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雍仁冰冷的视线在三人之中来回徘徊。
他愤怒地将桌子上的茶盏盘子一把全都挥到了地上。
“你们,将朕当成傻子般愚弄!你们全都该死!!”
屋内一片寂静,除了施昭容的抽泣声,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父,父皇……”
忽然一声颤抖的童音从远处发出。
贺兰棠小心翼翼地从纱帐中钻了出来,眼圈红彤彤地,鼻尖也发红,一看便是哭过了的模样。
见到贺兰棠这张脸。
贺兰雍仁莫名心中一热。
他对她招了招手,贺兰棠便乖巧地迎了上去。
“棠儿。”
他拉着女儿似是没有骨头软糯糯的小手,用手将她被汗黏在脸上的碎发往一旁捋了捋。
莫名贺兰棠蹦出一句,“父皇是……世上最好的皇帝。”
“什么?”
贺兰雍仁怔愣迷惑地看着她,见女儿那双水汪汪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自己。
他抬抬眉毛,破颜微笑,用手将女儿抱起,放在了腿上。
片刻后,贺兰雍仁才重新开口。
“太医李申,冒天下之大不韪,十恶不赦。将其拖去刑部,择日问斩。念其将功赎过,朕仁慈罪不责宗亲。贵妃孔氏,恃宠放旷,弄权后宫谋害皇嗣。其罪行罄竹难书,实无可恕!则即日起,贬为更衣,幽禁冷宫北三所,无朕旨意永不得出。施昭容所错,念你丧子之痛,朕便罚你禁足三月。”
“传朕旨意,皇后萧氏遭人陷害,蒙冤被贬。即刻复其中宫之位。朕深慰六公主尚且年幼却有如此诚孝之心,便不计当日冒失过错。以慰皇后,着礼部封六公主为德贤公主,封号瑶瑜。”
“唔——!唔——唔唔——!”
被捂住嘴的孔贵妃一边被人往外拖,一边不停挣扎。
她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贺兰棠。
【蠢货!施昭容这个蠢货!这一切定都是萧嫣的计谋!把本宫拉下水,你又得到了什么好处!萧嫣复位,贺兰棠被提了封位赐了封号!得了好处的只有萧嫣!只有萧嫣!蠢货!】
贺兰棠的目光也一直随着她,在她被拖出去的前一秒,贺兰棠忽然弯下眼睛,对着孔贵妃甜甜一笑。
孔贵妃倏然瞪大了眼睛,不等贺兰棠听到她的心声,就直接被拉了出去。
“皇后已复位,棠儿便不必留在施昭容身旁了,叫你的宫婢送棠儿回凤禧宫。”
面容森冷的贺兰雍仁也不屑再与施昭容多说话,迈着大步离去。
如今只差最后一笔收尾了。
她答应了春蓉的,不能食言。
虽说心里惦记母亲,但这时候还不能走。
一切按照预想中的进行,如今孔贵妃和李御医两个她心里最大的石头已经被击碎。
施昭容语气轻松道:“春蓉,送殿下回去。”
她看着从地上缓缓站起身,脸上带着得意之色的施昭容。
“昭容骗人。”
贺兰棠的声音干脆,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双眸专注地盯着施昭容。
看得施昭容一头雾水。
“殿下说什么呢?”
“你骗父皇,你根本就没有孩子。”
闻言,施昭容瞬间身上的汗毛炸起,下意识地看向春蓉。
春蓉紧着摇头,“无关奴婢的事儿啊。”
她又转头看向贺兰棠,微微眯起眼睛,一步一步缓缓朝着她走来。
【若是被她说出去,那我这费尽心力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白费,陛下定是会杀了我。为了活命,如今我没有什么豁不出去的了……】
“殿下为何这般冤枉妾身?”
贺兰棠装作一副不知危险来临的模样,眨巴了两下眼睛。
“孔贵妃说的呀,春蓉也听见了!”
施昭容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春蓉。
谁知春蓉似是愧对施昭容一般,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娘娘息怒!奴婢并非有意瞒着娘娘!奴婢想着孔贵妃左右今日都难逃一劫,便不想告诉娘娘,再让娘娘伤心了。”
“什么意思?你倒是把话说清楚!”
春蓉含着泪的双眸怯懦地看着施昭容。
“今日奴婢陪殿下玩竹鸟,远远见着孔贵妃走来。孔贵妃没看到树后的奴婢,奴婢听着她身旁的春莹说,说娘娘定是假孕,因为,因为……当年娘娘那场大病,便是她命人做的手脚。她说……绝子药都喂给了娘娘,除非大罗神仙帮娘娘,否则娘娘不可能会有身孕的。”
春蓉的话刚说完,窗外便传来了“轰隆”一声雷响。
施昭仪抬眼看去,天空阴沉,厚重的云压在半空,闪电如银龙一般在云层中穿梭隐现。
她记起那日,亦是这样一般的天。
快要下雨,天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时是她刚入宫几个月。
孔黛已经连续几夜侍寝,得了宠爱,被封了美人。
陛下赏了她不少东西,她便挑了几盒胭脂送过来。
她们自幼相识,虽说关系平平,但到了宫里,两人都把彼此当作对方的依靠。
孔黛得宠,她心里不是滋味。
但孔黛得了风光还惦记着她,倒是让她心里觉得温暖。
临入夜,她送孔黛离开,碰上了过来送信的白兰公公。
她被陛下翻了牌子,还说是因为孔黛在陛下面前替她美言了才有了这次机会。
她高兴坏了。
孔黛亦是一副高兴模样,还张罗着给她上妆。
用的便是陛下赏赐给她的胭脂与香膏。
侍寝后,她亦是被封为了美人。
可第二日便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没力气,原以为是没睡好,可今日后便愈发严重了,还因此错过了陛下的一次翻牌子。
那时她的表哥还未入宫做御医,她位份低,御医给她看病也不大上心。
这病一拖再拖,身子始终病恹恹的,在床上躺了小半年。
后表哥入宫,为她诊治,只说她身子亏损的严重,此后怕是很难再有孕。
无论后来两人的关系有多么恶劣。
可当初刚入宫时,两人情同姐妹的情谊怎能有假。
她始终念着孔黛当初与自己相处的那些情谊。
她始终都念着她们当初的情谊……
“娘娘!您被陛下禁足,不能出去的啊!娘娘您要做什么去啊!”
施昭容紧攥着双拳冲出门。
外头已经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砸在她的脸上头上。
可她似是全然不在意一般,脚步飞快地径直往门外走。
【是她毁了我,都是她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