到一股杀气。这杀气很纯粹,很干净,不像是生手。假如真的像郑先生所说,令郎才练了一天的刀法,就达到如此水平,那我更要试一试了。”
“这...”郑大乾还想回绝。
“爹,让我试一试吧!刘总管都说点到即止了,总不能砍了儿子的脑袋不是?再者说了,大绥有律法,光天化日之下,岂能行凶?”
郑直倒是很乐意和汪金水这样的高手切磋,李铁柱之前跟他说过,现在的他,只是入门罢了,和汪金水说的大相径庭。究竟只练过一天刀法的他,是什么水平,他自己也想知道。
“不行,我答应过你妈,不能让你有丁点闪失,就是掉根头发都不行的...”
刘福这个时候对郑大乾说:
“郑先生,您不是要卖田么?不过好像这李家屯没人愿意买啊?这样,只要令郎和我手下比一场,无论输赢,你的田我都按四两一亩买下,如何?”
四两一亩,三亩地就是十二两,比原先的价格翻了一番。
有了这十二两,郑家不但吃喝有了保障,而且还能富裕一些银子干点别的。
“爹,答应他吧,这买卖不亏。”
“...这...那好吧,你一定要小心啊。打不过人家,就拍地求饶。”
郑直笑了:
“还拍地,那是摔跤啊,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