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怀山一整夜无法入睡,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历历在目。记得自己十几岁的时候,一天、全家人分别乘坐到几辆马车上,在两个骑着马的兵丁的护送下离开京城,出了城门一直往东北方向走着;在京城里长大的孩子们看着马路两边的街道、村庄、城镇、大地、山川、河流都觉得格外美丽,马路旁的青草、五颜六色的野花觉得又是那么新奇,每到一个驿站休息时、是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候,小伙伴们在空旷的大地上打闹、奔跑。每天都有新的风景让孩子们欢喜;让他们雀跃!
几天的奔波后,他看到那高高的山重叠起伏、由近处的绿到远远的青、无边无际,在雾色中好像远处的山和天连在一起、那磅礴的气势让人们觉得自己是多么渺小,这时听大人们说:马上要到山海关了!
在山海关驿站住宿时、听到阿爸对道运的阿爸说:“富兄、听人们说从这到宁古塔还得走两个来月呢、宁古塔咋那么远呢?”道运的阿爸回到:“大人,别管多远、我们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就是让咱们到天边去、只要不下地狱就知足吧!”这时自己才知道这漫长的旅行目的地将是自己家族另一种生活的开始。自己的一个哥哥因为参加什么变法逃亡到日本、至今了无音讯;自己的姐姐嫁给一个太子少傅的儿子,由于参与变法、太子少傅全家被斩首,姐姐当然未能幸免;难道我们今后我们要在什么塔里面生活?
天荒荒、路漫漫、越走人烟越稀少、景色越荒凉,那些不懂事的孩子们早已厌倦起这漫长的颠簸和风雨的侵袭,一个个吵着、叫着要回家!哪里是家?在两个多月的风雨飘摇中、由于气候和饮食的原因、有两个老人和三、四个孩子先后被丢在路边,人们用席子或是被单裹过后放到地势高些的地方再用手抓些黄土盖上,流着泪继续向前艰难的行进着。
当他们来到宁古塔时、自己才知道这里是个地名、是宁古塔将军官府所在地,大家不是被送到什么‘塔’中生活。据说现任宁古塔将军同阿爸有过什么交往、所有把我们一家留在宁城,马车把我们拉到一个空旷的、荒芜的、长满野草的院子里、人们把车上的箱子、包袱等从车上拿下来,几辆马车便扬长而去。这个废弃的兵营就是我们的新家。阿爸在院落里来回走着、他挑选了一排正方、大约有十几间屋子、对人们说:“咱们就住这排房子。”说完阿爸领着男人和大一点的孩子们在门前薅着野草;额娘领着女人们在房子里清扫着垃圾;阿爸见太阳已经要落山了,急匆匆和道运的阿爸走出院子。当他们回来时、两人手里都拎着几个纸包,走到额娘前说:“这就是今晚的吃食、明天再搭建炉灶、置办锅碗瓢盆。”吃过晚饭后,阿爸把人们按规矩都分配到各自应住的房屋里。
自己躺在用一碗粗细的圆木当腿、厚厚的木板做床板、铺着乌拉草的床上、从天棚上的几个洞望出去、星星在夜色里一闪一闪的,用木刻楞和拉哈辫堆砌的泥墙的裂口、不时有寒风吹到自己的脸上;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家?
次日、人们在阿爸的指挥下,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是十几岁以上的人们都在房前屋后忙碌着,有的在和泥、有的用手中的泥修补着墙上的洞口和裂痕、有的在没人住的屋顶上抽出膳房草堵在已经住上人屋顶的漏洞、额娘和别的女人一样要么和泥、要么用窗户纸在糊着有漏洞的窗户、、、、、、经过一天的劳作,将人们要居住的房子改造得面目焕然一新。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们以后的家。
几十年的动荡岁月、清末、民国、满洲国、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改朝换代。在土匪、恶霸、日寇、汉奸的欺压下,自己的家人有多少遭遇不测离开了人间,阿爸在抗争和求全中艰难的维系着风雨飘摇着地一叶孤舟终于迎来了安定、和谐的新世界,使史氏家族有了生生不息的繁衍。多少人间的酸、甜、苦、辣、咸;喜、怒、哀、乐、烦;自己都经历过,是何等不易!现在我还有什么遗憾?石儿讲的如果是真、英儿出卖了我们,要是不想出个良策对待,我们史家就要遇到大麻烦了!马上就要四世同堂了!自己比起闹伤寒死去的阿爸、额娘多活了二十几岁,知足吧!当阿爸、额娘知道为了保护他们子孙们的安危自己提前来和他们相会、他们会高兴的!换成是他们也会这样做的。
宋雨苑从铁路医院请来两个助产士,魏昕在医生的指导下痛苦地挣扎着,史启治在门外听着妻子那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叫声紧张地在门外徘徊着;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折磨、随着一声清脆的叫声,魏昕的全身肌肉松懈下来。宋雨苑温水盆递给其中的一位助产士,轻松的从屋里出来,大声喊道:“生了、是个白胖小子!”说完拉着史启治去给史怀山报信去、来到史怀山的房里、看到老人坐在床上手指在掐算着什么,史启治对他说:“爷爷、昕儿生了,是个大白胖小子!”史怀山道:“好哇!我当上太爷了!
三天后的早饭后,史怀上让雨儿把自己的太孙抱过来,从怀里摸出个长命锁让雨儿给孩子戴道脖子上,看着那粉红四白的脸蛋、俊俏的模样、一只白嫩、胖乎乎的小手正在嘴里吮吸着,两只水汪汪的、漂亮的眼睛在灵活的转动着、似乎对这个新世界有着一种捕捉和期待。史怀山看着这可爱的孩子眼睛里流出了泪水,着泪水是高兴?是激动还是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那种感觉和味道。他对宋雨苑说:“抱回去吧,我看到我的从孙子了!”史启治说:“爷爷,我给您的从孙子起个史魏建,您看可以吗?”史怀山问“怎么写?”史启治说:“我们的姓、也就是历史的史、姓魏的魏,建设的建。”史怀山道:“前边两个字都好,历史的史,魏昕家的姓氏、后边那个字改成鉴、就是鉴别的鉴我以为更好!”宋雨苑说:“鉴别的鉴好!”史启治道:“听爷爷的、就叫鉴别的鉴!”说完,宋雨苑抱着孩子出去了,史启治对爷爷说:“您还有事吗?”史怀山说:“丫头还没回来?”史启治道:“天冷了,他该回来了,爷爷、您不用担心,弟弟很快就能回来。”史怀山对孙子说:“让你妈妈把润菊和润竹叫来,我有些想她们了。”
宋雨苑到院子里把正在玩耍的两个女儿领到史怀山屋里,对她们说:“爷爷想你们了去跟爷爷亲热亲热去。”史怀山对宋雨苑说:“雨儿,去把我床下的小箱子拿来。”送雨苑很快拿着箱子放到史怀山面前;史怀山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布包,从里面拿出两个雨手镯对宋雨苑说:“这是她们的奶奶给菊儿和竹儿的、你帮着收好。”宋雨苑伸手照着两个女儿的脸上狠狠地打去,嘴里说:“爹爹、孩子不懂事、我先替她们收下。”她看着女儿脸上的红红的印记心里说:今天是怎么了!我竟然亲手打了她们?史怀山看着两个孙女哭着跑出去,心在颤抖、自己格外喜欢的孙女们竟对自己大喊大叫,还说这珍贵的玉镯是破东西!这要是让她们的奶奶知道会多么寒心?看来世道是变了。他对宋雨苑道:“雨儿,她们还小,你替她们保管好,到她们嫁人时,她们会接纳的!”宋雨苑双手接过来用红布包好踹到衣兜里,轻声说:“爹爹、您别生孩子的气,以后我会让她俩向来认错的!您休息吧。”说完向门外走去。史怀山心里说:还有什么以后!他老泪纵横地摇晃着头叹息着:只有自己走了、儿孙们才能得到解脱!他把房门反锁上来到书桌边坐下,拿起《金不换》往砚台里倒点水轻轻的研磨着、心里在推敲的词句,许久的许久在打着腹稿,当他觉得胸有成竹时拿起‘狼毫’在纸上写到:绝命书:吾儿等晚辈,老汉今八十有一,“人生七十古来稀”吾活到‘耄耋’已有幸也!吾十几岁跟随爹爹闯关东以来开荒种田、一家人给他人当牛做马、历尽千辛万苦、仍食不果腹,为了活命吾被爹爹卖给他人做饭馆跑堂的店小二、才能有残羹剩饭填饱肚子、真有度日如年之感,有幸、共产党让人们当家做、我们才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但不幸、吾几年来被病魔折磨、有时痛得死去活来、实无法忍受之、生不如死!儿、儿媳、孙、孙女等倍加关爱、吾心满意足!为减少耳等为老朽再付出辛苦、更因吾实不能忍受病魔煎熬、故吾决意去自寻找安乐!望尔等勿悲哀。后事从简!不可告诉他人来吊丧!!呜呼!哀哉!XX年XX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