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小姐,我家小姐才刚刚躺下,你真的不能进去啊!”眼见来人已经踏进了庭院,沈容小小的身子骨里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竟是硬生生的推开了二人,挡在了彩篱玥身前。
“彩小姐,婢子也只是奉命行事,就请彩小姐在外稍等片刻,等婢子去通报一声吧?”
“放肆!”不等人说完,彩篱玥身边的丫头顿时就站了出来:“你一个小小的贱婢竟敢冲撞了我们小姐?你知不知道,我们可是奉了皇后娘娘的令,特意来请班小姐入宫的!要你误了我们吉时,就你这小丫头担待得起嘛!”
“哎~再怎么说也是班家的人,你怎可这么无礼呢?”见还有人敢拦她去路?拿鼻子看人的彩篱玥根本就不把人放在眼里,让身边的婢女花玲去好好教导,何为主,又何为仆!
“我看班小姐近来繁忙了些,竟连身边的婢子都这般放肆了!本小姐今日也是好心,就替她好好调教调教吧!”
“是,奴婢醒的。”收到示意,笑的一脸灿烂的花玲转头就扇了沈容一掌!声音明亮,就如寺中鸣钟,久久不散。
‘啪!’
“这一掌,是因你以下犯上,是为大不敬!”
‘啪!’
“这一掌,是因你不懂礼数,胆敢拦贵人去路,是为不尊!”
......
隔着门窗,一道冷酷的声音隐隐传来。紧接着,便听得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继而就传来了少女的小声呜咽。
她认得那声音,是彩篱玥与她的丫头沈蓉。
班谨慢慢的坐了起来,全身都被冷汗浸湿。生生被挖眼的疼痛直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使得班谨双手颤巍巍的抚上了双眼,发现她竟还看得见?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还没死?或许,那只是一场噩梦?
不!那怎可能只是一场噩梦呢?那明明就是真真切切,那锥心刺骨的痛,她到现在都还能清晰感受,怎么可能只是一场引人胆寒的噩梦!
但这眼前,又是怎么回事?
屋外的嘈杂如蝉鸣喋喋不休,班谨思绪万千,最终仍是眉头紧皱的起身披了件外袍环视四周。
若她没记错,这里应该是在报国寺吧?
仿若是不敢置信,她轻轻的拂过了轻纱幔帐,拂过了前世她最爱的一盏茶壶,拂过了桌上她常看的一本经书,仿佛是在回忆。
这难道是上天也可怜她的一生?所以大发慈悲,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班谨啊班谨,你到底是何德何能才能得了上天垂怜啊!
庄周梦蝶,梦由心生。既如此,她这一世再不会为别人而活!
皇帝明君如何?皇后慈爱如何?京城第一才女慕容暇又如何?她班谨,绝不会再重蹈前世覆辙,定让他们所有人都付出惨痛代价,才方解她心头之恨!
“呵,班大小姐,你终于舍得露面啦?”听闻声响彩篱玥抬头看她,语气挑衅:“当然了,我也知你是因为陈家一事才躲到了这寺中清净。但如今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你们班府也已经自证清白。所以啊,皇后娘娘很是为你感到高兴,特意让我来请你进宫一叙的!”
“哦,对了!”见人一直看着花玲那儿,彩篱玥微微一笑,语气真挚。
“我看瑾儿你最近因陈家一事面容憔悴的很!想来对身边的婢子们也难以管束,所以我就好人做到底,就帮瑾儿好好管教一番。瑾儿啊,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
这些话很是耳熟。
听着她喋喋不休的嘲弄,班谨突然想起前世母亲也与她说起过陈家。只不过因为当时城中除了陈嫣儿敢与她一起,名女圈里就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她这才忽视了母亲话里的担忧。
现在想来,她以前也真是太傻了!
陈家都已经做的这么明显了,她居然还天真的以为陈嫣儿是真的想与她交好?为了她,她居然还冲撞了皇后,让彩家就这么容易的抓到了她的把柄!以至于最后被贴身侍卫背叛,还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想到这儿她眸子陡然绽放出寒光!惊得一向趾高气扬的彩篱玥都忍不住的后退了几步,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位‘温顺’女子。
班谨的气场何时变得这么强大了?难道是这几天在寺中遇到了什么人?受人点拨了不成?
而此时的班谨却是完全陷入了前世的惨痛回忆,躲在衣袖里的拳头也在慢慢握紧。
前世的灭门之仇 挖眼之痛就这么横冲直撞的涌入了脑子!她只能死死的咬紧牙关,才堪堪忍住了即将脱口不甘的咆哮,却也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她看向了一侧的沈容,沈容脸上还有几道明显的手掌印,泪眼朦胧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其实这小丫头前世也没少提醒过她,不过她当时真的太孤独了,这若大的京城,竟是没有她班谨的一席之地!
她漠不关心的拉紧了身上的披风,走过了满脸不耐的彩篱玥,拉过了一直不敢看她的沈容。
“疼么?”心疼的抚上了她早已红肿的右脸。
“小姐,婢子不疼的!”沈容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性,在外虽是搏了个温婉大方的好名声,但背地里,小姐却也不是个好惹的。
只是也不知今儿到底怎么了,睡一觉起来却性情大变,对一向都视而不见的彩篱玥也难得的呛了几句。
“呵,眼泪都快成河了,你还敢说你不疼?”见丫头到现在都还为她说话,完全不把她自己当回事。班谨莫名想起了她的前世,心里也是一阵心疼。
“你给本小姐记好了!”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满眼恶毒的彩篱玥:“你是我班谨的丫头,是我班家的人!就连当今皇上也不敢对我有过一句责骂,区区一个正一品的太师之女,哪儿的胆子竟敢当着我的面惩戒我的人了?”
“班谨,你,”
“放肆!”话音未落突然被人打断:“彩篱玥,我念你是皇后娘娘的妹妹才会对你百般容忍。你觉得,就凭你一个无用的花瓶,能拿什么来与我斗?”
让沈容站到了身后,她慢慢的站了起来,眸光淡淡的扫过了彩篱玥的脸,最后落到了她身后的婢子身上。
“你可别忘了,皇上可特意赐了我一个免死金牌。即便是我今天不小心杀了你,你觉得,皇上会为了你放弃我们整座班家?”
“......”闻言哑言。
她说的也不错,她之所以能这么跟班谨说话,其实一大部分的原因都是来自她的姐姐,也就是当今皇后。
但至于皇帝的心思,她们一介平民又怎能猜透呢?
被人堵了一句,心怀怨气的彩篱玥拉长了一张小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自己的婢子推了出去,当众打了她几掌,直到见血才堪堪停手。
“如此,你可满意了?”
“就这?彩篱玥,你当我班谨是傻得不成?”见此班谨只是冷冷的说道。
闻言彩篱玥微愣,这班谨到底是怎么回事?往日跟她说话都还好声好气的,怎地今日就突然摆起架子,嘴不饶人了呢?
前世,因为班谨不屑于皇室中的勾心斗角,虽然父亲,母亲也总劝她,让她不要相信于人。但对于那时就被城中名女们漠视的班谨而言,陈嫣儿的到来的的却却算的上是她心中的一抹暖阳,为她驱散了迷雾,让她坦坦荡荡的重回了人间。
也是从那时起,她拿真心待人。所以在发现皇帝对她们班家起疑心时,她第一时间想的也是推开她陈嫣儿,不忍看她为此受罪。
而彩篱玥的趾高气扬,也是从她步步退让中见长,养成了如今嚣张跋扈的气焰。
“那你还想怎样?”见她还不满意,彩篱玥眉头紧皱,语气也开始不耐烦:“你丫鬟在我这儿受了委屈,那我就把罪魁祸首推到你面前。现在打也打了,气也发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
这倒和前世不一样。若是放在以前,她这般步步紧逼,彩篱玥早就对她破口大骂,欲想大打出手了。
没想到彩风蝶还是挺看中她这位妹妹的,竟是将她教的这般承的住气?
彩篱玥见她不做声,还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便说道:“班谨,我今日可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请你进宫的。你若休息好了,那就快去收拾收拾跟着进宫吧。不然,一会儿还有你好受的!”
皇后娘娘,也就是她彩篱玥的姐姐—彩风蝶。
她还记得,在前世,她彩风蝶可也没少对她们班家使绊子啊!
呵,你说这巧不巧?一朝重生,这些歹人居然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赶着送死来了?
“沈容,进来为我梳头上妆。”直接无视了她的威胁,班谨领着丫头就关上了房门,任她彩篱玥如何,反正就是不理。
对付这样的人,能无视则无视,量她也不敢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是,小姐。”小声的应了一句,跟着进门的沈容确是满心疑虑。
难道小姐她就不怕得罪了皇后娘娘?虽然小姐手上是有一块免死金牌,但那毕竟是皇后娘娘啊!
万一,万一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再加上有个彩篱玥在那儿山阴风点鬼火的那可还怎么办啊!
进了房门的班谨自是不知道自家丫头已经自乱阵脚,心乱如麻了。她只是安静的坐在了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苍白脸颊,心里不免凄凉。
前世,她因为不屑于权势争斗,以为有父亲就足够她逍遥一生,但最后却落了个死无全尸,甚至还连累了她们班府的上千条人命!
果然啊,人这一生哪能如自己所愿,当真的两袖清风呢?
有人道命运不公,为何有人从出生就锦衣玉食,享受着他们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荣华富贵?可他们不知,比起无尽荣华,她班谨穷极一生也得不到的,是他们口中厌恶至此的平凡啊!
“好啦~别想了!快来给我遮一遮,再给我选一套好看点儿的衣服。”打断了来人的喋喋不休,让人赶紧的,不然一会儿就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闻言沈容心里却是一喜,顿时忘了即将的大难临头:“小姐你早就该好好打扮打扮自己了!这些素净的衣裳哪儿能体现出小姐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呢?”
“小姐你再看看别家的姑娘们,有哪位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这城中啊,也就数小姐你最特别了!”
听着再一次出现在耳边的好言相劝,班谨只觉心里一暖。
点头应下了她说的所有,像是看不腻的看着她一双巧手在自己脸上一阵忙活,不一会儿,出水芙蓉就已经初显成效。
“嗯~小姐真好看!”看着铜镜里的人,沈容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而班谨听闻却只是轻笑,毕竟正值豆蔻年华,没有装饰,那也是最美。
“小姐,你刚那么对彩小姐,就不怕她向皇后娘娘告罪,惩罚于你吗?”沈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不放心的询问。
被巧手一变,整装待发后的班谨身着一身深紫色长裙,裙裾上绣着点点白梅,随着步伐的走动,竟是在点点绽放一般!
而那乌黑如墨的秀发也被沈容的一双巧手绾成了随云髻,仅是插了一只梅花玉簪。虽然简洁,但倒也衬得班谨更加清丽。
就如她这般姿容,根本就不逊色于城中的每位才女!就连那慕容暇,或许见了都会黯然失色吧?
“怎么,你怕她?”闻言班谨冷笑,“我们班家作为城中四大家族之首,连陛下都要给我们班家三分薄面,她区区一个正一品之女,我凭什么要处处忍让?”
“沈容你给我记住了!你是我的人,只需要听我的话就好。天若是塌了,那也还有我给你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