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疆闻言打量着面前的年轻男子,眉宇间却轻轻皱了起来。
他在齐河郡呆了这么久,也收过不少齐河王氏的好处,王家的大门更是随时对他敞开着,王柳志的凡是能拿得上台面的儿子他几乎都认识,可印象中却几乎没有面前之人的影子。
“王柳志的儿子?我怎么没在王府见过你?”刘疆顿觉此人有戏骗自己的嫌疑,语气间也不免带了些怒火。
那王秀倒也是个察言观色的,低眉顺眼一如往常,“回刺史大人,草民虽是父亲之子,却因母亲出身低微一直身居外院,无法自由出入王家,是以刺史大人可能对草民没有印象。”
“你是王柳志的外室所生?”
听到这个词,刘疆打量王秀的目光开始复杂起来。他也是外室所生,靠着寒窗苦读一举高中,才有了现在的地位。
此事很少有人知晓,可一旦看到有志气些的外室子,他还是忍不住要高看一眼。
既然王秀是王家的外室子,那他没见过倒也不足为奇。
可按理说,外室子是没有权力参与内家财产管理和分割的,这个王秀竟然还能坐上聚成阁的掌柜,坐不坐得稳暂且不说,光凭这一点来看,倒也有些手段。
“草民自知身份卑贱,但既敢与大人攀附,便是心中有进主王家之争的决心,还望大人能够给草民一个说话的机会。”
王秀既没有骤然得权的跋扈,又很会拿捏人的心思,对刘疆话语间更是张弛有度。
这般通透秀敏的外室子,刘疆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且他作为刺史,实权很小不说,也几乎是不可能跟本郡太守交好的。
一个刺史要想在齐河郡安安稳稳地呆下去,就必须有强有力的后盾支持他。
在齐河郡,王家便是一个上上之选。
可王柳志已经上了年纪,再没有多大的精力去经营那份家业,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现阶段要做的,便是跟王家的后辈搞好关系。
王秀在这个时候来向他投诚,若说没有谋划,他是决然不信的,可就凭王秀的这股子不因自己是外室子而服输的劲头,刘疆也觉得对他很是满意。
只不过,有些事他还不能急着下结论,得边走边看,毕竟他的官位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一切都得谨慎处之。
“哦?你倒是胆大,一个外室子还妄图入主王家,也不怕胃口太大,一朝噎死。”
眼看刘疆还并不信任自己,王秀也不恼,唇间含笑又大着胆子往前凑了凑。
“王家肉大,得徐徐图之。不过,近日有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草民倒是有一计,可解大人此时的心头之气。”
……
与此同时,衙门内,王海艳身上刚刚准备愈合的伤口,在杖责之下又纷纷裂开,几棍子下去就被打的浑身是血嗷嗷乱叫。
她一会儿骂林氏瞎了眼不帮她,一会儿又骂江溪不得好死。
江溪倒是无所谓,毕竟这一世她算是白得的,若说上一世熬夜追小说猝死算是好死的话,那也的确算不上。
可王海艳这扯着嗓子的骂声却吵得徐怀之头疼不已,简荼春更是粗暴,走过去一个砍手直接把王海艳给砍晕了,顿时衙内只剩了扑哧扑哧的落杖声,再没了其他动静。
经过刚才的一番审问过后,牛珊珊的罪行已经是昭然若揭。
冯县令依着之前徐怀之的话,判了牛珊珊秋后问斩,其余作案山匪罚为贱奴籍,赐鲸刑,虽留一条性命,却永世不得翻身。
至此,此案便算了结了。
几个人一道出了衙门,徐怀之和徐泽先行,眉眼间尽是舒展,而其后的简荼春一路低声跟江溪聊着自己身体的恢复,林翠花一家此次也因祸得福,亦是满面春风。
唯有宋云一直跟在江溪身后不言不语。
江溪心中记挂着两个在书院上学的孩子,本想早些与众人辞别后,赶紧跟宋云一道去书院看看。
毕竟昨天他们二人走的时候,虽然跟李大娘简单交代了一番,可自己毕竟一夜未归,也还是不放心。
谁知刚到街上,便见一身穿藏蓝锦缎的中年妇人被婢子一左一右搀扶着,缓缓迎了过来。
“夫君。”那女子面色蜡黄,以帕遮口小咳不停,远观便知身体孱弱,可礼仪之处却仍十分到位。
走到徐怀之身前,仍是垂首臻峨,姿容绝丽处尽显贤德。
“你不可见风,在车中等候便是,何苦又下来远迎?”徐怀之一见,便快步走过去扶住了那妇人抬手给她挡风。
之前徐怀之进衙门的时候,就说是跟他夫人去灵鹫寺上香经过,那时江溪还并未在意。
可现在一看,这徐怀之夫人的身体,怕是上多少香都无济于事。
简荼春虽性情直爽,却向来跟柔弱的章氏交好。
此时见江溪在场,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立马拉着江溪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章氏面前。
“江娘子,这位是太守大人的夫人章氏,之前江娘子妙手神医为我治好了顽症,不知能否发发善心,给她也看上一看?”
按理说江溪这等平常百姓,见到太守夫人,那都得是跪地磕头的,能给太守夫人看病,那也是三生有幸。
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简荼春已经知道了江溪的性格,她可不是什么崇官媚上之辈,官民那一套,对她不管用。
平等待之,才是正道。
章氏聪慧灵秀,一点就通,也半分不计较身份的差距,见简荼春竟是带了人过来给自己看病,面上也是一喜。
她之前在府上见过宋云,也知道他拒绝过自家夫君,故而方才一见便留意到了他和这位他一直紧紧跟随的女子。
这会儿近距离看江溪,也不免顿生感叹,“没想到齐河郡内,竟还有生的如此标致的人儿!这气质身段,竟不比那京城里高门大户的大家闺秀差半分!”
“夫人谬赞了。”江溪对章氏印象不错,说起话来也渐渐贴近了不少。
“我看夫人面色蜡黄,体弱无力又多咳不停,且咳后帕中带血渍,不知,可是害了肺痨之症?”
江溪话落后,章氏纲要开口,就听一旁的马车上传来一声粗厉的冷哼。
“她这病,你这等乡医小民治不了,还是离远些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