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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入

丰阳站在路口等着红绿灯,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马路对面,背朝着他,背有点微驼,丰阳无聊,将滑板搁在地上,不停的转着圈,定定的看着那人的后背出神。

中年男人突然转过了身,察觉到了有人看他,是一个身材瘦长的少年,皮肤白皙,五官清秀,尤其那双眼睛,有一种睥睨万物的神情。

他似乎感觉到了极不舒服,身上像长了虱子,不由自主的扭动着肩膀,其实少年并不在看他,只是在出神而已,过了一会,才发现了对面中年男人很不自然的样子。

中年男人穿着一条很旧的牛仔裤,松松垮垮的吊在高高隆起的大肚子下,一件极不合身的T恤,紧紧的包裹着他很是肥大的上身,腰部的赘肉跨过了他的皮带,跃出了他的那件T恤。

这人其实长得不差,眼眉中隐约透出当年的俊秀,可能是后来疏于打理,又不注重身材,就把自己蹉跎成了如此样子。

丰阳只是在他脸上瞟了一眼,见到前方的信号灯转绿,手中操起滑板,不再看那人一眼,走了过来。

中年男人却看向了他,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游离,从他的T恤,慢慢的挪向了他的运动裤,最后在他的那双鞋子上停了下来。

他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丰阳,一边还骂骂咧咧道:“有钱人,穿的应该是真货,从对面走来,应该是那个小区的,妈的,到这里来干什么,牛逼个什么劲。”

丰阳无视他的存在,更忽视了他的目光,从他的身边擦身而过,没有留下一丝眼神的停滞,听到他最后那句骂人的话,手中的滑板不自觉的偏了一下,在中年男人的身上刮了一下。

中年男人被他这么一拍,转过身来,伸出右臂,似乎是要指着他骂,刚开口道:“你他。”

话还没说完,似乎见到了瘟神一般,慌乱的撒开脚丫子,以一种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大门内冲去。

见状,丰阳倒是一怔,循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望去,不远处跑来了有五六个人,追着中年男人,一人骂道:“你还想躲啊,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还想赖账啊。”

这人跑的气喘吁吁,没跑几步就停了下来,还有几人继续往里撵着中年男人,刹那间不见踪影。

还停在门口的那人,忽的脱下了身上的黑色衬衫,后背露出了一大块纹身,将脱下的衬衫绕在手上,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态势。

丰阳定睛望去,是一条盘着的巨蛇,张着血盆大口,丝丝的吐着红色信子。

他从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这个,只在电视上见过,如今一见只觉骇人,不禁倒退几步。

那人转过身来,黝黑的脸庞,嘴唇倒挺红,还油光光的,估计是刚吃完了什么东西没有擦嘴,他对着丰阳嘿嘿冷笑,炫耀道:“是不是很有老大的气势,年轻人,学着点。”

丰阳无语,不知要跟这人学什么,想再离这人远点,于是往右走了几步,那人又是一阵冷笑,才大摇大摆的往小区里走去。

丰阳看着那人光着上身远去的背影,看向了小区的门卫室,门卫室里只有一个老头,头发花白,看岁数有六十多了,他对门口发生的一切恍若未见,端着一只大玻璃茶杯,茶杯里满满的都是茶叶沫子,他有滋有味的喝着,抽空还和窗口外边的另一老头唠着嗑。

另一老头一条手臂搁在窗台上,也不惊异,似乎对这事已经司空见惯,神态自若的微笑,唠的起劲的时候,还手脚并用,聊得眉飞色舞,很是融洽。

丰阳穿过门卫室的时候,两个老头不约而同的朝他看了过来,也是,今天的丰阳一件白色T恤,黑色运动裤,和一双炫目的板鞋,操着一块炫目的滑板。

他们不认识衣服的牌子,但起码懂得好坏,丰阳穿的虽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但是在这个小区里,也算是够醒目的,气质不一样,没有一点市井气息,整个人散发着不同于这里的干净和清冷,应该是一个不愁米油,生活相当优越的小子。

走路姿势不一样,连看人的眼神也不一样,整个人透露着我很优秀我怕谁的气场,不止这两老头,丰阳一进小区,很多在门口或坐或站的人,齐刷刷的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丰阳很不喜欢这种场景,但也习惯了这种场景,看吧,随便看吧,又没站在家里,我站在这里,不就是给人看得,但是心里还是骂了一句,你们他妈的,有什么好看的。

他虽然心里别扭,但还是一如往常,又拽又酷的长驱直入,把一路目光甩在了身后。

丰阳注意到了,小区的路面坑坑洼洼,滑板怕是滑不了了,那就随便转转吧,于是,他便像逛商场一般的逛起了栋栋高楼,条条窄路。

高楼,其实并不高,最高五层,斑驳的墙面,掉的已经快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楼道很窄,从外面看进去,黑洞洞的,往里走了几步,竟然吊着横七竖八的蜘蛛网。

他原本想上楼看看,看着垂落在眼前的蜘蛛网,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从楼道里退了出来。

小路上穿梭的人很多,有吃完饭出来闲逛的,有急匆匆赶回家的,也有提着大包小包买菜回来的。

天色渐渐压黑,只有闲逛的几人,在他的身上扫了几眼,其余的人,都没怎么注意到他,丰阳倒是自在了很多。

再与此格格不入的人,走进这个环境之中,时间长了,也会将自己隐没在这里,成为了这里的人,除非走出去,将自己从这个环境之中抽离出来。

走了十分钟,他抬手看了看表,还能再逛五分钟,他是真的不想太早回去,面对家里这些人,今晚这顿饭,怕是会悠远绵长的一顿饭,哪怕少个五分钟也好,只要七点钟准时踏进家门,老爸就不会说他什么。

正想着,前方五六个人走了过来,正是门口遇到的那帮人,撵着中年男人猛追的那帮人,应该是被那人给甩了,个个垂头丧气,蔫不拉几的往前走着。

这次,丰阳看清了,是六个人,包括那个身上有着纹身的老大,黑色衬衫被他皱巴巴的穿在身上,应该是被他刚才绕在手上的原因。

六个人迎面走来,与丰阳擦身而过的时候,那个老大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两片泛着油光的嘴唇,不知什么时候被擦过了,不过还是那么红。

这群人刚要拐弯的时候,其中一个人道:“这龟孙子还真能跑,要不我们就堵在门口,他有本事就不要出这小区门。”

老大对着那人的肩膀就是一巴掌,拍的他一个趔趄,那人也不恼,被身后人扶了一下,站定后尴尬笑着。

老大恨恨吼道:“今晚还堵他妈什么鬼,明天一早就来。”

说完,这群人已经消失在拐弯处了,还能听见他们嘟嘟囔囔的吼声,不过已经听不清他们在骂什么了。

丰阳没有心思管闲事,无聊的四处看了看,这里一个行人都没有,低着头往前走去,正准备也顺着拐弯出去,刚没走几步,就听到面前这栋楼上,一个男人的吼声响了起来:“我他妈的,过得叫什么日子。”

丰阳抬头望去,因为这个声音太熟,十几分钟之前他刚听过,是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男人正站在五楼的阳台上,现在天色虽然有些暗,丰阳的视力很好,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确定了这个男人,就是欠债不还钱的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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