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列望着拳头上的金属指虎,它光滑的表面覆盖着些许斑驳,那是经历无数次战斗、怎样都擦不掉的伤疤,一如他的脖子、腹部,肩膀以及后背。森列很喜欢自己身上的伤疤,他觉得那是作为一个战士的勋章,血的滋味让他陶醉,疼痛的感觉让他兴奋,当然,他更喜欢敌人面对他那副求饶的嘴脸。
森列的脑中回想起父亲的模样,父亲有着同样的金色短发,只是比他更壮更强,更有压迫感,名头更响。但不是所有战士都会得以善终,准确来讲是大多数都不会,最终父亲还是被迫踏入了浓雾,那是古沙镇的谜团之一,他再也没回来。
只留下了这对指虎。
它叫烈劲。
“你最喜欢折断骨头,对吧?”森列的眼中充斥着淡淡的金色,他深吸一口气,怪叫一声:“巧了,我也是!”
他的第一个敌人出现了。
那是一只披头散发的怪物,粉红色的衣衫头罩早不知扔到了哪里,只剩下半截裤子。他的上半身被骇人的伤口和血管占据,从伤口的形态和分布来看,那多半是他自己所留下的,尤其是位于左胸的心脏部位,那里像蜘蛛网,中心是一块半拳大小的伤口。
至于脸部,看起来更像是一张发狂的尸体的脸,他呈现出一种惊人的苦楚,牙齿外露,整张脸上的筋肉都纠结在一起,两只眼珠却睁得极大,黑黑的瞳孔盯着森列,时而迷茫,时而充满渴望。
森列倒吸一口冷气,他一直以为所谓的“滋养教派”只是一群疯狂的正常人,以至于那头怪物冲到面前的时候,他还处于呆滞状态,瘦干的爪已经伸到了脸前,下一秒,就是纷飞的血肉。
叮!
一声轻响,金色的圆球包裹了他,他的身前站着一人,赫然便是季肖弈。那怪物应声弹飞,纯净的金色圆球片刻后消失,其中只有季肖弈和被抓住手臂的森列两人。
“这、这是什么?”森列相比那恶形恶状的怪物,更惊讶于这金色圆球,“你以后就是我大哥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我的武器。”季肖弈没隐瞒,“这个用于保护,另一个用于进攻,比如这样。”
季肖弈说罢捏碎一根黑色牙签,朝着怪物的方向扔了过去,正好此时又赶来了两只,三只怪物在闷响过后的银色圆球中瞬间被炸碎,血肉如雨点般落下,沾满了两人的身体,如同两个刚刚下班的屠户。
“这玩意...比拳头还厉害啊。”森列不禁感叹道。
“少废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季肖弈眼见暂时解决了危机,转过头瞪着森列说道,“如果我没来,如果我没有这样的武器,如果我迟来一点,你就死了,知道吗?”
森列顿时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很有实力很能打,但没脑子的莽夫永远死的最快。”季肖弈依然怒气冲冲,“现在和我走,我们要立刻这里。”
“呃...恐怕不行。”森列有点尴尬地说道。
季肖弈皱紧了眉头,用眼神询问着森列。
森列抬起手,露出他的指虎,那对金属指虎不知何时长出了尖钉,穿刺森列的指骨,让他根本拿不下来。
季肖弈听着又是一批脚步声,有点焦急,他问道:“怎么回事?”
“这个是我的武器,烈劲。”森列爱惜地抚摸着金属指虎,似乎一点都不疼,“戴上它以后,必须打碎骨头,沾染血液,不然它就会刺穿我的手掌,再也摘不下来。”
季肖弈眼神一凌,脑中立刻响起两个字:遗物。
森列手中的指虎,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暴力武器,而是某人或者某个生物遗留的遗物,一如季肖弈的脏袋和命运之筒,它们强大又特殊的能力背后,必然伴随着可怕的副作用。而通常来说,副作用越强,遗物就越强大。
“森列,你用过这玩意吗?”季肖弈扫了一眼通道问道。
“头一回。”森列回答。
季肖弈看着出现在两人眼前的四只怪物——它们因吮血瓣的影响化作了行尸走肉,就姑且叫他们吮血尸,它们仍然像前面三只一样,锁定两人之后迅速冲了过来。
“交给你了,拳王。”季肖弈后退一步。
森列愣了一下,面露难色,“这不好吧,四个...”
“你连八个都能打,况且这是怪物,又不是人,攻击它们的心脏!”
森列眼神微眯,摆出一副战斗姿势,他恢复了之前的镇定自若,不退反进,直面冲上前来的第一只吮血尸。第一只吮血尸身材相对矮小,但也比一米六左右的森列高出一头,它向前飞扑,森列轻巧侧身左闪,左手轻推吮血尸右肩,右拳上勾,正中它的下巴,沉重的碰撞声响起,吮血尸应声倒地。
两人同时向地上的倒霉蛋看去,只见它的头部夸张地后仰,刚刚沉重的一击甚至打碎了它整个下颌骨,它如同空气中的鱼一样试着跃动了两下,再没动弹。
森列惊喜地咧开嘴向季肖弈看去,后者躲在后面,高高地竖起大拇指。
经此一役,森列信心大增,狂暴的拳头将剩下三只吮血尸的胸膛生生击碎,零落的骨骼碎肉挂满臂膀,他毫不在意地甩甩手臂,低头观察着自己心爱的指虎。
烈劲看上去非常愉悦,它带着奇异的节奏嗡鸣着,带着温热,向森列传达兴奋的情绪。
“要不是你沾满了血,我恨不得亲你一口。”森列满眼欢喜,而指虎上穿透他指骨的尖钉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季老大,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森列转头向季肖弈询问道,“我们是杀过去,还是撤退?”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虽然我已经有答案了。”
森列歪了歪头,看上去十分困惑,他说:“你问。”
“在你到学院之前和在学院里这两个时期,你有没有见过这些粉红色衣服的怪人?”
“哈哈哈...说来尴尬。”森列干笑两声,不情愿地说道,“实际上,我早在昨天晚上就到学院了。我...呃,和我老妈吵了一架,或者说...我老妈狠狠骂了我一顿,把我赶出了家门。”
季肖弈眨眨眼。
“放学前这群人和我起了冲突,有一个好像是被我打断了肋骨,嗯,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这不重要。”森列搓搓手,回忆了起来,“我和他们约好,来我的教室找我,我也因此挨了顿骂,被赶出了家门。离开家我就直接回了学院,想着一大早起来就能打一架,我干脆就睡在教室里,可是等我醒来,已经到了第二天下午。”
“你被他们带到了五楼?”
“对,他们是唯一住在学院宿舍里的,我被他们带到了五楼,然后要和被五花大绑的我公平决斗,”森列脸上涌现出熟悉的嚣张,“要不是有那个规矩束缚,我早就打碎他们的脑袋了,就和那几只怪物的下场一样。”
“越说越偏了...那个规矩指的是什么?”
“我老妈定下的。”森列一想到母亲,脸上的狂妄就瞬间消散,“只有别人打我两次以后,我才能还击。”
季肖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想起了初见森列的时候,后者拍着胸口要求他打两下试试,然后被灰老阻止。
打两下试试...那可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季肖弈心想。
“所以呢?粉红色衣服的怪人们,见过吗?”季肖弈重新扯回来。
“完全没有。”森列耸了耸肩。“他们很常见吗?”
“很常见——至少在今天是这样。”季肖弈回想着自己糟糕的一天,“他们散播浓雾,把鲜血撒得满街都是,穿着粉红色的衣服和头罩,每家每户门前放一枚勋章,就像我之前容器里的那个。”
“古怪的人们。”森列毫不在意地评价道。
“倒是这些怪物们,怎么不出现了?”他更在意的显然是另外一件事:杀戮。
“我在想...”季肖弈埋头思索,“如果你们都没出过学院,不用说你们去招惹滋养教派的人,你们甚至见都没见过他们,那他们来学院里干什么?他们的目的是传播勋章,可学院里除了你们连个鬼影都见不到。”
“他们一定另有目的。”森列赞同道。
“没错。”
“所以我们跟上去吧,它们是不是怕我?都不敢出现了?”森列继续说道。
“我想都不用想,你毫无疑问是一个激进派,不过这次我赞同你的激进。”季肖弈还惦记着学院内的古书,“它们虽然变成了怪物,但还是受人驱使,呃,受花驱使的状态,它们的行为一定暗藏着某个秘密,我们跟好它们,这是我们破除谜团的关键。”
“好。”森列摩拳擦掌,看起来像是要去郊游的小学生。
“第一站,古沙书院。”季肖弈毫不犹豫地指挥道。
“你觉得它们是要来偷我们的书?”森列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我也觉得有可能,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书是我们进步的...的楼梯?”
“是的,所以我们现在先去最侧面的楼梯,然后上去保护我们进步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