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一些傻傻的样子,朱灿抓了抓头,看看夜色,估计这会差不多是子时左右了,这会回城肯定是来不及了,想了想因夜不归宿而导致娘亲那愤怒的脸色,不由眉头大皱。
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不过既然仍在锦江江畔,那么想来离成都城不会太远,今天能保住小命,已经够幸运的了,至于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来头疼。他向来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否则在这个世界也不会一心一意想的只是做好朱灿这个普普通通的角色。换了其他人,要不沮丧若死,患得患失,要不就自以为靠着所谓的千年后的见识和知识,便傻乎乎的想要翻天覆地,改朝换代,打出一片天下。既然已经成了即成事实,那就懒得再动脑筋了。心头烦恼一去,这才想起从早到晚就吃了早间那么一顿,现在都有点前胸贴后背了,当即不再迟疑,迈开步子便往那树下的小茅屋走去。
小屋不大,黄泥为墙,茅草作顶。倚着两颗大树,合着四周的虫唱蛙鸣,很有点清幽雅静的味道。正面朱灿的方向,开了扇两尺宽,三尺高的门洞,垂着一方看不出颜色的布帘子,大概算是门。朱灿微微一笑,看来这位救命恩人颇有点隐士的风采,当即清了清嗓子:“有人么,在下朱灿求见!”
“小施主醒了么?”那个带着奇特韵律的平缓清朗的声音响起,随之门帘卷动,出来一名青年僧人。
借着微微的篝火余光,朱灿心头忍不住**一声。
夜月当空!
眼前这青年僧人,年纪大约双旬左右,长身玉立,眉目清俊,有如大理石雕的俊脸,棱角分明,偏偏衬着淡淡的笑意,带给他一种神秘而又圣洁的味道。一袭简简单单的灰布僧袍,穿在他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飘然出尘的感觉,给朱灿的感觉就像是这本无月的夜空突然升起了一轮皎洁的明月,洒出遍地清辉。
“那姓杨的小白脸看着就够帅的了,不过比起这和尚,简直就有如黄铜和黄金的差别……至于老子,就快成黄泥了!”惊讶之余,心头虽暗自嘀咕,却丝毫礼数不失,诚心诚意的上前一揖到底:“大师有礼了,小子朱灿,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这僧人也不谦逊,施施然受了这一礼,待朱灿起身,方合十回了一礼,轻宣佛号,微微笑道:“原来是朱小施主,和尚可当不得大师这称呼!今日与小施主有缘相逢于此,自有因果,怎敢妄称这个恩字。”
说着抬头看来,细细的将朱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方才满意的抬起头来:“看来小施主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如此甚好!”说着指着前方快要熄灭的篝火,举手前引:“小施主请随我来!”
于是举步前行。
“这个和尚好眼力啊,莫非又是一个高手?”朱灿暗自讶然,却见那和尚步子倒也不慢,几步便到了那篝火旁边。却见他动作飞快,也不知从旁边什么地方掏出了一大把柴火,三下两下便在旁边搭起一堆三角形的篝火架子,然后从旁边的篝火处引得火来,很快新的篝火便熊熊燃烧起来。他这才满意的拍拍手,然后随手拂了拂地面,便毫不顾忌的在地上坐了下去。
回过头来,见朱灿仍呆呆的站在旁边,不禁呵呵一笑,伸手随随便便的朝着身边一指。
见这和尚如此随意,朱灿不禁哑然失笑,当即也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了下来。这才感觉到这地上早已被旁边的篝火烤得微微发热,合着夏日夜里的那一丝凉意,却是相当的舒服惬意。
未待坐稳,朱灿便笑嘻嘻的问道:“还未请教大师法号!”
那青年僧人拿起一根柴火,开始拨弄那堆快要熄灭的篝火,悠然道:“和尚尚未行具足戒,还算不得正式的僧人。法号么倒有这么一个,唤作玄庄!”
“玄庄?好法号啊,一听就是有为大德、佛门高僧……不过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啊?想来大师定是名动蜀中的一代高僧!”
朱灿生性随意,见这和尚不是怎么讲究,干脆更加随便起来。一边顺口拍了拍这位救命恩人的马屁,一面干脆就在这玄奘和尚身边躺了下去!
这玄庄果然不怎么在意,手中的柴火熟练的排开那将熄灭的篝火,居然很快的从篝火下边排出几个烧得黑糊糊的块状物,看样子是黄精或山药什么的。他随手拿起一块,摇头笑道:“施主过誉了,小僧自入川后,几年来均在多宝寺随宝暹、道基、智震、道因等诸位大师修行佛法,甚少出寺。名动蜀中云云,从何说起?”
顺手接过这黑糊糊的块状物,朱灿皱起眉头:“这是什么,黄精么?看上去很难吃的样子,好像没听说黄精能这么个吃法……”说着又抬头瞧了瞧身边的青年僧人,再次在心头嘀咕:投了两辈子胎也没能生个这家伙一半能看的皮囊,好在这家伙当了和尚,还真是女子们的不幸、我辈男儿的大幸,嘿嘿!
心头腹诽不已,嘴里却顺口问道:“原来是多宝寺的玄庄大师,刚才大师念得什么经书,小子我受益匪浅,不过从大师的口音上还真听不出竟然不是我川人。”
一边说话,一边毫不客气的剥开那黑糊糊的块状物,那被烧得黑糊糊的外壳刚一剥开,却是明黄色如琥珀般的颜色,一股诱人食欲的清香顿时从内而外传了出来,引得朱灿食指大动。
“那是《大般涅盘经》,全经分寿命、金刚身、名字功德、如来性、一切大众所问、现病、圣行、梵行、婴儿行、光明遍照高贵德王菩萨、师子吼菩萨、迦叶菩萨、憍陈如等一十三品,阐述我佛佛身常住不灭,涅槃常乐我净,一切从生悉有佛性,一阐提和声闻、辟支佛均得成佛等大乘佛教思想。与般若、妙法、华严诸经相通,”说起佛经,这位年纪轻轻的玄奘和尚显然兴致颇高,连手中的柴火也放了下来,不顾身边的朱灿正吃得眉飞色舞,根本没有听他具体说些什么,引经据典,滔滔不绝,最后还颇有些憾意:“小僧所诵乃北凉昙无谶所译,计四十卷,相传东汉支娄迦谶译有《梵般泥洹经》两卷,三国魏安法贤译有《大般涅槃经》两卷,吴支谦译有《大般泥洹经》两卷,可惜均已早佚,无缘一睹。不过听说于摩揭陀国那烂陀寺存有梵文原本,若有机缘,定当前往一观!”
摩揭陀国?朱灿一边拿起最后一个黑糊糊的块状物,也顾不得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了,扒开皮便往嘴里塞去,一边呜呜咽咽的道:“好奇怪的名字,不过梵文么,我知道,这个国家定当是在西边的笈多王朝后裔,这会应该统称什么来着?好像是天竺吧,呵呵,那就是印度猴子了……恩?印度?梵文佛经?玄庄……玄奘?”
“啊!”的一声惊叫,朱灿有如被火烧屁股一般从地上弹了起来,连嘴里那味道奇香的块状食物也顾不得了,呸呸呸的两口便吐了个干净,死死的瞪这面前这容貌出众的青年僧人,目瞪口呆,“啪”的一声,手上剩下那半个块状食物掉在地上,低声喃喃道:“玄奘……我早该想到的,不是玄庄、是玄奘……我的娘啊,竟然是唐僧唐三藏……”
他面前的玄奘倒是吃了不小的一惊,愕然道:“小施主,你怎么了?”
生生的吞了一口唾沫,强行挤出几分笑容,打了个哈哈,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身又坐了下来,不过目光却一点不放松的盯着面前的僧人:“烫了一下,呵呵,烫了一下,刚才说到大师语音与我川人无异,不知大师祖籍何地?”
这陈玄奘微微皱眉,虽然很不理解这少年为何如此吃惊,不过这么一会相处,朱灿的随意给了他很大的好感。他自幼出家,所接触的皆是有名的大德高僧,也不知怎么的,对面前少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就好像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所以虽明知这少年被烫只是托词,却也只是微微一笑:“小僧俗姓陈,河南洛阳洛州缑氏县人氏。两年前专程来蜀学佛。至于口音么,小僧自幼对各地语音模仿颇为擅长,不瞒小施主,小僧入蜀不足旬月,口音就与蜀人无异了!”
陈玄奘!
朱灿心头叹息**,果然是他!
他娘的唐僧唐三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