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说是赵家天下,但谁不知现在这天下是姓窦的说的算?”
“明帝年幼,太后垂帘听政,无外乎有挟天子以令天下之嫌啊。”
“听前日军情,北方那帮鞑子已经整军以待,只怕是前几年的大战又要一触即发了,可恨我赵国才缓过国运,又不知消耗几何。”
“几年前才被夺去三郡,如今又被外戚当政,若是继续下去,恐怕......”
“嘘!丞相来了......”
丰贞四年,刚立秋过了两天正到每月的十五朝会时间,早班晨会前几个老家伙在宫门外小声议论,外面周遭站满了朝廷的各府班首脑,见丞相郭世茂的车架过来众人赶忙停下了各自讨论,皆是望着车架。
咴!
驾车的马夫一拽缰绳,老马咴地一声鸣叫正正好好停在了宫门前正对着三名年迈的官员,旁边小厮前走两步放下矮凳而后马车的帘子被拉开,只见车内一方脸红腮老汉眼睛紧闭,头倚车驾横木,白色胡须长垂不起,头发黑白夹杂白多胜黑扎了发髻也显得凌乱,要不是有那一身丞相官服也无人能信这看似农家老汉之人便是当朝丞相,那被誉为治政第一的赵国国柱郭世茂。
“老爷!到地方了。”小厮也不敢近前只是小声唤了一句。
郭世茂眼睛缓缓睁开,人虽苍老但眼中依旧有锋芒,若苍龙开眸,其睁眼之时在场众人无人敢与其对视。
随着郭世茂睁眼,宫门前三名老者连忙作辑:“见过丞相!”
“还是你们三个啊!”看到三人郭世茂脸上出现了一些笑容而后抬头往后一看那紧锁的宫门眉头一皱叹了口气:“唉!”
三人朝后看了一眼宫门,而后尽皆摇头叹息。
“窦宪那厮说圣上年幼,点卯太早不利圣上休息,便私下叫人传信各朝官不得早至。朝官们一不敢早来怕窦宪抓他们小辫子,二不敢晚到怕我们这些老家伙,这不连着三日都是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早在这宫门前而后才来了一堆人,点卯都能点到辰时当头的时候了。”
“咳咳!”另外一人连忙轻咳以示提醒。
听到轻咳提醒那老者摆了摆手:“怕什么,我徐兴做了这么久的奉常侍还怕他这个战败的将军?我当朝的时候他娘的肚子里都不一定有他呢!”
郭世茂起身踩着矮凳下了马车,站在三人面前看着宫门道:“先帝在时我们五更天便要起漱赶着点卯,如今明帝年幼这祖制难循只是辛苦了几位啊。”说着他看向中间那国字脸老者道:“奉常侍侍君好像比我还早了吧?”
“不敢不敢,我徐某人早生了两年罢了,刚巧在郭相来的前一年当的这奉常侍的差。”奉常侍徐兴连忙笑着回道。
“都说徐常侍是活法典,七十有二的年纪还在操劳国事,着实是辛苦了!”郭世茂点头致意道,说话间可以看到其眼中带着些敬佩。
徐兴笑容一起老脸上挤得满是皱纹但还是谦逊道:“不敢不敢,与郭相相比我们这些老家伙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徐常侍、魏司礼、曹司农,如今天下还不能少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啊,乱局之中欲求正道,总要有人舍得。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命不值钱,左右不过多活一天早死一天的事儿罢了,为国而死,为皇上尽忠,死得其所,如此才无愧于先帝。”郭世茂神情豪迈眼神深邃,望之周遭不由沉声。
“愿为皇上尽忠!”霎时间众朝官皆向宫门扶手作辑,场面浩瀚激湃。
咚!
咚!
咚!
众人刚作辑而起,宫内传出激荡鼓声,随着嘎吱声响起宫门缓缓打开,就见宫门里面有两条长廊直通一辉煌大殿,各廊道两旁兵士护于左右庄严肃穆,太阳升于殿门之上金辉夺目,耀眼非常。
“兴!”
宫门刚一开,就见一太监立于门前,尖锐之声起,声音响亮,内外可知。
文官左道入门,武官右道入门,众朝官熙熙攘攘,看似鱼龙却实则规矩,只是相比左边文官道上的熙攘武官道上人数就显得稀少,当朝大将军窦宪更是迟迟未到。
鼓声响毕,众大臣们已经站立在了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其殿崇德由先帝取名,牌匾题字乃是纯金镶嵌翡翠,周遭石柱和脚下地面更是千里运来的白玉石光滑非常,为怕弄脏地面朝官们皆是赤足而入。上侧有三十六石阶配红毯,红毯所达之地唯一宝座而已,而宝座之上还有一个垂帘之室,如此为崇德殿全貌。
此时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刻钟,武官之首将军窦宪和皇帝赵贞丝毫不见人影,有些大臣开始昏昏欲睡,只有丞相郭世茂和些许人毅然站立神情淡然。
又过一刻,门外似有脚步声起,只见一金甲将军与多名武将随外而来,声音喧闹更有吵闹声夹杂可以听闻,闻声而望众文官嗤之以鼻多回首而不多问,那金甲将军长得一副大头肥耳眼上有一刀疤,肚上楠尖撑的金甲似欲开裂,左跨金剑右立短匕,任人见之便识贵胄,未见其人者都可知,此人正是明帝的亲舅舅当朝大将军——窦宪。
“哎呦!诸位这么早就来了?肯定是我家那些下人办事不利没有将消息传好,诸位大人且放心,待我回去一定重重责罚这些下人,啊哈哈哈哈哈!”窦宪声中多嘲讽,脸上一笑横肉堆积。
“哼!”闻言满朝皆沉默时百官之首的郭世茂冷哼一声,却也不多说话只是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
听到这声冷哼窦宪只是侧目看了一眼方向而后也不脱鞋直接踏进了殿内,这一幕被旁边巡查的太监看到了眉头紧皱但见金甲皆是不敢言语,后面一众武官皆是学得窦宪无一人脱鞋,顿时原本整洁无比的大殿地面上出现数个脏兮脚印。
咚咚咚!
有一阵鼓声响起,众人立时整理衣襟站好,那些欲瞌睡的官员也被巡查的太监叫醒,不一会儿后面金门大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出现在金门之中,年仅十四岁的明帝赵贞被太后窦氏牵着手一齐走进了大殿,宫女太监紧随其后,行之几步便到金銮宝座前,赵贞着金丝龙袍头戴帝冠坐于其上,窦太后往宝座上方幕后垂帘处打了个哈欠放下了垂帘。
“兴!”大太监林忠站于赵贞身侧,口着圣言。
众人闻言立时即跪,双头伏地,唯有窦宪持剑而立分毫不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啊嚏!”
众人山呼,声音响彻皇宫内外,崇德殿上愈加肃穆,只是刚跪下的窦宪望着高高在上的明帝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声音之大在山呼之后满殿寂静,闻声如针落却放大百倍如巨石轰击。
闻声丞相郭世茂眉头一皱而后才缓缓张开,眼中思索而后又是一个重吸气而后缓缓呼出。
“平身吧!”
少年天子赵贞望见群臣立时下令平身,众人得以礼毕站起,只是看向那窦宪却不由皱眉。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大太监林忠高声尖利。
话音刚落就见臣列中有人出列,赵贞望去正是年近七十头发花白专司礼法的魏司礼,魏卿。
“皇上!老臣有事奏,老臣欲弹劾这位无人敢惹的大将军窦宪。年初窦宪于绥园设立私宅,老臣差人查探发现此宅面积大小与皇宫无二,里面更添有娇妻美妾无数比拟之后宫有过之而无不及,其规格之逾越超乎想象,狼子野心奇恐奇极,恳请皇上降旨治其罪以卫礼法。”
此言一出群臣激愤,立时文官齐跪,此所作非人子所能为。
“恳请皇上治罪!”
群臣之声鼎沸,就连帘内窦太后都不由皱起了眉头,不由暗道“这些老家伙净会找事儿。“
“哦?”闻言明帝赵贞看向了站在左侧的金甲窦宪:“大将军,可有此事?”
窦宪听到大将军的称呼眉头微微变化而后拱了拱手就算是作了辑而后淡淡道:“确有此事!”
听到窦宪丝毫不辩解赵贞也不由做了难,就连高在上侧的窦太后都皱起了眉头。
“不过皇上,那片私园可是皇上您赐给我的。”窦宪猛然出声道。
此言一出明帝赵贞但倒是疑惑了起来,仔细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来而后道:“这......朕怎的没有印象?”
只听窦宪高声道:“回皇上,那园子是皇上十岁时臣拿糖饼和您换的,臣当时说‘臣想要绥园那片1300亩的地盖个宅子,只要皇上同意这糖饼就是您的,而后皇上说好并拿走了糖饼’故而算来,这绥园便是皇上您赐下的,有何不对?”
此言一出顿时朝堂上议论纷纷,可谓是惊天之语。
“用一糖饼换了1300亩.....”
“此何其之无耻邪?”
“欺君!此乃欺君啊!”魏卿仰天长吼,老言声刺,凄恐悲戚。
一时间无数官员再次跪到了地上。
“请皇上治此欺君之罪!”
“请皇上治此欺君之罪!”
“请皇上治此欺君之罪!”
“......”
朝堂声音激荡,四分之一的朝官跪唱请求治罪,明帝赵贞却无助看向了头上的垂帘。
一时间大殿寂静异常,似乎全在等皇帝赵贞一人之语,但赵贞却也不敢说话,朝堂氛围恐怖异常。
“够了!”
垂帘之后窦太后发出了声音,只听她接着道:“大将军此事做的确实不对,哪有用一块糖饼换了绥园1300亩地的说法,大将军回去便将绥园的地皮交回皇庄,有的便当作皇帝别苑吧。”
魏卿听到窦太后的声音而后抬起头来道:“回太后,臣以为此时如此行事有违天家尊严。”
窦太后看了一眼垂帘之外道:“那魏司礼说说看该怎么做?”
“回太后,依我赵国律法,逾越礼法应该处以汤镬之刑,欺君之罪大应处以炮烙之刑。”说话的却不是魏卿而是奉常侍徐兴。
众人听到炮烙、汤镬两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开始小声议论,所谓炮烙乃是将人火火烧烤而死的极刑,而汤镬是将人活活用开水煮死的极刑,无论哪一条都是堪比腰斩、五马分尸的重刑。
听到魏卿、徐兴欲致自己于死地窦宪左手扶上了剑的护手瞬间就拔剑而出高声道:“你们这两个匹夫,竟欲离间我与陛下,更想致我于死地,倚老卖老的家伙,莫不以为本将军这剑不利邪?”
见窦宪金殿之上拔剑而出,四周卫士却无一人敢上前,如今宫中防务皆由窦宪掌管,原本的巡带侍卫高和已然被发配到了边境
郭世茂见剑芒,立时站在了窦宪的对面,以身挡在剑前道:“大将军这剑是锋利,却不由分说拔剑而起,莫不是大将军之名该改作跋扈将军了?”
听到‘跋扈’两字窦宪眼中暴露凶光更是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这都是你这老匹夫搞的鬼。”
“够了!”垂帘之后窦太后见场面一时间控制不住顿时暴喝一声。
“窦宪逾越礼法应受责罚,然如今北部边境告急,前日急报羌戎鞑子已经派兵过了十万之众,此战便由窦宪挂帅,若是战败数罪并罚无话可说,若是战胜便功过相抵不要再提及,即刻启程,窦宪,午时不出城门,你就自缢在宫门外吧。”
窦宪听到窦太后的话不由道:“这......姐!”
“好了,皇帝,退朝吧!”
听到窦太后的声音,明帝赵贞连忙道:“退朝退朝。”
大太监林忠连忙上前扶着窦太后的手,皇帝跟在其后,就这样皇帝太后一行消失在了大殿里,只留下了大殿之中的对峙之人。
窦宪恶狠狠收起了长剑而后道:“老子定要宰了你们。”
听到窦宪的恶言恶语几人也不理睬,而后一同出了大殿。
窦宪则未出宫直奔后宫太后寝殿所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