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雁容有些悻悻然,尽管这一路上都算顺利,但是他吃了不少苦头。西北大漠的路可是在鬼门关走过的人才熬的下来的。坐在一匹劣马上,许雁容摇了摇头,商队走的并不急,自己的马也就不颠簸,便伸了伸腰,顺势躺在了马背上。活了这么久,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还是头一回做。没办法,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只会吟诗喝酒斗蛐蛐的花架子,自己只能拍着胸脯向父亲许德晟夸下海口,参与这次往返西凉的货物运输。自从父亲随军征战回归后,便被当今魏国皇帝册封为骁骑大将军,与戍边大总兵郭雍一同谋事。说是谋事,是个人都知道,这也就是皇帝老儿连安抚带恶心人的手段。在曾经一起上战场厮杀敌军的将领中,郭雍和许德晟一直都看不惯对方,但是两者在远征北漠时都是立下了不少的战功。有功必赏,但军分君权,皇帝老儿可不愿意与这些将领去分羹而食,要知道,现在分的是权,保不齐以后就要抱着头请别人分江山了。当然,释兵权也不是上策。魏国地处中原地带,北有北漠莽军,西北有西凉国,西南有南蛮部落,此时虽说文已走上发展道路,可是武却万万熄不得。那能怎么办?我给自己留下一锅羹,只分给你们几碗便是了。只要你们饿不死,还能挡住恶犬,那咱们都皆大欢喜。老皇帝将兵权分散开,几个边关的将士,守关是绝对没问题,可是想要造反,就怕你这三分饱的汉子打不过七分饱的婆娘。作为凉州刺史,其职责便是监察凉州官员,许雁容怎么想怎么纳闷,为何父亲和一些珠宝商贩走到一起了,尤其是这两年,确实是交往的挺近的。何时起父亲开始与珠宝当铺有交集呢?许雁容懒得去想,也不用去想,苦日子熬出来了,那就该好好享受一番。等回到凉州后,不管父亲是什么态度,自己要先犒赏一下自己。许雁容从马背上起身,望了望商队的随从。除了当铺的一个得力伙计和一些脚夫外,剩下的几位就是护送商队的扈从了。商队最前的矮个子,长得贼眉鼠眼,但是身手貌似不错,商队人喊他“跳蚤”,在车师境内确实是见识过他的轻功,对于门外汉许雁容来说,算是凑到了大热闹。紧跟其后的两个魁梧男子,一个叫刘衍,一个叫小岚。唤作刘衍的这位一路上没怎么出手过,只有遇到了比较大的麻烦才会使些力气,应该算是一个高手吧;比起跳蚤,小岚轻功不算能拿得出手,但是真正与人大战过招,比跳蚤可是强许多。只有这三位是自家招来的扈从,主要任务还是保护自己。后方那些脚夫里面倒是也有些能打的,只不过许雁容觉得,他们也就是打打架还凑活,加上那三个扈从,能看的住货物。真要遇到江湖上的高手了,一巴掌能拍死他们好几个。看着离敦煌城还有一段距离,许雁容可是无聊的吃紧,便和小岚打诨了起来。“小岚啊,你们江湖人练武都有个什么境界之分,本公子无聊的吃紧,你给说说看?“”平日里话最多的小岚这就来了兴致,低了低头,和颜悦色道:“公子啊,江湖人练武,的确是求个境,而这个境,又分为四个序。第一序呢,又分为甲乙丙丁四个阶段。由丁至甲,依次升境。只有修到了甲,才能进入第二序。”“那第二序呢?”许雁容好似来了兴致。“这第二序啊,”小岚咽了咽口水,压下了想喝水的念头,“第二序又叫分境,常人要是修到了第二序,就会有一个分期。”“怎么讲?”边说着,许雁容边递给了小岚一囊水。看到主子递来的水囊,小岚弯腰说到“谢公子”,便大口喝完,继续滔滔不绝。“所谓分境嘛,就是当修够了甲境,体内就会慢慢形成一种武学趋势,迄今为止,共有两种趋势。一种是以速度为主的境界,叫做喙眉,另一种则是以力量为主的,唤作罡兽。每个习武之人,一生只能走一个分境。”“这样啊。”许雁容捻了捻鬓角的头发。
“公子,这第三序可邪乎着呢。对于第二序,你是喙眉也好,罡兽也罢,都得慢慢向第三序来靠拢。这第三序唤作绝尘,如果是喙眉修到了绝尘境,那就会慢慢去弥补缺少的力量:同理,若是罡兽修到这个境界,那就会逐渐弥补自身速度的弱势。当然,再弥补,也是不能达到二者齐平的状态,只是靠力量的人速度会变得比原先敏捷些,靠速度的也是如此。”“这样啊,这个境界还挺矫情。”许雁容笑了笑。“公子说笑了,这最后一个境界,便是捻天,是真正的高手了。”“那你现在是何等境界?”许雁容探了探身。“有马蹄声。”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刘衍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话题被打断,许雁容感到诧异,问道:“何处来的马蹄声?”“东北方。”刘衍淡淡地回了一句,左手握紧了剑鞘,右手已飞速按在了剑上。虽然一路上不怎么说话,但是许雁容知道,刘衍这个人只要露出警惕,那就是有麻烦了。于是他让队伍安静下来,派小岚让大家提高警惕心,快快入城。就在商队行走不到一公里,许雁容听到了那让人提心吊胆的马蹄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他加快了骑马的速度,商队的脚夫们也跑了起来。“中原犬,哪里走!”随着一声北漠腔调喊起来,许雁容知道自己入了虎口。他顾不上整理自己的衣冠,只得拼命向敦煌城方向奔去。身后是一队大概五十余左右的北漠骑兵,许雁容虽不怎么参与边关战事,但是对辨别兵种,军队数量是耳濡目染的。北漠骑兵的凶狠简直让人不寒而栗,此时此刻,许雁容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已经托付给胯下马匹和三位扈从了。北漠莽军快马冲锋到商队后面,骑兵们像饿久了的狼,这支商队自然而然就成了待宰的羔羊。骑兵们纷纷拔出锋利的莽刀大杀特杀,惨绝人寰。跳蚤、刘衍、小岚不约而同地转过身,跳蚤和小岚向前一步,两人相视后都点了点头,分别从左右两侧飞掠出去。跳蚤跳出后,在空中一个翻身,一脚踹到北漠战马的头颅上。战马受到了袭击,马身不稳,向一侧倒去。就在同时,小岚也凭自身力气撞到了另一匹马的马身上,两匹马相向倒来,撞到了一起,人仰马翻。跳蚤又是一跃,进入了骑兵队中,径直向一个看似骑兵首领的马匹扑去。看见跳蚤准备“擒贼先擒王”,小岚立刻知道了自己的任务----拖住其他骑兵。商队里有几个胆大的脚夫也抡起扁担,与那些北漠骑兵抗衡。唯独刘衍紧紧握住未出鞘的剑,冷冷地盯着骑兵队的后方。杀气!刘衍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气,但是这种杀气的境界,他并不能完全知晓。刘衍右手在刀柄上摩挲了几下,猛然仰起头,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骑兵队里跃了出来,却又翻转了一圈,朝许雁容的方向砸去。不好!刘衍心里一惊,这个人的目的很明确,不是商队,是许家公子!刘衍立即转身,右脚在地上划了个半圆,使劲浑身力气奔向快马加鞭的许雁容。听到后方声响,许雁容皱起了眉头,朝后望去,一个巨大的身影朝自己砸来,他摒住了呼吸,甚至忘记了喊叫。就在那个巨大身影快落下来时,许雁容头顶闪过去一把刀,朝那个巨大身影砍去。高大身材的男子看见这飞来一刀,猛然朝后翻去,但是有些晚,被刀割伤了右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而劣马也受到了惊吓,将许雁容重重甩了下来。刘衍也吃了一惊,随即收力,滑到了许雁容身边,拔出了紧握了半天的长剑。那柄突如其来的刀插在了沙地上,三人都定了定神,是一把西凉制式行军刀。也就是一转头工夫,刘衍快速回过神来,立即朝那个高大汉子奔去,跃起就是一剑。那汉子瞧见了,提起手中莽刀,也是一刀,直接抵挡住。刘衍翻身后跃,在地上滑行了几丈,又快速奔上前,继续攻击那汉子。许雁容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不是怨恨,完全是因为疼。“还逃个球呀,”他起身去拾起那柄西凉刀,“老子干不过你,还阴不死你吗?”正在许雁容准备提刀上前时,又是一匹白马从面前一跃而过,随即停在右侧几尺处,发出刺耳的嘶叫声。“把刀给我。”耳边响起了女人的声音,许雁容扭头看去,是一位身着西凉服饰的女子。许雁容心里暗暗惊叹,竟会有如此姿色的女子。长发高高束起,额头上系着青绿色的缎带,英气逼人;额头下的柳叶眉与杏眼间隔恰到好处。身穿黑色的丝绸束手服,更衬托出她肌肤胜雪;青玉腰带紫金靴,身上还披了一件并不怎么惹眼的白狐裘子,美而不妖。“把刀给我。”那位西凉少女又重复了一遍。盯得有些出神的许雁容愣了一下,将手中刀甩向了西凉女。后者一抬右臂,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刀,从马上翻身跃下,只留给许雁容一个飒爽的背影。与此同时,刘衍掠近那汉子身前几乎两尺距离,左臂掌心向内翻转,顺势打出了充满罡气的右拳。那汉子看似身材高大,实则速度敏捷,出双臂格挡住刘衍那记拳,又是一个双臂缓冲,在一刹那间打出好几拳,拳拳到肉,直接把短暂歇气的刘衍击了出去。在汉子输出后还尚未扭转自身气息的瞬间,西凉女子将刀在手中翻转,同时左膝微曲,右腿后撤,猛地冲了出去,刀在手她中不停翻转,不断积攒罡气。当汉子反应过来,那女子的刀刃已经横着劈了过来,自己根本没有机会转换气机,硬生生接了一刀。汉子向后摔去,却没有想到那女子又把刀快速翻转,飞快地将刀丢了过去。刀柄脱离了那女子的手,似离弦的箭一般直直刺向将倒未倒的汉子,刀尖插入了胸口,汉子这才倒地。这一击,直击命门。正在杀戮的北漠莽军头领,看到一同前来的丙境汉子被一击毙命,立即慌了阵脚,赶忙和剩余骑兵调转马头,慌忙逃命。与骑兵首领较量的跳蚤准备去追,他现在可是打在兴头上,不料被许雁容招了回来。“大家别追了,既然他们逃了,大家也就别管了,快快进城为妙。”其余人纷纷收拾起东西,有的人哭哭啼啼,有的人骂骂咧咧,但是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许雁容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小跑向刘衍,将其扶起。然后毕恭毕敬地走向那名女子,准备答谢。不料那女子只是一摆手,径直走向那汉子的尸体,拔出自己的西凉刀。许雁容有些尴尬,笑了笑,又跟了过去。那女子拔出刀后,将刀拎在左手,然后转头,突然报以微笑道:“我只是路过,拔刀相助而已,真要谢,多谢谢你的扈从。要不是你的扈从揪着那高个子不放,导致那汉子气机无法转换,我也没有机会去下此黑手。”“姑娘说的是,姑娘说的是。敢问姑娘尊姓大名?”许雁容微微弯腰,却呈挺胸仰头状。“胡玉柔。”女子淡淡回应。“在下许雁容,姑娘,如若不耽误姑娘行程,在下恳请姑娘进城,以行动来表示感谢。”许雁容腰板挺直,瞪大眼睛说道。那女子右脚抬起,左手拉起腿脚衣物,割下了一小块布,擦了擦刀。将刀归鞘后,随手扔掉了衣布。“你腰间那块玉看起来不错。”女子瞥了一眼许雁容的腰带道。
听闻此言,许雁容低头看了看腰,又摸了摸玉,随即摘了下来,抬头说道:“这是从家里带来的一块羊脂玉,是从昆仑山下玉河中捞取的籽玉,倘若姑娘不嫌弃,那就赠与姑娘了。”女子微微抬了抬头,眼睛盯着那块羊脂玉,问道:“这玉,你可曾起过名字?”许雁容咧了咧嘴道:“还不曾。”女子又笑了笑道:“你将这玉送与我,那你帮我给它起个名字吧。”“名字?”许雁容想了想,说道:“你我是敦煌外相遇,那就叫‘敦煌’吧。”“好,就这么叫。”说着,女子解下额头上的缎带,递给许雁容,说道:“一礼还一礼,你赠我羊脂玉,我还你缎带,如若你以后抗不下去,可持此缎带来西凉找我。”先不说凭一条小小的缎带能否找到一个人,光是许雁容的家世便让他觉得这女子所言有些让人哑然失笑。好在自己忍住了,大大方方地将羊脂玉递出去,然后接过那条缎带。“城中可有涮羊肉?”女子也不客气,边把美玉系在腰带上边问。许雁容愣了一下,随即喊道“有有有”,便邀请那位女子上马,与自己一同前行。女子又摆了摆手说道:“我跟在你们后面就是了。”许雁容也没有再去相劝,一是不好跟救命恩人去罗里吧嗦,二是自己也不喜欢这种没什么必要的客套,便翻身上马,和商队一同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