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气从安树脚板底直通天灵盖。
双镜村虽然是个小地方,但因为距离官道不远,不少赶往大城市谋生的说书人,会选择在双镜村短暂落脚。
闲得无事,他们会给村里人说说妖的故事,用来报偿食物与住宿的馈赠,每到那时,安树总会成为最忠实的听众,搬张小板凳托起下巴,认真聆听。
对于妖的情况,他也略知一二。
妖之所以可怕,并不仅仅因为它们拥有可怕的实力与智商,更因为它们能够伪装成为人类,或是占据人类身体,或是化为人形,活灵活现,让人难以分辨。
眼下双镜村出现了两个光华刀修雨,如果不是孪生兄弟,必然有一个是假的,由妖伪装而成!
也就是说,无论安树还是乡亲们,总有一方置身于危险之中!
而安树一个发育不良的十五岁孩子,又能做什么?
另一个修雨听到响动,连忙扭头一看,见到安树面露惊惧,不禁皱起眉头,悬在空中的酒葫芦顿时一顿。
过了片刻,修雨张口便骂,话语中带着一股浓浓的北方腔调。
“你这娃儿是不是有毛病?看你打扮是乡下人,自然经常进山,见过不少山里旅人,老子又不是宽衣解带的妙龄女子,你发什么楞?摆着一副臭脸给谁看?”
另一个修雨说话时,话语中蕴含着隐隐威压,使得安树呼吸逐渐困难,心里越发恐惧,但他一想到哥哥安生,内心就升腾起勇气。
两兄弟无父无母,自幼一起长大,他体弱多病,按照游方医生说法,很难活过十岁,村里人都劝安生抛弃安树,可是安生却执意不听,把最好的一切都留给安树,但凡帮工拿到钱,都拿去给安树买药,这才让安树平安渡过难关,顺利长大。
对于安树来说,哥哥安生就是全世界。
他绝不会让哥哥死去!
当即,安树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任凭泥泞沾满身体,恭恭敬敬地朝修雨磕了三个响头。
“光华刀修雨大侠,请您救我哥哥,救救双镜村所有人!哪怕做牛做马,我都会报答你!”
安树考虑得很清楚,如果眼前的修雨是真货,千里迢迢来到双镜村,想必也是为了两块宝玉而来,必然会与妖做斗争。
如果眼前修雨是假货,自己与妖在荒郊野岭遇上,必然当场身死,成为食物,那也没关系,村里人见到安树久久未归,猜到一定是遇害了,自然知道山里妖物逼近,到时候真的修雨也会提起警惕。
无论如何,能救下哥哥安生性命就行!
那修雨见到安树行跪拜大礼,吃了一惊,连忙把酒葫芦一扔,单膝跪地还了一礼,轻轻一拖安树身体,一股柔和巨力顿时涌出,安树弯曲的膝盖,不由自主地直立起来。
好厉害的大人物,无论真假,两个修雨都有大本事!安树顿时心里一喜!
修雨又开口骂道:“你这娃儿脑子傻了吧!见到老子非但不说话,现在又磕三个响头,你可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过娃儿,你刚才说救救你们全村人性命,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树便把所有情况和盘托出,事无巨细,从早上哥哥安生出门打猎,到书生来访,包括那书生打扮与捆着几块大石头,都描绘得清清楚楚。
修雨听得很认真,紧紧蹙起眉头,听到那书生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更是眉头一跳,脸上隐隐有怒色。
等到安树说完,修雨猛地一拍大腿,还不解气,更是起身用力一锤树桩,化为几瓣碎裂。
“气死老子了!那狗东西竟然敢伪装成老子!半个月前老子与那妖打了一架,蒙面巾破裂,被看见面容,这才被模仿了去。从闫玉山到双镜村漫漫长路,一路上它用老子的脸招摇撞骗,四处杀人,不知道惹出多少祸来,完事以后老子还要一一去解释,麻烦死了!”
修雨骂了几句以后,又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似乎解气了些,面色变得柔和,这才安慰安树道:
“小兄弟你别怕,老子如果是妖,在荒山中早就杀你了,何必与你废话?那妖有点实力,又能化为人形,估计是百年以上年纪,即便是老子也很难轻松杀死,更何况它又以双镜村乡亲为人质,我们必须好好商议才行。”
听到这里,安树已经彻底相信了对方。
一来,对方没有杀死自己,就是最大的佐证。
二来,眼前的修雨不需要任何报偿,甚至不向安树要求寻找宝玉,立刻答允杀死妖,这份觉悟远比书生修雨要崇高得多,更像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修行者。
安树连忙说道:“大人尽管吩咐,为了哥哥和全村人性命,我什么都愿意做!”
听到这句话,修雨满意地点点头,又拍拍安树脑袋说句好孩子,这才交代道:
“不必着急,此事不简单,你哥哥安生染病,定然是那妖施法,是死是活随那妖一念而定,寻找几味天材地宝又有什么用?不过那妖既然说了,我们就能打蛇随棍上,将他一军。”
修雨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摊开放在地上,里面都是颜色艳丽,安树从未见过的奇异植物。
“这里就是它随口胡诌的几味天材地宝,因为老子是玄门中人,平时讲究以药补身,所以带在身上,你就把这几味药交给它,如果那妖不想暴露身份,想继续借助双镜村人寻找宝玉,迫于无奈只能救治你哥哥,否则就露馅了。”
修雨说完,仿佛想起什么,忽然皱起眉头,半晌后又舒展开来。
“老子方才想到,你一个乡村小孩,认识天材地宝也就算了,这些天材地宝都是生于深山,怎能那么快找到?但老子又想到一个办法,你索性把老子珍藏的所有天材地宝都拿走,说是绮罗山高处不知道为什么长出一大团奇花异草,你全数摘了,那妖一听,立刻会猜到恐怕是宝玉引起的天地异象,使得天材地宝聚集,疑心顿时消除,到时候你引它去到那里,老子暗中埋伏,岂不是轻松杀了?”
安树听了,顿时一喜,左右思量也没想到这个计划有什么破绽,点点头就答允下来。
而这时候,修雨又附耳到安树旁边,秘密交代了什么,安树一愣之后,很快答允,等待了好一会,算算时辰直到差不多入夜,这才往双镜村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