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阳接连三日都宿在徐彩儿那里,李沐芷所在的后院,半步都未踏足。
晨起,富贵在门口送他出门,徐彩儿也收拾妥帖站在门口,一副含羞脉脉依依不舍的模样,薛阳无甚神情,打马离开。
富贵回身冲着徐彩儿简行一礼便要离开,一转身被她叫住。
“管家大人留步。”
富贵回头看她,徐彩儿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两日香玲伺候我很是尽心,中秋已至,想着她没法回家去侍奉双亲,也怪可怜的,待想赏她两个银钱吧,却也有心无力,还望管家能体恤她辛劳,多多照拂。”
富贵立马听出她弦外之意,按说他一个下人,没什么好置喙主子房里人的,但见惯了李沐芷那般谪仙一般人物,哪怕伺候的下人翠云都气质不俗,再见徐彩儿这般言行孟浪外放的模样,着实有些不适。
敛了情绪,富贵躬身行礼回禀道:“老爷有命,内院的姑娘们伺候有功,都有月例,下人们逢年过节也都少不了赏赐,徐姑娘不必挂怀。”
徐彩儿待要想追着问她月例几许,又觉得有些上不了台面,她虽出身穷苦人家,自小被卖到人牙子手中,学的都是如此伺候人的本领,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点她还是知道的,她若不机灵,也不会被朱老爷选上送到薛宅。
徐彩儿微微行礼,露出娇媚的笑意:“劳烦管家了。”
说罢转身回屋,香玲上前奉茶,讨好道:“姑娘,您也不必忧心,看后厨来送的果子点心就知道,您是老爷的心尖,谁敢不好生伺候?”
徐彩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衫,叹道:“说是受宠,也未见得有什么实在好处,若不是你去针线处领的衣裳,恐怕这么大热天我连换洗的物件都没有。”
香玲赶忙宽慰她道:“姑娘莫要忧心,咱们薛宅一直这般,老爷是爷们,不怎么在意这些,后院就一个李姑娘,她也不爱好穿衣打扮,平常四季衣物都是丫鬟去针线处领。”
徐彩儿一愣,忙追问道:“宅子里不就她一个吗?怎地不去外面的裁缝铺子定做?”
香玲也疑惑地摇摇头:“按说老爷出手大方,待下人们也宽厚,若是她肯要,估计也会给一些,我们私下听说过,许是她生性不喜好这些。”
徐彩儿仍旧不理解,随即假意道:“许是这位李姑娘,不好意思跟老爷开口吧,万一开了口,被回绝了呢?”
若是这个李沐芷嘴甜一点,伺候人的功夫缠人一点,还不哄得薛阳什么好东西都给她?进门一年多竟然还这副德行,说不得也是个绣花枕头罢了,长得好又如何?拢不住男人的心,屁用没有。
没关系,你拿不下的,我来。
徐彩儿心中发狠赌咒,香玲自是不知,富贵很快便派人送来一些布匹衣料,一些碎银子,还有一盒首饰,以及后厨采办的新鲜果子,徐彩儿满是欢喜收下,一一看过去,虽说衣料不算太多,首饰不算华贵,这才是刚开始,早晨自己随口那么一提,富贵就赶紧置办送过来,足见自己受宠。
只是薛阳夜里总有些冷淡,后面两日也不似第一日那般激烈,似是有些意兴阑珊,徐彩儿忧心思索一番,心道,在这里若想要过得好,自己仍需加把劲,既然离开朱家,不再做丫鬟,她就要抓住机会,决不能再飞回窝里当麻雀。
拾了些银钱,带着香玲便往外走,快要到大门口时,被家丁拦住,回禀了富贵,很快他便过来,隐去眉宇间的不耐,和颜悦色问:“敢问徐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一上午还没过,就连着两场戏了,果然朱家送过来的不是省油的灯,富贵腹诽,面上却不显。
徐彩儿解释说她想出去买两件衣裳,怕富贵不同意,又添了一句:“总得要老爷看着欢喜才成。”
富贵指了一个家丁,让他跟着,便行礼退下。
徐彩儿逛了几家铺子选了三身衣裙,其中那套水青色的最是喜欢,回屋后就预备好晚上见薛阳时穿这件,又精心梳了个配套的发髻,对着镜子转了好几圈,满心期待。
夜里,薛阳果然又过来偏院,徐彩儿快活得紧,卖力伺候他用膳,可薛阳自打进屋看了她一眼后,再无甚反应,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徐彩儿压下心头不适,继续小意温存,哄得他安生待着,灯一熄,便伺候他更衣,床上更是百般妖娆,将嬷嬷们教的如何伺候男人的本事使了个七七八八,哪知薛阳兴致缺缺,像是没了心思,半途忽然停下,一掀床幔,披上外衣竟就这么走了出去。
直将徐彩儿丢在屋里,半晌没回过神来。
香玲本来在外间备好温水和帕子等待伺候,忽见薛阳大步离开,唬得一愣,忙冲进屋内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不怪香玲紧张,薛阳离开这件事可了不得,老爷在主子床上败兴离开,说明她伺候的主子不受宠,没本事,明天传出去,她还怎么在薛宅混?要知道,这几日她能在薛宅趾高气扬,仗的可都是徐彩儿受宠的势啊,若徐彩儿被厌弃,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比香玲更悲愤的是徐彩儿,她自认装扮齐整,使出浑身解数,却没能留住薛阳,差点怄死她自己。
薛阳疾步奔至后院,院门还没落锁,他大步往里走,忽地阿婆一愣,忙高声传达:“老爷来了!”
屋内正陪着李沐芷下棋的翠云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刚看向屋门,薛阳已经进来。
“见过老爷。”翠云刚行完礼,就被薛阳赶了出去,李沐芷双眉紧皱起身站在桌旁,满脸满眼都写着对他的不欢迎。
薛阳却顾不得这些,前几日,富贵的玩笑调侃像是一记警钟提醒了他,他面对李沐芷时,那些隐秘的难以启齿连自己都无法接受的念头,明明被压制得很安静,却像是失了控的洪水猛兽,越发畅行无阻,他需要狠狠切断,他不能再总守着李沐芷一个人了,需得旁的人分分神,可当他面对徐彩儿,总是难以提起兴致来,哪怕是为了发狠报复李沐芷,都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尤其今夜,他一进门,见到了穿着水青色长裙的徐彩儿,那是李沐芷最常穿的颜色,可眼前人已非彼时人,他压着所有汹涌的心绪,忍耐着留在徐彩儿那里,俯身亲近的时候,内心深处涌出一股强烈的念头,远李近徐,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将就。
薛阳按捺不住,终是起身离开,直到急急地闯入李沐芷房间,看着她只着藕荷色里衣,未施粉黛站在桌边看着自己,一颗躁动的心才算是安稳下来,虽然她的眼中是止不住的厌恶和嫌弃,但薛阳顾不得这么多了,冲上去,一把将她捞起,丢在床上,连鞋子都没脱就上了床,将她压在身下。
李沐芷却难以忍受,尤其薛阳靠近时,身上分明的脂粉味,显然是从徐彩儿那里沾上的,一股难以言状的厌恶涌上心头,她攒足力气抬手冲着薛阳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这一下把两人都拍愣了。
李沐芷也没想到她会使出这般大的力道,声响会这么大,将她的手掌心都拍麻了。
薛阳这边也是,被她一掌呼得脑袋嗡了一声,随即勃然大怒:“爷难得过来,你敢动手?”
李沐芷被他这一吼,也褪去刚打完人的恐惧,生出一股虎劲,骂道:“滚!我嫌你脏!”
薛阳嗤地一声笑出来:“怎么,爷这两天不过来,难受了?”
李沐芷望着压住自己的贼人,恨恨地呸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薛阳本就念想不及,心里包着一团火似的,李沐芷虽然在骂人,可在薛阳看来,更像是打情骂俏,李沐芷生得这般美,就算生气,都别有一番意趣,薛阳看得更觉难耐,恨不能现在就得偿所愿。
“难受就告个饶,爷可怜可怜你。”
李沐芷抬眼看去,忽地冷笑一声,满脸冷漠,用最不屑的语气道:“薛阳,这么久以来,你每次碰我,我都厌憎至极,你难道不知?”
薛阳神情也沉了下来,方才一腔火热沸腾的心思被她这一句话浇得悉数全灭,他收紧双手,捏得她手腕骨节咯咯作响,李沐芷吃痛低呼出声,薛阳半分顾惜之情都没有。
“怎么?你觉得恶心?那爷今天就让你恶心个够!”薛阳动作横暴,周身满是戾气,李沐芷趁他低头抽出手冲着他的脖子狠狠挠了过去!
薛阳吃痛抬头,右手捂住脖子,低头一看,手心沾了血渍,他骂道:“你驴劲又上来了是吧?我不惜当动你,你以为爷是不敢?”
李沐芷啐道:“呸!你这种无耻之徒有什么是不敢的?你动手打我好了,打死我最好!”
她一脸不管不顾,又是一副恨不能寻死的样子,气得薛阳发狂,他单手捏住李沐芷纤细的脖颈,恶狠狠道:“我稍稍用力,你就没命了,要不要试试?”
他手掌收紧,李沐芷只觉得呼吸困难,脸憋得发紫,却还是咬着牙,一句软话都不肯多说。
薛阳双目赤红,恨意填胸,这么久以来,他被李沐芷熬得生死难耐,恨不能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可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劲,故作冷蔑道:“残花败柳!令人作呕!”
说罢起身重重地摔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