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好些天,于廷益和我爹都在长江大坝上布置沙袋,中午回不来,晚上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有时候是一起,有时候是分头,毕竟江边沿线太长,必须分头带着人行动,我感觉他们就是这个时代的爱国部队一样的存在,不计个人得失与安危,每个时代,都得有这样的无私的男人存在,守护着一方平安,我们才能安宁的生活。我打心里佩服这样的男人。
我和姐姐贵月说了于大少爷的答复,她难受的不行,也许一个优秀的男人的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这一点希望从当事人嘴里听到,惟一的一点梦也灭绝了,对女孩子是很残忍,但是,到底长痛不如短痛,我和李甲分手,我惟一的遗憾就是时间用的太久了,在李甲身上,浪费我太多大好时光。不值得。
晚上的时候,我爹回来了,于廷益还没有回来,要半夜了,雨大,江水太湍急了,爹急得不行,带人到江边找,栓柱急得找我,就是哭,我心里也哇凉哇凉的,这个样子,我是真的不敢在屋里睡了,拉上栓柱一起去找,要是于少爷有什么事,别说他爸妈,我爹一定第一个活不下去了,人家爹妈养这么大的孩子,眼睛刚好,刚到你这又给淹死了,死二回啊,这得咋给人家交代啊,这得多愧疚啊。
路上遇到全身都湿透了的几个百姓,一打听,在离城最远的一处江边大堤上,那里的沙袋全被凶猛的江水冲塌了,于廷益带着好几十个小伙子在岸边运沙袋,重新垒好以后,于廷益让他们都回家休息,就他自己带着几个百姓,在留守着江边再看看,这几个百姓实在撑不住的时候,他们睡着了,这会儿也不知道于廷益去哪了,就记得醒的时候,他一直在岸边来回的走,不知疲惫的反复巡检沙袋。
长江,我前世在手机上查过,毛估人家都有近2亿年历史,是唐古拉雪山的水源源不断的流到了现在,纵横千里,水深莫测,一直东流到东海口才入海。这江是真牛啊,这几亿年水都流不尽,大自然的牛B,不是人类能想象的,江南江北养育了多少代的英雄儿女,又有多少人间烟火故事都埋没进这滔滔不绝的江水里。平时我心里的长江都是平静如水,就一如一幅美妙的江南画卷一样的感觉。真正在这样的大雨夜里,我看到的只有黑浪滔天的那种恶狠狠的感觉,水浪巨大,象是水下有一个发怒的巨大水怪,时而沉在水底,时而嘶吼着冲出水面,就是要拉所有人去死的感觉。水浪全是黑色的,当一浪高过一浪的十几米高的巨浪呼啸而来时,那样子,真的是感觉它恨不能一下把你拍死在水里.......
我和栓柱在黑黢黢的岸边大喊于廷益的名字,风一下子就把我们的声音全吞了,我们的嗓子都喊哑了,衣服也全湿了,雨又下大了,这一夜的奔走,我脚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挪步都费劲了,我望着茫茫的江水,脸上全是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我嗓子哽咽到疼的象针扎一样。心里都绝望了,人呢,这快通宵了啊,要是半夜人被浪打倒冲走了,这么大水声风声,你喊救命都没有人能听到。我不敢想下去了.......老天爷啊,你放过这个少年吧,那是一个多么优秀的男孩子啊,他眼睛刚刚才好的,你不能下这样的狠手的。
这是穿越过来第一次,我无比想拿回我的手机,要是我和于廷益都有一部手机,电话现在一打,只要有人接听,我立马就知道人在哪,我现在是不是就不用受这种椎心之疼了。要是不穿越来这里,不曾认识这个温暖又帅气的少年,我是不是就不用知道这事儿,他的生命我从未走近,我不知晓他的一切,所以他的生死无关就与我无关,我的心就不会这么痛楚。
从小到大,我就是一个穷妞,这么多年了,穷我能熬,苦我能吃,我死过一次,再活过来,什么都看淡,放下了。但是,只有死,还是我最不能面对的东西,我上一世有一个最好的朋友阿钟,是女的,比我大七岁,真的是姐姐一样的存在,人美又大气,又真的特别的善良,长得象红楼梦里的宝钗姐姐,人品比宝钗厚道的多,真的,我记得我妈走的以后,我第一个给她打电话,我哭了,她心疼得无措的安慰我的嗓音,我到现在还记得,她那么节约的女子,平时骑电动车带的手套都带破洞的,给我脱口而出的话就是:美妮,你是不是缺钱,我有,我现在就打给你。就这么一个姐姐,没有血缘关系,但于我来说,比亲姐姐还亲一样的存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病都把她带走了,我来不及和她告别,听到的却是她的死迅。从此相见就只能在梦里了,生死的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你喜欢的这个人,你永远都见不到了,说不了话,再也抱不到她了,更得不到她的温暖了,要想见面,惟一你的指望就是也许等下一世吧。下一世能不能见到,那只有天知道了........
直到我在房间里悠悠的醒转过来,已经是大白天的中午了,第一眼看到的,是我一晚上都在担心的那货于廷益的脸,我以为自己是在作梦,中午的阳光把这个男人的脸庞和身形都映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采,象极了梦境才有的画面。据这货对我和栓柱说,他是去另外一个地方拉沙袋,看到留守的几个百姓太辛苦,都睡着了,水位也退了不少,他就没和他们说,直接去找车子想多拉一点沙袋来加固一下堤岸,拉着马车回来卸货的时候,却发现我已经哭晕倒在江边沙袋上了,栓柱也哭得一脸泥水,没法看,只好拉着马车把我们两个一起送回来了。我的天,得亏是黑夜啊,不然我这样子多丢人啊。
原来在岸边绝望至极的时候,我什么也顾不上了,真的等到这个高高大大的少年,面对面的,人完好无缺,就在我床边这样低头看着我时,我除了一脸泪水,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结局,比做梦还美好啊,总得来说,这一世的老天爷,你还是厚道的,好吧,我收回昨天大半夜找不到于大少爷时心里圈圈老天爷你的话。
他眼神深沉,小心翼翼在我脸上探究半天,才低声地问:“蓝妮,你担心我?”
我笑哭了:“对,小益,你上哪去了,栓柱和我担心的紧,你要是真有什么事,你爹娘要找我爹赔多少银子啊?”
他笑起来:“蓝妮,你什么都没变,果真心里全是银子,财迷,你除了钱,还有没有关心害怕的事情?”
“有啊,我当时很怕你把那封信给我爹。那我爹肯定能扒了我的皮。”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我真的很怕你会死,怕会见到你一动不动,气息全无的身体,那是我永远无法承受的痛苦。
“蓝妮,我给你讲讲我很怕的事吧,我以前觉得读书没什么可怕的,用心就好了,学剑法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付出辛苦就好了,总是能过关的,这次我瞎了,爸妈带我回家的治病,快一年了,我眼睛还没有好,这三百多天,生活在黑暗里,我真的很怕,怕我一直是个瞎子,我怕我再不回来,你已经嫁人了,再也没有人能陪我这样聊天了。”
我笑:“小益,你高估我了,我嫁不出去那么快的。”
他低头:“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你爹桌上一堆红色的,都是向你求亲的拜帖。”
我张张嘴,除了笑笑,真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这次姐们是真的开心地笑了,心里话,那帮哥们是真给力啊,姐们儿一年前,在于廷益和栓柱面前吹过的牛,总算是给力的给姐们儿支撑过来了,咱这点可怜的面子全靠这些拜帖给挽回了,如果不是时代不允许,姐们儿起床以后真的想一一给这些发拜帖的哥们一个个都发个表扬信或是锦旗啥的,真的,姐们儿这是无比真心的啊。
“ 蓝妮 ,”于廷益声音更轻了:“我从小长这么大,真到瞎了以后,遇到你,也是第一次遇到一个真正能聊得来的朋友,离开你家的时候,我是第一次觉得离开一个地方一个人,心里很难受。”
我心里真的很欣慰,原来我们都有一样的感觉,都是遇到了难得的知已,我在心里叹道,果真,人的磁场是存在的,有的人你一见就知道你天生和他不是一路人,有的人,只要给你们一点点机会相遇相知,你就能知道,你们是一种人,在一起,不用说话,你就觉得开心,人生得一知已足矣,我一直讨厌和不舒服的人交往,所以我多年来都讨厌上班,主要是讨厌和一大帮人品我看不上的人一起说话做事。
真的,人的一生,太短了,活明白了你就知道,你身边并不需要那么多人,不需要通过所谓的认识人多,来证明我长袖擅舞,混得多么好。我心不大,只要有一个真心的朋友足矣。
想到这些我心头一热, 眼睛一亮:“小益,不如我们歃血为盟,结拜成亲兄弟吧,一会儿你去认我爹当亲爹,这样咱们就能正大光明的在一处聊天了,以后咱们天天在一起玩,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我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哥们冷硬的话给生生打断了,
“蓝妮,我并不想和你做异性兄弟。”瞅瞅,姐们儿这还自作多情了,我脸上顿时火辣辣的,为啥,羞臊的啊,真的是一腔的羞愤啊,这一晚上找人家把我给担心的,自以为我和这哥们铁的啊,刚开口,就被人家给狠拒了吧,现在知道长得帅的男人心多狠,人多毒辣吧,果真这世上的规律哪个朝代都是一样的,最毒的蘑菇都是长得鲜艳的,最好看的蛇都是带剧毒的,最狠心的男人都是长的好看的。呸,上一辈子被那个李甲坑得还不够深啊,这个大傻妞,活两世了,是不是不知道惨烈这个字儿咋写的。
“于廷益----”我恼羞成怒的喊这货全名,大哥,我上赶着你都不愿意结拜,还当着栓柱的面,你让我这脸以后往哪搁?我脸大不害臊啊,这么晚拼了命去找你,末了,在你这,说怼我就怼我,我提出这么真心的主张,你马上都能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这热脸净贴那啥了.....真心真意的和你相处,姐们儿把你当成知已,实际连你一点真心都没混上,我没好气儿地说:“于廷益,你回去休息吧,我还要睡觉,我不想和你说话。”
这货的脸皮真是厚,我这么凶都不出去,看了看我就低下了头,
“蓝妮,实话说吧,我这次来是给你爹送求亲帖子的,帖子还一直揣在我身上,男子汉大丈夫,任何事都可以坦坦荡荡说出来,我本来回来见面第一次就想和你说的,但是你一见面开口就叫我姐夫,我以为是自己想多了。这次回来你家的路上,万丈涯我去了,黑牛洞的铁梯我上去了,我自问,一个男人做这些都很难,你一个女孩怎么做到的,我不敢想,要是错过你,我想我这一辈子可能也会和别人成亲,但是,于我来说,都没什么意思了。”
我哑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曾经也有李甲也是对我有过真情表白过,我信了,结果呢,我上一世这大结局孤独而死,死得老惨烈了,比抱着百宝箱跳长江的杜十娘好不到哪去。
如果再来一次,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去开始一段感情,说穿了,我是被感情伤害过的女子,我特别理解那么些现代单身不婚的女子,不是不想爱,不是不怕孤单,自古男儿多薄幸,有情又专一,性格又好,有一定能力的男人有,但是肯定是稀少的。咱不说能力和人品,光论长相吧,事实上,现实中,能长得不要那么歪瓜裂枣的男人都很少,先不谈人品和能力,只要长得能看得过眼的男人,都算少有的物种了。反正,姐们儿,实在是不想再为了爱上男人,再弄得自己一身伤痕了。
可能是看我不回复,却在这里沉默半天不语。这么一身骄傲的少年,能把姿态放这么低的认真告白,确实铁石心肠一样的女子才会和我一样不动声色吧。于廷益有一点慌了:“蓝妮,你怎么不说话,”他眼眸促狭的一沉:“还是,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心蓦然一痛,没来由的就心疼这个少年,比我小十几岁啊,今年他才刚刚到21岁吧,他自己肯定不知道,老天爷在长相和身材上实在是太偏爱他了,他都不用说话,也许一个眼神,举手投足间都能让多少陆然然这样的女孩心动心碎的。我承认,我天生心软,尤其是对他,我实在不忍心说出冷硬的话来,这阵子,他带队抗洪抢险太辛苦了,等他缓缓,我再拒绝他吧,不要一下子伤害他太深。
“小益,你给我段时间,让我想一想,行么?”
“好,我等你,攻坚战么,蓝妮,对你,我打得起,也等得起。那我先去把求亲的帖子给伯父送过去了。”说完这小子马上就起身走出门外去找我爹了,好象生怕我不让他送这帖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