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肖弈从小走廊探出头仔细观察,通道上空无一人。
通道一边是几扇小小的窗户,另一边则是六条短短的走廊,每条走廊各对应一间仓库,季肖弈所在的仓库标记为012,处于最边缘的位置,也是离楼梯最近的位置。
季肖弈看着恐怖的长廊,没敢打开窗户,轻度路痴的他正尽力将这位置印在脑中,接着便爬上了楼梯。
爬上一层,季肖弈看着大大的“1”,顿时放了心,这意味着他不用在这诡异的仓库楼里了。
本着谨慎的想法,季肖弈找到一扇最小的后门,蹑手蹑脚地拉开门栓,尽量减少或不发出动静。
随着“吱呀”一声,铁门开启,门口却孤零零地站着一个小女孩。
季肖弈闷哼一声,当即坐在了地上。
季肖弈为了掩盖声音和身形,一路鬼鬼祟祟弯腰驼背,正到关键时刻,铁门外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小女孩的脸庞离季肖弈不过几十公分,虽然看不清脸,但也结结实实吓了他一跳。
“呼...呼...”季肖弈惊魂未定,而小女孩如同木偶人呆站在原地。
季肖弈缓了缓,爬起来拍了拍屁股,绕开小女孩走出后门,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看,以免自己忘记位置。
此时已是凌晨,中庭之岛的时间和古沙镇明显不同步,科技落后的古沙镇仅有几盏昏黄的街灯亮着,让人勉强能分辨周围。
季肖弈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住内心的恐惧,尽量温柔地向小女孩问道:“有什么事吗?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
街灯的光亮下,季肖弈终于看清了小女孩,她穿着雪白的小吊带长裙,乌黑的长发软软地耷拉在肩膀上,露出的胳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样子。
小女孩手捧着一大把鲜花,红色的花瓣娇艳欲滴,见季肖弈主动开口,她歪着头,用稚嫩的声音问道:
“漂亮的大红花呀,你要买一枝吗?”
听着小姑娘天真无邪的嗓音,季肖弈的恐惧消除了一些,他摆摆手,“不好意思,没钱。”
小女孩的声音低了不少,“一枝就行...”
季肖弈转过身去,又叹了口气,摸出两枚脏兮兮的钱币,那是他在图书馆打工所得。
“多少钱一枝?”
季肖弈一边痛恨自己的心软,一边心疼面前的小女孩,他蹲下来递出一枚钱币,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小女孩的脸呆滞又迷茫,她看了季肖弈一眼,接住钱币,抽出一枝花,轻轻嗅了嗅,将其交给了季肖弈。
季肖弈拿着红花站了起来,他也学着小女孩的样子嗅了嗅,一股奇怪的味道进入了他的鼻腔。
那是一股混合着湿润泥土的香甜味。
晕眩感传来,季肖弈向后趔趄了一下,他甩甩头保持清醒,正想问问那个小女孩,却发现她已无影无踪。
季肖弈环顾一圈,却没发现任何痕迹。
“这是什么东西?”季肖弈只能皱着眉看向红花,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他想直接把这诡异的红花扔掉,但又心疼自己刚花掉的一枚钱币。
季肖弈长叹一声,伸出手指轻按眉心。
在没任何变化的数据后面多出了这样一句话:
“当前已中毒。”
季肖弈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任何方式能处理这毒素,只得自己咽下苦果,带着那朵花溜回自己的住所。
已至凌晨,季肖弈还是找个了破花盆挖了些土,将那朵花插了进去。
他并不是觉得这朵花有什么意义,只是单纯不想让自己的钱白白花掉。
季肖弈的屋子很简陋,这是父母留给他的遗产,他一直收拾得干干净净。
一张床,一张桌,简易的厨房和狭小的卫生间,剩下的位置全部是木质的书架,书架上也摆满了书籍。
许久未进食的季肖弈拿起冷馒头和大杯的冷水,简单进行了晚餐。
没多做考虑,季肖弈便将那盆花放在了窗户外面,然后紧紧地关上了窗户,他虽然不愿丢掉红花,但更不愿丢掉性命,谁知道那古怪的味道会不会对身体产生影响?
他一边想着,一边简单地洗漱。
季肖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没看出自己哪有特殊,但他就是遭遇了不可思议的怪事。
咚咚咚!
正在端详着自己,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季肖弈愣了一下,自己周围居住的都是老人们,谁会半夜三四点不睡觉串门?
“...急事?”季肖弈没多想,他为对方辩解了一句,顺手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小女孩。
她穿着略带污渍的小吊带长裙,乌黑的长发一缕一缕的贴在头的两侧,露出的胳膊上带有几片淤青,小女孩手上还捧着那一大把鲜花,只不过它们都垂头丧气,已经不再新鲜。
季肖弈站在原地,天气并不冷,但寒意却从他的脚跟一直蔓延到头顶。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小女孩歪着头,她的声音依旧稚嫩,但这次却有些沙哑:
“漂亮的大红花呀,你要买一枝吗?”
季肖弈头皮发麻,他看着小女孩虽然邋遢但带着微笑的脸庞,莫名捏紧了拳头。
终于,他擦了擦一脑门的冷汗,憋出一句:“我买过了...”
说罢,他转过身指了指窗户的位置,窗外正摆着那朵红花。
但诡异的是,那朵红花也和小女孩怀里的一样,软趴趴地低下了头。
“咦?”季肖弈有点惊讶,等他转过头的时候,小女孩再次消失不见。
“妈的...活见鬼。”季肖弈被吓坏了,他赶忙关上门,反锁两圈,打开大灯便钻进被窝里。
虽然已过了睡眠的最佳时间,但一直不间断的信息输入,以及这小女孩带给季肖弈的惊吓,使得他精神极为疲惫,顶着明晃晃的大灯,季肖弈睡意渐长。
“反正明天不上课...”季肖弈迷迷糊糊地嘟囔一声,进入了睡梦。
大概两小时后。
睡梦中的季肖弈被强烈的尿意逼醒,他含糊地骂了一句,走向拐角处的卫生间。
刚刚结束排泄,季肖弈转过身准备继续睡觉,他的眼睛甚至只睁得开一半。
但他看见了眼前的景象。
他睡意全无,嘴唇止不住地哆嗦。
他的面前又是小女孩,小女孩堵在小小的卫生间门口,低垂着头,手里捧着一束...
她穿着沾满油污的肮脏长裙,乌黑的长发只剩下一半,露出结了痂的头皮。露出的胳膊上布满刀痕和烟头烫伤的痕迹,以及灰尘、血迹和其它污渍,小女孩手上还捧着些东西,那是十几枝干枯的、凋零的枝干。
一如面前的小女孩。
“漂亮的大红花呀,你要买一枝吗?”
这句话说完,小女孩便抬起了头。
季肖弈如遭雷击,他慌忙后退两步,狠狠地撞在墙壁上。
他急促地呼吸着,面色发白,右手死死捂住胸口,似乎要防止心脏跳出来。
她失去了双眼和鼻子。
只留下三个乌黑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