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父庞母出病房后,庞慕希紧绷的精神稍稍放松,心里乱成一团: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为什么——
庞慕希一边回想过往与庞家人的相处日常,一边在内心发出声嘶力竭的疑问,渐渐就困倦的睡去了。
因为长年累月吃着使身体虚弱的药,庞父怕对心脏有影响,于是派私人医生连着两日给庞慕希的身体清理药性。
另外,庞父既怕庞慕希醒来质问又怕心脏移植的事出意外,就从国外高价买了一剂对人体完全无副作用的药水,它能使人昏睡而身体也不会虚弱。
庞父站在病床旁,寸步不离看着医者按着庞慕希的手臂注射入药水。
看着庞慕希恬静的睡容,庞父扶着桌角的手忍不住的紧了紧:“不要怪我,这都是你欠庞家的。”
药物注射好后,庞慕希被抬到医护车上的担架上。冷白的医护车在行驶的过程中没有鸣笛,如幽灵一般驶入豪宅区里的庞宅。
医护车进入庞宅后,大门迅速紧闭。
手术进行时——
微弱的意识不停的摇晃着,庞慕希感觉到自己正被推入一个冰冷的地方,耳边是空旷楼道里只回响着的病床轮子与地板的摩擦声,
这里的灯光不亮,角落里的一个灯也已经坏了很久,忽明忽暗的闪烁着的,周围环绕着死亡的气息。
庞慕希想起摔伤前听到的秘事,庞慕希也就知道,自己大概可能是快死去了。
泪水控制不住的从眼尾无声无息的滑落在耳后的发间,隐密不见痕迹,推着病床的人也毫无察觉。
不一会儿,到了一个格外明亮的手术室。
一个急切而慌张的声音问:“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吧,手术确定会万无一失吗?”
另一个声音缓慢而沙哑的回答道:“嗯,没问题”
而庞慕希在听到这个回答的声音的那一瞬间心脏一紧,内心充满了震惊和痛苦。
那人……竟是顾明辰!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天才和自己告白的学长会帮助庞父庞母行凶……
手术刀一刀一刀缓慢的划弄着,握着手术刀的手在微微发抖,
顾明辰主修的是心脏科室,成绩优异的他自然在实验室做了成千上百次心脏手术,可……在人身上做还是第一次。
更何况……是他刚告白的女生。
温热的鲜血溅在顾明辰的侧脸上,顾明辰神色微动,看了一眼庞慕希苍白的脸庞,无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痛!好痛!!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没有错!
庞慕希绝望又痛苦的在脑海里呼喊着。
在心脏取出的那一刻,庞慕希疼的眼睛微微睁开,她看见了那个长相清冷,对人待事温润如玉的少年带着一层口罩。
这样干净的少年正目不斜视的对旁边病床的庞慕瑶做着这场心脏移植手术的收尾工作。连庞慕希睁开眼睛都没有注意到。
庞慕希闭上了眼睛,脑海里走马观花的想起自己被庞父庞母领养的这些年经历过的事,痛苦的流下最后一滴泪。
她觉得很奇怪,明明心已经离开了身体,怎么她还能感觉到心痛呢?
最终庞慕希在剧痛中疼死过去
痛感消失后,庞慕希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一片沼泽里似的,越挣扎陷得越深。
在黑暗浮沉中,隐约远处听见呼救声,像是别人口中说出的,又像是自己说出的
“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
越来越近——
庞慕希虚弱的回了一句“我也不想死,为什么我就该死?!为什么?!”
好像有什么声音与庞慕希的呼喊声重合在一起,然后黑暗的空间瞬间变得白昼般明亮,刺眼得庞慕希逼紧了双眼,一瞬间又觉得口鼻难以呼吸。
等睁开眼来却发现自己在一处池水里,还没来得及疑惑,窒息感呼吸疼痛感充斥在胸腔中,庞慕希凭着求生本能挣扎着游到了水池边,她虚弱的呼吸着。
“怎么是她?!真晦气!”
“没死吗?!可惜了。”
浑身湿透,额头微微破皮流血的庞慕希身边拥挤着很多人,庞慕希呛吐了几口水后昏迷过去,失去意识前耳边出现很多人的声音,吵的头疼。
不一会儿,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稍稍驱散了人群,庞慕希被送去了医院。
市医院——
病床上的庞慕希额头发着虚汗,嘴里念念有词,身体下意识的挣扎着,像是陷入了梦魇一般,忽然睁眼惊呼一声:“我没错!”
庞慕希看了看周围,确认自己在病房里,可神色依然恍惚,声音低念着:
“我……没……错””
突然,病房外出现一阵争吵骚乱声,就像自己之前去的那个医院发生的一样。
!!庞慕希忽然希冀之前发生的是只是一场噩梦,或者说时光倒流。
她挣扎着想下床去,想寻求一个答案,但四肢软弱无力,好不容易
坐在床边,脚刚踏出去就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带着桌上装水果的锃亮的不锈钢盘子一齐掉了一地。
凌乱间庞慕希不经意的看去却被那锃亮不锈钢盘子倒影的人吸引——一个五官精致,面色苍白病态,黑长直发型的少女正不可置信的抚摸着脸庞。
这……这不是我!……?!
摔倒的声音大概被门外的人听到,一个中年略显颓废的男子和一个医生急切的推门而入。
中年男子惊呼“小晞!你怎么自己下床了啊!”
庞慕瑶一边努力站起来,一边还在疑惑,大脑风暴思考着无数种可能。
中年男子看她愣愣的一言不发的模样,顾及后面的顾明辰,只能过来作势要扶她,一边用咬牙切齿的的语气低声在庞慕希耳边说:“一会你哥哥进来记得叫人,别一天到晚摆个死人脸!”
哥哥?什么哥哥?!
这边还没有完全接受,另一边庞慕希看到那个和中年男子一起推门而入的医生的时候,庞慕希瞳孔剧烈地震,无一不说明内心的震惊。
顾明辰!!是他……
庞慕希看着他大有变化的气质容貌,只觉得恍若隔世,她快要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时间像是被放慢倍速一样,十分漫长。
庞慕希就这么看着他慢慢走近自己,她想动一动身子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可身体僵硬不听使唤。
顾明辰挺拔的身姿十分吸引人,再配上外搭的医生白大褂和金丝眼镜,整个人如高原之花一样清冷禁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顾明辰进来后只冷冷的看着中年男子,扒开中年男子挟制着庞慕希的手。中年男子被推开后面上有些挂不住,脸色难看的说:“我好歹是你爸,怎么……”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明辰冷刀一样可怕的眼神打断了。
而这样冰冷的眼神在看向庞慕希的时候却一下有了温度。怕碰坏了瓷器似的小心翼翼的扶着庞慕希的手帮助她站起来,担忧关切的看着庞慕希说:“今晞……你没事吧。”
今晞……顾今晞……,庞慕希愣在原地,并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顾明辰见她不说话,接着又耐心的说:“我是哥哥啊,你知道我吗?我是你明辰哥。”
“明辰……哥?”
庞慕希额头微疼,手不受控制的碰了一下伤口,痛感麻麻地袭来。
顾明辰忙拉开她触碰伤口的手“才包扎好,别碰了”语气里满满的关心,整个人又散发出温柔的好哥哥气质。
低着头的庞慕希听到这样关心的语气,不觉有些熟悉
就像……
就像当初温柔学长的模样呢……
在二人看不见的地方,庞慕希眼睛深处闪烁着晦暗不明的神色,一转眼消失不见。
而在顾明辰眼里,庞慕希是那么的脆弱易碎,即使是受了欺负也只能忍气吞声,是个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的小妹妹。
庞慕希沉默的看着顾明辰把自己扶回病床上躺好,顾明辰掖好被子后,便与中年男子同坐在病床前。
看着顾今晞,顾明辰渐渐想起往事。
十多年前——
中年男子是顾明辰的继父,因为顾明辰生父不详,所以跟顾父姓。
交往的时候顾母以为顾父是个忠厚老实的男人,可没想到,婚后渐渐就暴露了许多恶习,赌博,酗酒。
喝酒后又经常打骂他们母子,即使在顾母怀了顾今晞也没有改变。
顾母患有严重的心脏病,经常犯病,年幼的顾明辰识字后就常翻阅急救措施。好几次犯病要不是顾明辰就险些救不回来了。
所以顾明辰立志要做最优秀的心脏科医生,把顾母的心脏病治好。
可事故就是这样突然,顾父在外面欠了大量赌债,赌场的人追债到家门口打骂砸,争执间顾母动了胎气,追债的人怕负责任放下一句狠话就一溜烟的跑了。
顾母一个人在家千辛万苦生下了顾今晞,才缓了口气,顾父就偷偷摸摸的回来了,看见这刚生下的孩子并不是男孩就对虚弱的顾母破口大骂,转眼抱着顾今晞要卖了还赌债去。
顾母正虚弱不能动,只能看着顾父远去。
还在上初二的顾明辰刚放学回家,一开门就看见刚犯病的顾母,待顾明辰慌忙跑近,母亲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顾明辰的手说:“快去救你妹妹!快!你爸要卖了她!”
顾明辰顾不上去救那个还没见过一面的妹妹,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母亲。
他一遍又一遍的做着心脏病急救的措施,喂了好几片救心丸。泪水模糊了视线,可不知道为什么,顾母最终还是犯病去世了。
顾母断气前嘴里一直喊着“救……快去……”
顾明辰和母亲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顾明辰浑身血气的报了警。
警方哪里都找不到顾父,顾明辰只好向亲戚借了些钱给顾母办了丧事。为了交学费,顾明辰一边靠政府接济一边做兼职。即使这样艰难也没有放弃寻找妹妹。
可惜十多年来,顾明辰一直没有线索,要不是今天凑巧碰见顾父,恐怕再没有机会找回妹妹了。
还好,还好……还好没有来迟
顾明辰紧紧握着庞慕希的手,用认真的眸子看向庞慕希说:“今晞……,我是哥哥,你的明辰哥哥。”
庞慕希只淡淡的笑了,什么都没说。
顾父看着顾明辰和庞慕希的互动,有些焦灼,就拉着顾明辰出了病房。
支支吾吾的对顾明辰解释说:“她好像是有那什么病……叫自闭症好像是……”
听了这话,顾明辰惊诧的看了看病房的方向,“怎么会……”
顾父抓耳挠腮的说:“自小便如此,听得懂人话,也能去上学。但就是不肯说话。……”声音越说越低,明显心虚。
顾明辰眼神越来越冷厉,紧盯着顾父。看得中年男子冷汗直冒,
顾父忙摆摆手说:“我没有虐待她,她是我的亲女儿,我怎么会虐待她呢?!”
半晌,顾明辰一字一句的说:“ 我会给你一笔钱,但是——从今往后,顾今晞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本来就觉得女儿是赔钱货的顾父一听见又钱可拿,连条件都没听清就连声应下了。
看着顾父贪婪急切的模样,顾明辰不耐烦的想尽快摆脱他,于是动作迅速的签了一张支票。
送走顾父后,顾明辰回到病房。抱着着庞慕希,背对着庞慕希的眼神里压抑着不可言说的疯狂。
“今晞不怕,以后有哥哥保护你——”
庞慕希双手慢慢的回抱顾明辰,低低的笑出声来。
病房里兄妹情深的温馨场景,任谁看了都忍不住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