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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灾

仙历年的修真者有许多派系:肉身强悍、天赋异禀的神域上四宗,讲究极其纯正的修炼方法,有“专属地”,爱何时修炼都有自由;修炼时,在固定的灵气宝地修炼,等灵气自行入体;运气好的,也许往那一坐就能提升一级修为;时运背的,也许白耗,屁点灵气也没吸入体内,但也不在乎。这一派修真者的希望大概有两个:或是坐着提升修为等级,名为躺升,或是守着福地有异宝降世,届时所得好处,绝非修为提升一级可比拟。

比这上四一派稍弱几分的下三宗,或因肉身强悍程度不及他们,或因血脉强度不敢如此白耗,大多找的都是上四不要的修炼地;人与修炼地都有相当的位置,所以在生存时也能保持住相对的尊严。下三一派的修真者,也许钻空子,也许寻更差的。在前者的情况下,因为还有相当的实力,所以无论是不是上四的专属地,他们总是悄摸潜伏进入。上四的专属地,当然比被他们遗弃的地方要强很多;灵气与异宝也能多蹭到一些。

无论上四还是下三,都属于神域,简单点说,便是天上;天赋平平,体质极差的,恐怕就不易在神域有地位了。他们处在人间大陆,天赋平平,体质极差,又不敢抢宝地,所以只能没日没夜的修炼,希望全天不停歇,练出一个神域地位和自己的一席之地。他们的天赋差,修炼缓慢,所以得更多时间修炼,不争宝地。

到深山,老林,绝谷,悬崖去修炼,都是他们;灵气少,但可全天修炼,无人打扰呢。

在这里,十八岁以上的——有的从十八岁以后才开始修炼——很少能在十八岁以后还能修炼成为修真者的,因为在成年以后天赋彻底封闭,很难修炼增进一丝修为。他们也许修炼一辈子,而一辈子连修为增加一丝的喜悦也没有过。那五十岁以上的人,有的是已修炼了将近五十年的,从小修炼激发了天赋使他们位居人上,他们渐渐知道自己这一类当属凤毛麟角,便想要开宗立派。成立了自己的家族,开始招收弟子,做起了大买卖,招收弟子需看对方天赋,修炼时的经验,都足以使他们成就光荣,而且用鼻尖儿指评着那些后起之辈。

可是这点光荣丝毫不能减少血脉之间的鸿沟,他们自己也因此在幽静的山谷间常常微叹。不过,以他们比较那些五十岁上下的修炼者,他们似乎还不算是上天遗弃的。这一些是以前一直坚信修真可以延年益寿,而过了半生到了生和死的界限已经不甚分明,才发现修为没有一丝精进的。

与他们一同的,过了十二岁依旧无法提升修为,干脆便直接放弃,转身做起了小贩,或是制作的工匠,反倒是小本生意越做越好,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只是静坐闲谈时,脸上还是忍不住浮起一抹满是无奈的不甘神色。他们大抵知道,这就是平平凡凡的一生。街头巷尾有一处住所,心里却是向往绝壁高峰上的仙门宗派。

这些人,生命最鲜壮的时期已经卖给了生意,现在再把几个钱币变成的懊悔撒在枕头上。没有坚持,没有反省,没有信念,就是在社会中也不会获得好运。他们做小本生意,店里不定什么时候就卖不出去了;一边吆喝祈求别人购买还得一边笑脸叫爷,虽然十个金币已经是甜买卖。

他们不比那些大宗门,不屑于小本生意,每一单都是天文数字,钱币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数字,用那些挣了钱奢华享受的大人物的话来说:我对钱不感兴趣;但真当破产清算时,他们却也会一夜白头,憔悴不堪,没了当年傲立于世的傲气,看起来平易近人,还令人同情。

此外,因环境与地位的差异,将世人区分得更加明显。大宗门人,他们穿着打扮,生活习惯也很特别,御剑飞行,昂着头,目不旁视的,贴着云彩飞行,带出藐视一切,而自有专长的神气。因为是修真者,他们不穿普通人的衣服,而一律是宗门特制的浅色劲装,绣金丝的腰带,腕带,衣领平整;沉稳,儒雅,神气。一见这样的修真者,世人纷纷伏地膜拜,他们似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令人追逐向往。

世人之间的这点关系,便令一些神宗大派忽的拔地而起,闻名于世,只是兴衰交替,命运多舛。

而相比昙花一现的大宗门与街边小贩,华起大陆上有三大宗门,传承百年,越发昌盛。

最令人向往的,便是已有上百年传承的“长白门”、“蓝乐道”和“东渡府”三宗。

这个故事,便是从“长白门”开始的。

华起大陆,神夏国西南,长白省。

长白山,单从其名理解显得平平无奇,但他却是华起大陆上最高的山峰。

长白山高一千五百丈,连绵百里,峰峦起伏,高耸入云。平日里只见白云环绕山腰,窥不见山顶真容。

长白山山林密布,飞瀑奇岩,多有珍禽异兽,景色幽险奇美,四季如春,天下闻名。

长白山脚下,有个叫起点村的小村落,这里住着四十几户人家,民风淳朴,多以上山砍柴换些钱币为生。平日里多见长白门弟子高来高去,对修真炼道之事更是无比关注。

这一日清晨,蓝天似海,本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却从西边天际的尽头,缓缓飘来一朵低垂的乌云。

从起点村看去,那漆黑的乌云形似一头恶龙,隐隐带了一丝狰狞。

只是,长白省素有: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之称,村民们世代居住在此,这般景象不知见过了多少次,毫不在意,更别说无知的孩童了。

“子羽…子羽,起床了子羽,该上山砍柴了。”一声呼喝,带着几分笑意,出自一个半大小孩之口,他看上去八岁左右,眉目清秀,手里提着一把木柄斧头,向着村东头一间木屋跑去。还未跑到木屋前,便见木屋的窗户缓缓打开,一个比他大两岁,个子也高些的男孩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此刻脸上满是困意,揉着双眼,努力睁开眼睛。

“沐晨,你怎么一天比一天早了?”屋内小孩打着哈欠问道:“现在不过才五点!”

屋外小孩双手叉腰,老气横秋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快点,给你十个数,十个数一过,我可就进去了。”

闻言,大两岁那孩子竟是瞬间不困了,翻身下了床,速度穿衣穿鞋,衣服胡乱挂在身上,鞋子也来不及穿好便往外跑。

就在这时,木屋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传来那道习惯性地问好,“早啊沐晨!…”然后又是那声熟悉的笑骂:“韩子羽,你看看你,啥时候能像人家沐晨一样,你看你,还大人两岁。反倒是跟个弟弟一样!”

这是韩大娘,韩子羽的母亲,三十岁出头,却沧桑得像四十岁,只是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一手拿着一张烧饼,递给韩沐晨,和刚出门来的韩子羽。

“路上注意安全,等你们吃中午饭。”

韩沐晨一把抓过烧饼,笑嘻嘻道:“谢谢大娘!”

韩子羽鞋子还未穿好,拖着鞋,接过烧饼,身上衣服胡乱披着,边跑边喊道:“沐晨,你倒是等等我…”

韩沐晨回头一看,脸上浮现一抹神秘笑容,口中道:“行行行,你赶紧。”

看韩沐晨停下,韩子羽忙将烧饼叼在嘴里,穿鞋穿衣,忽然他觉得有些奇怪,呜呜问道:“诶!沐晨,这不像你啊!要是往日,你定然是跑得更快了,嘴里肯定还会说‘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今天你竟会这么好心等我?”

说着,他就觉得眼前视线暗了些,刚抬头,就看见一个翘的老高的屁股正对着自己面门。

吥…吥~~~~

随之一股恶臭传来,使他差点晕厥。

韩沐晨笑道:“哈哈哈…屁乃人间仙气,放者洋洋得意,闻者垂头丧气!”

韩子羽一愣,随之猛然咬牙切齿,道:“韩沐晨,你个魔鬼…不,你个畜生,我要弄死你!有种你站住。”

韩沐晨在前头“呸”了一声,边跑边道:“你当我跟你一样白痴啊!”说着,昂首挺胸跑得更快了。

一路追跑,韩沐晨与韩子羽已经跑到了长白山上。长白山山林茂密,最外围树干粗一米,尽是长了百年的古树。

韩沐晨第一个冲进去,韩子羽紧跟其后,韩沐晨忽然扑通一声,摔了个跟头。韩子羽大喜,奋力向前跑去,笑道:“嘿嘿,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报应吧!”

谁知韩沐晨翻身平躺,一只手抓住一根手腕粗的树枝,嘴角浮起诡异的笑容,道:“子羽哥,你忘了吗?”

韩子羽又是一愣,问道:“忘了什么?”

韩沐晨道:“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说到“我”字,韩沐晨因为浑身使劲使得音量增大,同时响起一道“咻”的破空声,随之,是一道肉体的闷响,再随之,就是一声惨叫。

“啊……韩沐晨,你个魔鬼,我要杀了你!嘶…”韩子羽被树枝弹飞了出去,脸上被一道紫色淤青平分两半,近点的,能听到他牙齿咬碎了的声音。

韩子羽毕竟大韩沐晨两岁,一瞬间的爆发力,又被愤怒支配,快如闪电般来到韩沐晨身前,骑在它身上,抡起拳头就要打。

与他极度愤怒的模样正好相反,韩沐晨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道:“你就不想知道关于长白门长雪的事情?这一拳要是打下来,你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韩子羽蕴含巨大力量的拳头,既然就这么停在半空,若此时有修真者见到,定然会无比惊喜,因为眼前这个孩子所能做到自身收放自如,是他们特意锻炼了数年才逐渐掌握的。

“你真的知道?”韩子羽有些疑惑了,韩沐晨的话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这是他生平对韩沐晨为人的总结,但饶是如此,其实他心里已经相信了百分之九十,那百分之十,就等韩沐晨自己点头了。

韩沐晨一抿嘴,头一歪,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韩子羽瞬间信了,道:“但这还不够,今天你还要给我砍两根黑木。”

韩沐晨点头,道:“嘿嘿,一言为定。”

韩子羽立马脸上浮起笑容,迫切道:“沐晨,快跟我说说,长雪是不是去参加了全武大会,这一届的冠军是不是还是她?”

韩沐晨躺在地上,微微摇头道:“就喜欢看你这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你既然连长雪没有参加这一届全武大会都不知道,她是长白门的天才,一年前就闭关修炼了,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呢!”

“啊?”韩子羽一脸惊讶,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难道忘了?老康家的木材是谁卖的了?”

韩子羽轻轻拍了一下韩沐晨脑袋,道:“康伯是你爸,你就不怕雷劈了你?”

轰…

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惊呆了二人。

“什么东西?”

韩沐晨与韩子羽纷纷翻身爬起,看向村子的方向,巨响分明来自那里。

韩子羽抬头,猛然呆了,指着天上结结巴巴道:“沐沐…沐晨,你…你看。”

韩沐晨抬头,正要骂他,忽然也呆住了。

头顶不知何时起了乌云,浓如黑墨,翻涌不止。电闪不断,雷声阵阵。

与平日的雷雨不同,电闪雷鸣间,隐隐透露着一股肃杀意。

一声雷鸣,黑云忽然剧烈翻滚,电闪间隐隐可见一道巨龙潜在其中,两人吓得瘫坐在地。

忽然,黑云一卷,露出一道人形,他头发花白,头顶畸角,站立在黑云之上,斜视着下方村子。

黑云中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道:“四爷爷,他,确是在这小村中?”

老人轻捋长髯,道:“小雷子,这是你五爷爷探查到的消息,不会有错的。”

老人见黑云中少年似乎还在犹豫,接着道:“动手吧,难道你忘了你的母亲?现如今只有你的仙脉才能镇压那一支血脉,若等他明了真相,届时我族,恐会有一场大麻烦,何况其他上四一宗,都还在盯着我们,等待时机呢!”

闻言,黑云忽然又开始剧烈翻涌,电闪不断,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仿佛要撕裂这大地。

两个孩子眼中,只有狰狞的黑云,电网形成一只凶残的凶兽,似要从天上扑下来一般。

轰……

一道金光一闪而过,忽然黑云中出现一团巨大的金色光斑,光斑出现,雷鸣声剧增,震得人头昏脑胀。

在韩沐晨眼中,乌云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接近地面,雷声从未有过这般震耳欲聋,闪电也从未有过这般刺眼,几乎令他无法直视。

仿佛,天都塌了下来。

他呆呆站在那里,看着金色雷电轰击在大地上。一道巨大的金色雷电光柱,从天上倾洒下来,宛如末日一般,顿时尘土飞扬,天地崩裂。

韩沐晨忽然感觉自己得心脏猛的跳动了一下,仿佛浑身血液在那一刹全部倒流,空气中仿佛都有雷电,他手脚麻痹,不能呼吸,只觉得这一瞬间,雷停了,风歇了,整个世界仿佛也静止了一般。

然后,他不由自主的向后飞了出去,在他甚至还来不及感到害怕时,只见一道金色雷柱向他奔袭而来。那金色雷柱绚丽无匹,远胜过天上太阳。这四周巨树瞬间四分五裂,以雷电为中心,寸草不生,一道道漆黑裂纹,自地面向四周蔓延。

金色雷柱尽数落在韩沐晨身上,他一颗心里,空荡荡的,只觉得凌厉雷声,在耳边滚滚不断。

他觉得害怕,浑身就连思想都接近麻痹,唯有脑袋里还能泛起一个想法:我要死了吗?

没有多想的机会,背后一股猛烈的撞击,让他顿时晕了过去,不醒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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