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明拦住了她:“郝队长,你的战斗岗位就在这里,你不能擅离职守。要去我去。”他有没有搞错啊,还像同志一样对郝丽进行建议。前一刻还是捆绑着上来,跟囚犯没有两样。
奇怪的是郝丽脸颊一红,顺手捋捋头发,嫣然一笑:“你想去吗?当然可以,你说的有道理,我确实不该任性使气。李大哥,请你别跟我这女子一般见识。我爱冲动,这里向你道歉了。”咦,这野蛮女人笑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的啊。李光明一呆。
别说李光明有些摸不着头脑,就是周围那些红军伤员都云里雾里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种骂男人就像骂孙子的女人还会笑?其实这也不奇怪,李光明的绑绳就是郝丽下令解开的,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共产党员襟怀坦白,光明磊落的胸怀。
郝丽不是傻子,自然有过人之处,不然也不能作为指导员独当一面。只是被俘后的惨痛经历让她的心灵有些扭曲。她是好强的,她怕别人瞧不起,怕自己的爱人会抛弃自己,在整个东方,做了俘虏,那都是不光彩的事情,会是沉重的心理阴影。新四军战士被俘,即使回来了,也要受到政审机关的严格审查。郝丽很害怕。
越是这种害怕心理,她越是装出高傲的神情,而且对男人有种深恶痛绝之感。不仅是对李光明,就是对罗小虎也是如此,咄咄逼人,难以相处。只是这两个男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男人,没有和她一般见识,以顾全大局为上。
现在她的转变让李光明有些很不适应,他仔细地瞪大了眼睛,想要瞧瞧郝丽这是唱的哪出戏,忘了不该对女人不加遮掩的长时间凝视。这是不礼貌的,更会让人产生登徒浪子的误会。李光明是读书人哦,应该知道非礼勿视的。
那些周围的战士都十分惊奇,天下难道死绝了女人了吗?我们指导员那是母老虎,李先生你就是有这心思,也应该含蓄点啊,你的眼睛肯定有毛病。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没有到这种份上的,刚才她还对你恶言相向呢。
有些战士在替李光明悲哀了,这种冤家可别找回家,你伺候不起的。找老婆可别找这种女强人,那是老太太喝砒霜——嫌命长啊,你将来有的受的。再说了,我们郝指导员那可是有夫之妇,他们虽还没结婚,最后能不能在一起那可说不清。就是他们成不了,这现成的你也别捡。他们都在替李光明捏着一把汗。
就在战士们都在替李光明担忧的时候,下一幕画面让他们的眼镜跌碎了一地,心底直呼不可能,若非亲眼所见,打死也不会相信。当然他们都是很好的视力,压根不知道近视眼是啥滋味。
郝丽居然没有发火,而是微微地红着脸,扭过了头:“李大哥,你去吧,用我的这只手枪,这还是刚缴获的,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哪。”那声音软软的,听得周围人都浑身起毛,这好像是在谈恋爱啊,有没有搞错?
那时虽然是三十年代,可是新四军倡导的是婚姻自由、恋爱自由,破除一切封建传统思想。那些旁观的同志都大呼受不了,当面的李光明更是心都要停止跳动了。这种娇媚的女人形象和那个咆哮如雷,恨不得冲上来一拳打塌你的鼻子的女人反差也太大了吧。
李光明尽管是见多识广,这种强烈的反差也让他害怕,他低头想想,好像明白了一些。其实在他看来,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如果遭受了一点委屈,就怨天尤人,要死要活的,那在白区是没法工作的,早晚得玩完。
他理解罗小虎似乎恩将仇报的作法,郝丽当时十分暴躁,怒气冲天,怀疑一切否定一切,自己下令将李光明绑缚起来,会让郝丽的气消下不少,女人都是带着几分悲悯心的,看到可怜人,会心里产生怜悯。就是想要发火,也会消弭于无形。
另外罗小虎过去是国军军官,对共产党不理解,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他也想借此看看真正的共产党人能不能承受委屈。如果承受不了,那么打完这场仗后,自己还是找个僻静的地方生儿育女、休养生息去吧。
这里已不是自己的世界,国军回不去,共产党这里难以相容,何必找憋屈,人生在世不易,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干啥,反正自己也不是真正的新四军。像郝丽这种女人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罗小虎素来不愿意和女人争执,好男不和女斗哦。
李光明这时也注意到战士们诧异的眼神,他咳嗽一声,接过了手枪,平静了一下心情,笑着对郝丽摆摆手:“我年长你几岁,也算是你大哥。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你也要当心哪,这里可能还隐藏着敌人,战斗没有结束,大意不得的。”
哇,这两个人是在搞告别仪式吗?看得周围人目不转睛,都好像身处梦中。郝丽以前还拿李光明当囚犯,当国民党奸细,现在却是将自己的爱枪都赠送出去了,搞得他人看了都羡慕不已。
那是一支比利时FN公司出品的勃朗宁小手枪,也是缴获伪军连长的。枪很小巧,烤蓝还是蓝汪汪的,一点没退,手柄握着很踏实,符合人机性能合一。
这手枪伪军连长是准备用来讨好司令部女秘书的,那女人很风骚,全身都散发着狐媚。没想到人死了,手枪也成了新四军的战利品。郝丽自己都舍不得用,竟然转送给李光明。
“呵呵,这是女人玩的枪,郝队长,等我回来再还给你吧。谢谢你的好意,谢谢你的信任。就说嘛,女人哪,还是多笑笑好,生活也会变得更美好的。”李光明向她挥挥手,笑着带着游击队员走了。郝丽脸一红,全身燥热起来。她只是想着对李光明表现一些歉疚,没有想着这手枪不是男人用的东西。
为什么她会有这种巨大的转变呢?周围人都想不明白,但他们都知道战斗打胜了,郝指导员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对人也就客气了一些。其实他们想错了。
郝丽非常清楚,小虎身边带着的只是少数的十几个新四军游击队员,是挡不住伪军一个连上百号人的连续猛攻,能支撑多久谁也说不到。多半的新四军战士都在自己身边,可是他们被俘后,被囚禁折磨,有的惨遭酷刑,备受凌辱,体力身心都遭到了极大损伤,让他们投入战斗,那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罗小虎扬就是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战友的生命。
不是他们熟悉地形,自己根本不可能带人占据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地形,抵挡了敌军这么长时间的进攻;不是李光明的游击队员配合,博扬他们也压根不能冲破敌人的包围,还能缴获他们的火炮,更不可能将这场寡不敌众的围剿变成了红军的胜利。
这场战斗更多的是靠李光明的虎山游击队和当地的赤卫队员。李光明振臂一呼,那些素不相识的游击队员立刻精神百倍地投入战斗。他们当初也看到自己的领导被绑缚着,个个心怀不平,面露不忿。有的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李光明泰然自若地笑笑:“艰难时期,白色恐怖里,突然冒出来的自己同志,谁会相信?同志们,我们共产党人连这一点委屈都受不了,就不配这个称号。你们好好滴去打吧,这里都是我们的新四军同志,用你们的勇敢和智慧保护这些饱受折磨的同志,我相信你们会是英勇的。”
说得那些战士群情激奋,说得他们个个舍生忘死,说得小虎暗叫惭愧,说得他心灵像是接受了一次洗礼。尤其是看着那些游击队员含着眼泪答应李光明时,罗小虎的鼻子都酸酸的,有种想哭的感觉,他的心灵受到了震撼。这是真正的共产党人啊。
接下来小虎从这些衣衫不整,土的掉渣的人身上看到了奇迹。他们居然能冒着敌人的炮火神情镇定地还击,没有一个想要逃命,即使身受重伤,也拉响手榴弹和冲到面前的敌人同归于尽。
之前小虎扬真担心会出现一溃千里的场面,自己是该杀身成仁,还是该和他们一起做逃兵呢?嗯,上辈子没有做逃兵,这辈子就该这么丢人现眼吗?自己对红军对gd没有感情,为他们舍命,好像有些搞笑。自己都觉得悲哀。
没想到这些游击队员战斗起来,战斗意志丝毫不亚于正规的新四军,而且他们比正规的新四军军更懂得利用地形,充分发挥武器的威力。当然他们是本地人,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知道哪里可以躲藏,哪里适合阻击。
小虎还是年轻气盛,还想着凭借手中的这十几号人,能招降一个连的敌人,那是多光彩的事情。想想啊,以寡敌众,带领几十号乌合之众,就打垮了一个连的伪军士兵,再如果能迫降一个连的士兵,那是自己军事生涯的奇迹啊,也是自己梦寐难求的事情。怎么不让他激动呢?可是那些敌人明知不敌,转身就逃,却让他傻眼了。
呵呵,这是想不到的事啊,广西军历来是最能打的杂牌军,竟然还知道逃命?迫击炮打集团目标效果不错,可是对付放羊的溃兵,那是有劲也没处使的。这时就是手里不是迫击炮,换成机关枪,也不能对溃兵大开杀戒,这种事情博扬还做不出来。
就在他干着急没办法的时候,那边的李光明带着战士悄悄地摸到了伪军连长的面前。国军连长的勤务兵发现了,大叫着:“连长,敌人摸上来,咱们快逃吧。”
伪军连长一看气得火冒三丈,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刚刚还是被捕猎者,转眼就变成了捕猎者,就是这么一群衣衫褴褛,装备不全的游击队竟然还敢主动攻击正规的皇协军。可悲这不是猫戏耗子,而是耗子戏猫了。自己此刻成了孤家寡人,只有逃命的份儿。
他一边向后挥舞着手枪乱放,一边拔腿就跑,“站住!不许动,缴枪不杀!”没想到没有逃出几步,在他的头顶上忽然传来了厉声大喝,他只看了一眼,就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两个英姿飒爽的女游击队员正挺立在他头顶的岩石上,端着机关枪正对着他。
没错,他没看错,这当前的女新四军不是别人,正是林菲儿和春妮,这几天她们跑到哪里去了呢?
因为敌人的清剿,大肆屠杀,小虎和主力部队转移了,林菲儿要照顾伤员,和小虎失去了联系,春妮带着她跑去找地下党,无奈地下党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转入地下。她们只好回来,可是这一带都被日军占领了。
退路被切断了,她们陷入了敌后,她们凭借着战争经验,化装转入暗处,亲眼见到好些女战士被俘,被绳捆索绑。她们很想救出自己的同胞,可是两个人有什么用,还是手无寸铁。两人都是热血青年,立志救出同胞,她们忘了自己也是女的,一旦被俘,同样惨不堪言。
她们乘着黑夜,摸进敌营,没想到听到的是女人的惨叫声,她们爬到那间房子的窗户下面,见到的却是伪军军官凌辱新四军女战士的场景,还有那汉奸军官霸王硬上弓,让她们羞耻的抬不起头,汉奸的残暴无耻让两个黄花闺女羞愤的恨不得冲进去和敌人拼了。
两个人浑身发抖,满脸羞红,可是她们手上只有一支钢叉,就是冲进去也会被乱枪打死。林菲儿没想到会面对这种场景,她是气的面红耳赤,浑身颤抖。雪娇也在哆嗦,那是气愤和羞辱的。
幸好她们没有冲进去,不然她们也会遭受同样的悲惨命运。巡逻的敌军发现了她们,那是她们小声的嘀咕和发抖造成的细微声响惊动了伪军。春妮将钢叉当梭镖飞出去,插死一个敌人,趁着敌人慌乱,抢着捡起敌人的枪支弹药,林菲儿顺手摸了两枚手榴弹。春妮拖着林菲儿逃进了夜幕中。
惊慌失措的伪军连长再也没有兴趣玩弄女人了,不然郝丽这些女兵哪有幸免的可能。他担心这些刺客还会来,因此准备了埋伏,只是没想到等来的不是两个刺客,而是被解救后的大群新四军战士,来的人超出了他的应对能力。
他以为这些刺客是奔着他来的,有人看清这是两个女孩,女孩跑步的样子和男人是截然不同的,从背后的身形就能看出来。他压根没有想到来人还会解救新四军战俘,在当时地下党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从严密防守中解救战俘。
她们逃出来时,春妮还被流弹划破了胳膊,幸好她们都会治伤。为了躲避敌人的搜捕,她们误打误撞,跌进了一处无人的地窖中,那地窖很隐蔽,外人找不到。可是敌人还是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这里一旦被发现,就是鱼死网破了。
听着头顶大皮靴踩着年久失修的木地板,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下一刻就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们相互搂抱着,互相鼓励着,在默默地等待着那坚决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