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门大开,道观里的清规戒律仿佛被陆陆续续涌来的香主们增添了几分尘俗色彩。
有的人浩浩荡荡的排着队等待着施粥,还有的人争先恐后的往大殿里挤就为了烧头柱香。而三叔三婶则不然,夫妻俩带着我父母直接来到了老道长的袇房外进行等候。三叔让三婶接过手中的礼物,独自上前敲了敲门。奇怪的是屋里竟然没人。三叔有些差异道:“往年来老道长都是老早的出门迎宾。莫非今年老道长身体欠佳?”差异间,一个身穿破烂袈裟,半边长发披肩,则另半边头发竟是光头的和尚跑了过来用手里的拂尘重重地向三叔的头上砸去。猛砸的三叔有些不知所措。
疯癫和尚边砸嘴里边反复地念叨着:前世债,今生还。前世欠我三吊钱,相隔数有五百年。
“徒儿,休得无礼”,老道长呵斥道。吓得疯癫和尚急忙蹲在一旁双手抱头不敢言语。
老道长把四人请到客房内相互的寒暄了几句说道:刚才实在是不好意思,鲁莽小徒,惊扰了几位。望海涵!
我父亲回道:贵观是远近闻名的道观,为何会收留一个疯癫和尚在此挂单啊?而且您还收他为门下弟子?众人都是一头雾水的看着老道长。
老道长轻声笑道:哈哈,你们有所不知啊。我这徒儿颇有慧根,从峨眉山一路跋山涉水来到本观,平时有人问他好端端的和尚不做,为何要弃僧修道。他只是闷声不语,问急了还出手伤人。平日里,众道童们都视他为异类,不与之交往。我只好把他收为入室弟子,每日与我形影不离。时间长了,他也知道我对他好,也就对我不产生敌意了。但从打他来此一年之久,方才我是第一次听他开口言语。莫非几位施主与他有缘!
老道长,这次我们来还真是有事求您。三叔祈求的说道!“我哥家新添一子,本来是个高兴的事,可没想到孩子都三岁了,连说话走路都不会。这可把我哥跟嫂子都愁坏了,看了很多名医专家也都是无计可施,求您救救我侄子吧!”
老道长没搭茬,闭上眼睛掐决念咒的问道:孩子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出生的?父亲轻声地回复完,老道长足足将近五分钟没吭声。只是紧闭双眼,双手盘算,嘴里小声地嘟囔着。众人也不敢贸然吭声,都是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老道长。
突然疯癫和尚闯进客房大声唱道:贵公子,非等闲,治病还需三吊钱。三吊钱,开口笑,择日重修轮回道!说完,便扬长而去,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屋里突然的一声冷笑打破了这尴尬的僵局,老道长语重心长道:万般皆由命,一点不由人。前世造因果,今生枉沉沦。众人听得是云里雾里,但老道长又开口道:明朝成化时期,宪宗皇帝宠信佛道,致使许多佞幸小人混入朝中,朱祐樘继位后诏令朝中不可崇佛信道,将前朝的法王、国师、真人、国子等封号一律革除,处死曾经妖僧继晓,使得文武百官相庆。而妖僧在行刑之前,把宪宗皇帝御赐的三吊护法金钱用红绳挂到了脖子上,心里默念道:“朱祐樘啊,朱祐樘。这一世你为人杰帝皇,伸手挥得雄狮百万,张嘴便是金口玉言。我继晓奈何不了你。如有来世,我定让你伸手不得自如,张嘴不得言语,方解我心头之恨。”说完,刽子手大刀挥下,人头落地,腔子里的血液正溅在那金钱之上。
“我这徒儿,前世正是那妖僧继晓,而贵公子便是那明孝宗朱祐樘转世投胎!”时方才诸位在门外等候之际,小徒嘴里所念之言并非空穴来风。“前世债,今生还。前世欠我三吊钱,相隔数有五百年,”按照弘治十八年到现在的时间推算,正计五百年之久。天意啊!
众人听完,毛骨悚然。我父亲跪在老道长面前哀求道:老道长,求求您救救我儿吧!他刚三岁,不能毁于这妖僧的一派胡言之下啊。老道长急忙起身扶起我父亲轻声说道:施主大可宽心,我这徒儿转世轮回数百载,心中的怨气早已削平,只不过是没找回御赐的三吊护法金钱而已,只要施主诚心,必定万事化解,有始有终。
“可这御赐的金钱我上哪去寻啊?父亲发愁的叹道。”
“施主您多虑了”!老道长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三吊护法金钱正是我道观的镇观之宝。当年行刑的刽子手看人头旁散落的金钱便起了贪婪之心,将这三吊钱占为己有。殊不知这三吊金钱乃是开过光的至纯至阳之物,但上边被溅上了断头血,至此之后刽子手回到家中便卧床不起,患脑出血身亡。说来也巧,从他那辈到现在,代代都是一脉相传,然而代代都是患得脑出血卧床而死。前不久他的后代子孙去世,苦主请我去他家给做场法事超度亡灵,偶然间我在他家房梁上看见这三吊护法金钱,我便许给他家做三天三夜的法事,但要与这三吊护法金钱相与之馈赠,他家便从此天下太平了。
老道长用手递过这三吊金钱赠与父亲,口中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我都无权掌管这三吊金钱的命运,回去把金钱挂在贵公子的手脖上。我这徒儿会不会主动登门谢罪,或者说贵公子想不想就此放手,那就看两人的造化了!
回到家中,炕上正坐着一个身着褴褛僧服的疯和尚,怀里抱着一个三岁还未能开口说话的孩子。疯和尚一边逗着孩子笑,一边嘴里念叨着:“小皇帝,斩也斩了,杀也杀了,你心中的怒火也该消了吧!”
父亲见状,上前鞠了一躬说道:无论如何,希望您能放过孩子一马。不管您要多少钱我们都愿意给您,只要不伤害孩子就行。
疯和尚见状,立马火冒三丈,随手把孩子扔到我母亲怀里说道:谁稀罕你们的臭钱,我只希望小皇帝能亲手把我那御赐的三吊护法金钱再重新赏赐给我,我就知足了。也不枉我对先皇的一片赤胆忠心。
母亲接过孩子,把老道长赠予的三吊金钱挂在了孩子的手上。所谓无巧不成书,可能是我当时觉得手上多了一串累赘,或者不适应的关系随手把这三吊钱扔到了疯和尚的身上,疯和尚随之一阵大笑起来,疯疯癫癫的跑了出去。边跑边喊,我是大明朝护国大法师了,我是大明朝第一大国师了。事后得知,疯和尚连夜返程峨眉山,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究竟吃了多少苦头。但我真心希望他能修成正果,早日脱离这世间苦海,领悟人生真谛!
从此之后,我便与常人无异区别了,从而“三晚”的帽子,也随之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