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姐姐我自从离开了家以后,这点儿到底有多背吧,我一脸苦笑,瞅红香院她们给我安排的这房间,一个重工雕刻的妆台和床,到处都还披红挂彩,还有一对大红花烛,象是一间晚上就要成亲的新房,这一屋子都是豪华摆设,还有那一整面精致的雕花落地大铜镜子,我对着镜子照时,它映照出的那张女人绝美的脸,真的让人一脸黑线。。。。。
我匆匆逃离家,给我爹就留下一封书信,上马这一路的飞奔,离回京城不足两天的路,正在路上这座叫紫霞山的山间一处泉水边想洗一下手呢,这脑袋后面就不知道被哪个恶人来了狠狠的一击,醒来的时候,我就在麻袋里了,头疼的象裂开了一样,唉,回家遭遇那不堪的一幕,只要一想起来,还在撕裂着我心头的伤口,现在头又被人给砸成这样,关键是我根本不知道是谁害的我,就这么被麻溜的给塞麻袋里了。大白天,能遇到这事儿,姐们儿光想着一个女子在外面晚上最危险了,没想到这白天也这么吓人。
唉,我自从离开京城到现在,没遭遇别的,就遭遇这人间险恶了,当我被塞进麻袋的时候,人是晕的,但耳朵是好使的,是我能听到我的马在嘶鸣,还听到两个男人在商量,是把我自己留下享用,还是卖到红香院,就是他们本地的青楼,后面他们一致的决定,还是换钱实惠,看我这样的货色能卖个不少银子,卖了我的钱够娶他们好几个媳妇了,就把我扛到他们的马车里,送红香院来了。
及到现在被她们送到这个有落地大铜镜的房间,我才看到自己被她们打扮过一番的样子,一张堪称绝美娇媚的脸,自带一种大气美艳的风韵气场,这女子的长相也太得天地之灵气了,不象董深兰那种深谷幽兰的娇俏之美,光是她这一脸的娇媚的让人都会肝颤的,连孙贵妃那种看了都要忌惮了吧。。。。。现在刚刚换上这张绝美脸,还是我被卖到了青楼的关键时刻,这不是毁我么?但是,明代人极重气节,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现在到了青楼,为了我爹的脸,我也得好好带好这张面具啊,不然我爹和我的名声就完蛋了。
好吧,就说现在的明代各行业有多敬业多内卷吧,自进了这楼,我还没有想明白过味儿来,那个万妈妈就让一众小姑娘伺候我洗漱梳头发,然后把一件深紫色的美裙,一套配套的紫色珠宝给我打扮上了,问我会唱还是会跳,我低头说都不会,看她不高兴了几秒,脸色阴沉了一下,又换成笑脸说:不会就不会吧,以后可以学,有你这张脸就够了。
这女人,虽然长得又老又丑,但是她的眼睛哪怕是谈笑间都自带着凶光,我一看她那变脸的速度就知道,别看她现在疼爱你如亲人一般的贴心和热情,要是你敢逃走,或是以后不能或不愿意给她招引来客流赚银子,这个女人,是真的以后能拿起锋利的大锥子往你肉里狠插的主儿,真正的狠毒人。
万妈妈看我打扮好,可能是看我的样子很有可能为她换来大把的银子,换了一副极度谄媚脸的说:“姑娘,你来了就好了,我们红香院正愁没有象样的姑娘和对面新开的迎春楼比呢,迎春楼里最出名的那个碧玉姑娘,照你比,可是差到地底下去了。”
“姑娘,你来了,就是我们这边的心肝宝贝了,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想穿什么,都尽管开口,谁要敢欺负你,你对我讲,我替你出气。”
“今天晚上咱们红香院就大选头牌,让那些客人看看,我们红香院才是真正的值得他们花银子的地方。”
我一脸黑线,这种肮脏的地方,要是我在这里待下去,不要说毁了我和我爹的名声,到最后,我肯定是最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万妈妈,不知道我面皮下面,是怎么样的一副真容,要是知道四个月以后,我这张人皮面具失效了,露出那么一付鬼模样,一定会吓死了吧。我心里暗暗冷笑,是的,哪怕是做青楼里的姑娘,我那张被如夫人用热油泼过的左半脸,有着那么狰狞吓人的疤痕,也是不合格的,会被嫌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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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不敢回忆我在家的那些日子,我以为是回到了温暖的家,却是一场那么可怕的恶梦,如夫人见到我这张脸,就和平时一样,没有表情,我还暗暗庆幸,她现在病好多了,这个家我能待下去了,哪知道,她是麻痹我的,失心疯了的人,心机比正常人还要深,还要可怕,回家的第三晚,我脸上就被一阵巨痛给疼醒,原来是如夫人把刚烧好的热油,全泼在我的脸上,所幸,她激动之下,手偏了一点,热油只泼到我左半脸,我的眼睛还是好的。但是,这对一个女子,一个还正值年少的女孩子,打击就是毁灭性的了,某种程度上说,不异于要了人的命,自此之后,如夫人虽然被送走了,但我经过治疗以后,左半脸还是烫伤之后的那种皱巴巴的皮肤,那半脸的疤痕,让我天天都要带上面纱见人,不然真的怕吓到别人,然后天天看着我爹那痛心自责的脸,再安慰他,他也没有一丝笑脸,搞得我心里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爹帮我打听到了我当时给于廷益求药的那个西风寺的黑牛洞,那个女人说,要治疗我脸上的烫伤,给我用的药至少要用一千两银子去换,这还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要看我的造化。看我爹一脸的忧愁和局促,我把朱天宇师傅给我的那一张人皮面具找出来,给自己贴上,本以为变成一个面容正常的男人,我立志四个月内,去当苦力,去做各种生意,只要能赚一笔钱回来治好自己的脸,再苦再累我都不怕。
但是,真的贴上去,发现不是男人的脸,居然是一张比董深兰美艳不知道多少倍的脸,我自己都惊呆了,那颗变声丸,我没有吃,只要有这张脸,有了我的本来的声音,我去了京城,找薛掌柜以及我能找到的所有的地方拼了命去唱歌,四个月之内,我说不定能凑够一千两吧,要是治不好我的脸,我再也没办法见到我哥们于廷益和朱天宇吧。我下了决心,为了以后能在阳光下正常的生活,还是要去京城博一博,哪怕这张脸,就此就这样了,我终身都不能嫁人,也要以面纱示人,但是我尽力了就无憾了,我给爹留下信说:爹,不要担心我,照料好自己,女儿去京城找朋友借一下钱,借到钱,我就回来治伤,你放心吧,我的脸肯定能恢复正常的,要是有朋友来找我,问我去哪里了,为了女儿的名声,你一定要说我跟着一位中医云游的师傅出去学艺了。我几个月就回来了。唉,不是我担心太多,我是真的怕朱天宇的那小子,找到我爹这边来胡闹,更担心他的心情,不要等不到我的答复,今后再出什么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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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香院这边我已经打量过了,带后门就两个出口,都有持刀的男人把守着,楼前后都是四五米高的大围墙,我这种没武功的女人,要想飞出去,怕是比登天还困难,我现在就是万妈妈这些人眼里的摇钱树,想逃走,想反抗,等待我的,只会是一场毒打和更严厉的看管,我想想万妈妈的眼睛,要是我真敢逃,落到她手上,她能把我给捏死吧。。。。。。女人对付起女人是最狠不过的了,想想我就真的害怕,要想不战而屈人之兵,现在只能见机行事,只能忍了。
我现在就是担心我的马,这次来京城,我没有骑我心爱的小黑马,就是怕回京城,被别人认出来是我,但这匹浑身雪白色的马,是我爹在我过生日的时候,亲手给它洗好带上马鞍送给我的,我也很爱,不知道它被那两个坏男人给卖了么.想到它,心里就很难受。
傍晚,就说我这心多大,在这里的女人们看着我这个新来的小羔羊,在一大堆各种复杂的眼光里,我还认识了一个新朋友,是红玉姑娘,长得也是特别好看,性格也不错,她宽慰我,让我不要怕,还说这里万妈妈比其它地方的老鸨严格凶狠,但是谁给她赚钱多,她就宠着谁,依我这样的出众的长相,肯定是万妈妈最宠的心头肉,男人们也肯定很喜欢,我以后的日子是不愁了。好吧,我实在是不能想象,这以后的日子。。。。。。
她说,评选头牌只是一种吸引客人的讨彩头,让客人开心多花银子的活动,其实,就凭我这样子的绝美大气的脸,这一院子七八十个姑娘,哪一个比得上我,还用选么,头牌肯定是我的了。
她说这些的时候,我没注意听,我正忙着打量把守后门的两个粗壮的大男人,这两人样子凶狠,绝非善类,一看这门我是出不去的, 还有他们手上的血亮的大刀,要是,我现在手上能有一把剑,是不是能趁着他们忙着招待客人,注意不到我的时候,我从这里厮杀出一条血路出去。
晚上的活动果真十分精彩,楼上楼下,灯火通明,各种艳丽的姑娘们,歌舞轮番的上,知道的是青楼,不知道我还以为是歌舞剧院呢。可能是因了我心境原因吧,她们这样跳得我没觉得多美,就觉得我心里慌得厉害。
这里,是男人们都喜欢的地方吧,却是女人们痛苦的地方,我小心的打量着四周,下午我叫上彩珠陪着我,已经把这里的地形都研究过了,我现在最感兴趣的,不是前后门了,而是厨房后面那个不起眼的狗洞,没错,就是一个不小的狗洞,我目测了一下,象我这样的身材的人,十有八九能从这里逃出去,这里被一些破烂脏旧木板在挡着的,一般人都注意不到,而且,这里的姑娘们肯定也怕脏,看守太严,她们胆小也不敢逃走,因为一旦逃走被抓到,就是更狠的毒打和虐待,而且出去了,也没有男人会娶她们,她们自己很难生存下去。所以这么好的一个逃生通道,就明晃晃的在我眼前晃着,诱惑着我。会不会是万妈妈她设下的陷井,看哪个姑娘有出逃之心,就拿这个洞试探她,如果真的有出逃之心,就往死里整。不管了,就是死,就是明知道这是考验姑娘们忠诚度的陷井,我也要逃出去,这里,我一天我也待不下去了。
不是红玉跟着我,我肯定当时恨不得去试试,当然,白天我根本不敢,这里人多眼杂,到处都是万妈妈的眼线,一定要等夜深人静了,我才敢来试试,只是,就今天晚上,我能不能躲过去万妈妈的安排,她的那些客人们都是一群多让人恶心的男人啊,我心里想到都一沉。
要是,我现在手上有一把剑,我一定能冲出去和对方血拼了吧,就算死了,我也不能被人那么羞辱了。万妈妈还给我起了什么名字:海明月,她在忙着编排歌舞,就等着晚上的高光时刻,我能最后给她压轴出场,震了全场男人,给她这红香院大放异彩,夺回行业排名榜第一呢。
今天晚上,我能不能从那个洞逃出去,是生死的关键,要是逃不出去,以她们那一身恶毒的手段,除非我有本事去死,不然,我肯定会被治得服服贴贴的,那我以后,真没脸再去见于廷益和朱天宇了吧,就别说现在脸毁成这样,就是没毁,我本来是好兄弟,清清白白的关系,这都不能越了明代的规矩,一旦身为女人的你成亲了,你都自觉的得远离除了丈夫之外的男人,不许聊天说话。
这可好,现在不等你成亲,必须自觉回避呢,给你扣上一个青楼女子的名声和身份,你就说,以后你还怎么和人家说话聊天,你哥们儿们不嫌弃你,你自己不怕脏了你哥们的名声和身份么,对我来说,以后能和哥们说话聊天,是比天还大的事情,所以,今天晚上,我就是死了也要逃出去,反正脸也毁了,这心里已经是比死了还难受了,就算是死,我也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破釜沉舟了,天一黑,趁着所有的人都忙着前面楼的竞选活动,我请假说,我要解手,万妈妈打量我一眼,让一个叫彩凤丫鬟跟住我,我只好假装解了手,又说想起来,我的头上的一个紫色的珠花发卡没带上,她不肯去,就要守着我,我趁她不注意,把自己的头发拽乱下来一缕,对她说,要是一会儿轮到我出场给红香院丢人了,我就给万妈妈说,就是你没有给我拿发卡,才造成这形式的,可能是真怕挨打。她飞快的跑回去帮我拿发卡了。
我几步就奔到那个狗洞前面,几下把挡着的东西移开,就拼了命的往外面爬着钻出去,身体刚出来百分之八十,我脚拽不动了,我心一沉,是有人在狠命的逮住我的脚脖子往回拉,我用力的挣了两下,没挣脱出来,我把心一横,拔掉头上的尖锐的发簪,回身就往逮住我脚脖子的手上狠命扎去,用力的惯性之大,我自己的脚都被我扎到了,真的疼死了,就听那边一阵女人的哭喊声,听那尖叫的难听声音可能是万妈妈本人,她大声叫嚷着,让她手下的几个男人赶紧跑到狗洞前面抓我。
生死时速啊,要是被她这次抓到,依这女人的手段,是会让我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吧,姐们儿被人毁了脸,还没有去决心去死,绝不是为了留 在这里给你折磨的,趁着她喊叫这几秒功夫,我飞快的爬出去,这一通狂奔啊,心象要蹦出来了一样,好在天色很黑,那三四个持刀紧跟着找寻我的大汉,没发现我躲在阴暗的胡同里一个人家小院柴火堆旁边的最里面,我就在里面一动也不敢动,整整过去两个时辰吧,我真的不敢动,也不敢喘气,我怕他们就在附近埋伏着。
要是,我现在手上有一把真正的剑,能够自卫,该多好啊,这次,哪怕路上没钱吃饭,没钱住店,我一定要买一把剑,再便宜的剑都行,我握紧手中的空拳头,这次如果能安全逃离,我以后,是什么都不会害怕了吧。
等到半夜,没有脚步声,我大个胆子出来看看,这四周的住家都睡了,我现在要是去投靠,也不知道他们和红香院的关系如何,要是为了钱,他们说不定会把我绑了送回红香院吧,我想着,不能在这附近久待,要是他们一会儿找不到我,点着火把再来梳理一遍这里,我肯定就死定了。我想着来得时候的山上去,找找我的马车,心里不敢抱希望,但是还是想着我的白马,所以还是不甘心不去找它。而且,山上树林深厚,也适合我遁藏,我一路奔着就向我能望到的那惟一的高山黑影狂奔,及到奔上紫霞山脚 下,抬头看到那黑漆漆一大片的黑色大山,平时一定会让我格外害怕,现在在我心里却特别安全了,因为越黑,他们越找不到我了,这大山里,可远比红香院附近的居民区安全多了。
一个人在生命极限的时候,逃生能力真的能超出自己的想象,在大漠里,我都没有这么害怕,因为能和自己爱的人死在一处,心是愿意的,安宁的,但是让我在那个一个肮脏的地方以那种羞辱的方式死去,我不愿意,所以我这真是一场疯狂的越狱啊,忍着腿上被簪子扎伤的疼,我拼了这条命,爬到我洗手时的那处山顶,看到我那可爱的马车身影果真还在那里,我真的一口气都喘不过来了,扶着一棵树平静了好一会儿心跳和呼吸,才歇息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