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兆是过来感谢救命之恩的。
“我先前在酒楼身上中了药，不好感激各位恩人，如今出了那地方，身上的药劲褪去不少，就想给各位恩人行个礼。恩人们莫要推辞，救命之恩值得如此。”虞兆语气悠长道。
说完他就带着全家老小开始磕头，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扎扎实实磕了三个响头。磕完了段家这边又走到了陈数等人跟前，依旧磕了三个头，磕完整整齐齐站了起来。
虞兆依旧热泪盈眶：“天色不早了，我先不打扰各位恩人休息，各位若有用上我的地方，尽管说。”
虞兆一家人退的十分利落，不禁让乔岚多看了几眼，是个能屈能伸的。
段家人吃完了饭围坐在火堆边，乔岚打开了话匣子。
“这一路走得颇不容易！”乔岚起了个开头。
段茗敬一直凑在乔岚身边，听到乔岚这话不由得心中悲戚，“娘，都怪儿子没用！”
……
确实没用，做活做不了，吃喝一流。
不过乔岚还是耐着性子讲了下来，“你先别急，让我把话说完。”
“好，娘，您说。”
乔岚感觉藏在袖子底下的拳头有些硬了，最烦这种插话还硬要一直回应的。
“你们也看到了，这外面作恶的歹人不少，谋财害命的，搜刮百姓钱财的。我们一家人都是平民百姓，想要自保太难了。我是老了，没什么用，以后要靠你们。”
“原先家里还富贵，吃喝都不用你们操心。现在不一样了……我老婆子手里有多少钱你们是看着的，一路上花了不少。马上要回老家了，用钱的地方还有好多，不能光靠着手上的这点钱财。”
“家里不能跟往日般供着你们读书，京城乱了，科举这几年不一定有。哪怕京城安稳起来，家里也供不起你们读书的费用。你们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想想回去后找点儿什么活养家……”乔岚提前给众人提了个醒，算是唤醒他们。
可算是让她把话给说完了。
段茗敬听了心里不大好受，凄凄低下头。转而对着几个儿子道，“爹也没本事，什么都不会，只盼着你们几个好好念书成人，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乔岚：……
本是凝重的氛围在段茗敬的接腔下得变得十分巧妙。
段禹涛却是信心满满：“爹，你放心，我会努力的！我以后一定练好拳脚功夫，要是有坏人来欺负我们，我会出去护好你们。”
段禹涛说着还握起了小拳头，这般认真的模样让他的几个哥哥忍俊不禁。
段禹锦忍不住扯过弟弟小声道：“你傻啊，爹喊的是你认真读书考取功名，不是喊你去练武呢！”
段禹涛摸不着头脑，“那练武能考功名吗？”
“能的，我听说还能当大将军！”段禹行跟着摩拳擦掌道。
相对于家中孙辈的兴奋，段家的儿郎都是沉默低着头。
段茗青和段茗琛的心中清楚，他们这一路能平安走过来，多是因为何公子在一旁照应着，照顾他们一家人。
若是没有何公子呢？
他们怕是跟虞家人比起来好不到哪里去。
虞家起码是皇商，回到金昌府以后有族中人庇佑。
他们呢？他们什么都不是，还不知道老家是个什么光景。
段家唯一一个出息的是段岳秀，在京城官居四品，可那都是过去式了，段岳秀死后段家被抄家了。
如今消息没传到老家，不过也没什么差别。
娘亲之所以带着他们千辛万苦回到通州，一是盼着他们能再次站起来，重振段家的门楣。二是因为段家还有部分家产在通州。
段岳秀当官以后除开在京城置办的宅子，还在老家买了上百亩的田地。那田地记在段岳秀的名下，段岳秀不在了，自然是分到了后人手里。
如今的段家儿孙没钱了，但老家还有一些田地，总能凑合活着。
可是这一路让他们明白了一件事，这世道不光是有钱就行。
哪怕再有钱，碰到一个贪官就能把他们欺压殆尽，更别提那些用心险恶的贼人，得手中握着拳头才能护着自己。
所以还是得科举考试，得去做官。
段茗青望了眼妻女，又看了一家人老小。
大哥出事后，他就是家中唯一的秀才，好不容易熬过了大哥的孝期，他准备进场考举人时父亲又病故了，考试一拖再拖，如今更是被夺了功名。
虽夺了功名，但并未夺去段家子孙科举考试的资格。段茗青沉默准备了数年，再考一次秀才对他而言不是难事。
回味着老太太刚刚说过的话，段茗青心中暗自猜测，老太太难道是盼着他振兴段家的门楣？
可老太太并未催促过他念书，也未曾讲过希望他考官的话。
老太太并非他的亲娘，虽对他过于苛刻，养育之恩还在。想到段家破败后老太太的身上的变化，段茗青心情复杂极了。
段茗琛的心思就简单不少，科举不好考，考上了还要读几年书。
老家有地，可家里没一个种地的料子。
他二哥是完全指望不上的，三哥念书强，应该让三哥继续念书。
回老家卖地收租都行，一家人不会饿死。
他不能什么事都不干，到时候要找个营生赚钱。
不过这一切得等回了老家再说。
一个人出人头地的法子有很多，但最为稳妥的康庄大道仍是读书做官。
抛开那些入了商籍的，只要是家中有些钱财，多会把儿孙送到书院里去念书，盼着孩子读书出人头地。
平民百姓每年都要服徭役，考上秀才就能拥有豁免权，考上举人后更是每月都有银子拿，还能直接当官，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若段岳秀还在，家中的儿孙哪怕再没用，只要考上了举人，他都能运作一番让，家中的子弟进入官场，端上这个年代的铁饭碗。
于是就在家中儿郎还小的时候，送他们进入书院念书，给他们聘请名师，让他们能更快走上科举这条康庄大道。
不仅是段家，京城里显赫人家都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