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仿佛时间停滞了,我再次置身于一片虚无中,是我刚醒来跑出店门所到的地方。
一步,一步,我向前徘徊着,默不作声,因为我有预感,仿佛离谜底越来越近了。
噜噜不知从何处到了我身边,它拱了拱我:“我在。”
好熟悉的话语,好熟悉的声音,我仿佛已经听了千千万万次。一听到这个声音,所有的不安瞬间消失,我微笑着抱起它来“我知道。”一点也不吃惊于他会说话。
“在世间的这些日子,你过得如何?”古老的声音又再次出现了。
“日子不就是这样一日一日过吗?呵”我摸了摸噜噜“有什么好坏之别?”
“是吗?既然如此,你为何在这里?”
我长呼一口气:“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许怜恩的事情你一定清楚,所以他的请求,我要怎么办?”
“你想帮他吗?”
“我可以吗?”
“可以,你和我做个交易,你就可以帮他了”
“什么交易?”
“想起你和温洛的过去,你就可以救他。”
“怎么能想起来?”
“杀了他。”
“杀了他?然后呢?我怎么杀?”
“就像你上次杀掉他一样,一击毙命,刀致心脏。”
我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不知作何反应:温洛是死在我手上的吗?为什么我要杀了他?我怎么能杀了他?
一滴眼泪慢慢划过脸庞,掉在了噜噜身上。
突然,噜噜化成了人形,站在我面前。
看着他的脸我的泪腺仿佛被按下了开关,奔涌而下。“你是谁?”
他举起了纤长的手指抹去了我的泪滴:“你会想起来的,不哭。不管你这次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永远在你身边。”
然后,缓缓将我拥入怀里,像记忆终点处一样。
一回神,我看着眼前的许怜恩。
“我可以,但我要考虑考虑。”
许怜恩抬手抚面仰望上空:“我还有钱,如果你不想要我的命,我把我的钱都给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都给你,只要你帮我杀了余述明那个狗杂种。”
“我不要别的什么,给我一点时间,明天我会给你答复。”我抱起噜噜,打算推门而出,恰巧碰到了进来的温洛和怜声。
此刻再看到温洛,我心中五味杂陈,也满心疑问:真的是我亲手杀了他吗?什么时候?为什么?
温洛看到我眼含泪痕,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你们先照顾他吧,我出去走走。”噜噜从我怀中跳到地上,示意自己要留在房内。
这老宅确实格外奢华,每日住在钟表店那么狭小的房间里,看到如此大的住宅感觉不太适应。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听到“砰砰砰”家具倒在地上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断断续续低噎的抽泣声,显然发声者在抑制着自己。我循声上前,停在一间房间门口。
我敲了敲门。
“给老子滚开!”是余述明的声音。
我想到他对许怜恩的所作所为,愤怒的一脚踢开了房门。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余述明愤怒的喊到。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对许怜恩和他师傅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清楚楚,你凭什么哭?”我咬牙切齿的憋出了这几句话。
余述明恶狠狠的盯着我:“我凭什么哭?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从来都不在乎!!!”喊声逐渐委屈。“他师傅没了,他也快死了!”
一个原本凶悍无比的小浪头突然委屈的在我面前爆哭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讪讪的开口:“你有什么话,说出来。别哭了。”
四年前,余家老宅。
许师傅带着戏班的人第一次住进来。如此豪华的大宅子让所有孩子都兴奋极了。大家乱哄哄的,样子像极了刘姥姥进大观园。
许怜恩小小一只的身影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好漂亮的男孩子。”余述明震惊了。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漂亮的男孩子了,拥有着让女生都羡慕的一头乌发,卷翘的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透亮,脸上的泥泞遮不住他白嫩的皮肤。
“见到他的时候,仿佛时间都停止了”他说:“那个瞬间永远留在了我心里。
知道这个男孩子要住在家里,他高兴极了。但他也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所有戏班子的孩子都用很防备的眼神盯着他,好像他会吃人一样。
他知道他名声差,之前从不在意是因为这几两名声对他来并没有什么用处,但看到许怜恩防备的眼神他第一次有一丝丝后悔自己没有个好名声。
后来,他悄悄打听到了他的名字:许怜恩。
“连名字都这么好听。”他心想。
他经常偷悄悄的看他,出门的路上,吃饭的路上,闲着没事路过他们的练功房,跑去看他的戏,从来没被发现过。他,和其他人。
许怜恩也不知道,这几年他之所以红遍了整个大上海,少不了他在后面施以援手,花钱给他推广,找以前的市井熟人大街小巷的去喊,去推荐。这才让他出名的如此之快。
他也不曾想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这份感情,倒不怕世人嘴碎,只是害怕他的眼神里,从抗拒变成了嫌恶。
他想:这么干净的男孩子,就该不染尘埃的活在这世间。
只是没想到,他会看到那一幕。他没想让他看到的。
那天余述明在外面喝醉了酒,便去打茶围还带回来了一个。当下人许怜恩把扭进来以后他慌了,他害怕他的眼神。
慌张之下,他自己都没控制自己。
事后他也非常后悔,想道歉的话卡在喉咙,每次看到许怜恩厌恶的眼神,他就知道,后悔和道歉也没什么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