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原本是欢欢喜喜的为尤雪识梳洗,想不到进殿却看见尤雪识自己一个人低声哭泣,细看司眀羽并没有在殿中,下意识之中她好像是知道什么。
纸鸢低声叫道,“娘娘……”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什么。
尤雪识目光如灰从此再无一丝生气,若是昨日对司眀羽再无念想,那么今日她便是恨极了司眀羽,为什么他要这样对自己,难道他就这样厌恶自己,宁愿半夜离去也不愿呆在这里。
看着被单上的点点血迹,如初开的花瓣一样绽放着血一般的美丽,一阵苦笑,尤雪识蓬乱的头发像是街头的乞丐,脸上的微笑是那样的令人心痛。
十几年等待终于一切成空,她终于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所谓伊人,只不过是一念空想,他可以是任何人的伊人,唯独自己……
由爱成恨,十几年的转变,终于浓结成一股深深的怨意……
瑾依纤细的手指抚摸着那如血的花瓣,血色玫瑰果然是血色玫瑰,即使是空放了两年,依旧是如血鲜亮,瑾依让清颜拿下去,备齐了所有的药材,加上珍珠粉,配成了敷脸的药方。
差不多半月,瑾依每天夜晚都用药方敷脸,一层层丑陋的皮脱落,慢慢只留下光洁如玉的皮肤,瑾依看着镜中的自己,能走到这一天一切努力真就是没有白费。
体内的毒素也已经排除的差不多,慢慢的瑾依也可以食用一些八宝粥,身体慢慢恢复就只剩下腿现在还不能动,赵半仙见瑾依恢复的还算不错,便提前开始为她治疗,按照赵半仙的方法是,针灸与药浴并用,针灸刺激经络,药浴活血化瘀。
由于时间太长加上病情的耽误,所以真能慢慢来,一开始瑾依的腿还像是木头一样,慢慢皮肤开始恢复了血色,紧接着便是没日没夜的疼痛与刺痒。
就像是文火熬药般的疼痛,每时每刻犹如百万只蛊虫在体内徘徊,瑾依被折磨的面色蜡黄,这一关是她必须要经历的一劫。
司眀羽看着在床上痛的打滚的瑾依,心中就像是被刀割一样,那如樱花瓣般的唇被咬的鲜血直流,司眀羽紧皱着眉头又是那样的无能为力,小心用丝帕为她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瑾依枯黄的手紧紧的抓着司眀羽,眸中尽是痛苦,又一阵如滔天巨浪般的疼痛袭击着她的全身,瑾依实在忍受不住便惊叫出口却只有力气发出隐隐的痛哭声,司眀羽紧皱着眉头,看着她又要咬唇便用力掰开她的嘴,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嘴中,一种疼痛马上袭来,好,如果我不能代替你痛,那么我便陪着你痛!
一股血腥的味道涌入瑾依的口中,她艰难的挣开眼睛看着司眀羽,司眀羽亦是静静的看着她,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一淌而过,她在心中暗自怪他太傻,可是为什么她却真实的看见了他眉目中的微笑。
一月之苦,在司眀羽的陪伴下瑾依艰难却安心的度过,她的双腿已经不再那么痛,司眀羽命人给她做了一副木拐,瑾依开始尝试着小心站起来,一年多没有下床她的双脚力量也萎缩了,几番跌倒,几番爬起,她要站起来无论承受多少次失败与痛苦。
然而司眀羽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却不能陪伴着她了 ,赵半仙如约治好了瑾依,那么司眀羽也应该去完成他的诺言,出了上朝以外,司眀羽就要陪着赵半仙下棋,甚至连吃住都不得不在赵半仙的家中。
赵半仙说瑾依的腿已经痊愈,只要多加练习差不多两个月就能完全恢复,所以除了隔几日到王府中看看瑾依,便拉着司眀羽在家中下棋,有了司眀羽,家中的事务几乎全都推给了他,出于感谢司眀羽无论做什么都觉得那是他应该做的。
没有了司眀羽的陪伴,在空寂无人的夜里瑾依总觉得是那么难以入眠,或许有了司眀羽自己已经养成习惯,就算是在自己最丑陋不堪的时候,司眀羽都默默的陪伴在自己身边,忍受着殿中和自己身上难闻的中药味。
瑾依多数时间都是在练习走路,就算是手上露出血泡也从未间断过,清颜心疼瑾依便给她做了一个合手的棉布兜好将手护住。
从站立到可以行走几步,瑾依花费了太多的时间,有时候瑾依会让清颜推着她到桐树下看看,慢慢等待着花期,因为她和司眀羽说好了,桐花盛开之日,她要为他在此抚琴一曲。
说好的不失约!
清颜见瑾依老是愿意去那桐花树下便以为瑾依是喜欢桐花,所以就命人时不时去看看桐花,那一日清颜欣喜的跑过来说道,“娘娘,后花园的桐花开了”
桐花开了,司眀羽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可是你还不得不为了我履行你的承诺。
“清颜,推我去看看”瑾依吩咐道,拄着木拐艰难的向轮椅走去,清颜忙扶着瑾依坐下。
来到桐花树下,瑾依看着那含苞待放的浅紫色花蕾,一簇簇、一朵朵,像是竞相开放的美丽精灵,桐花树抽新枝,其间会不会有上一年繁花的影子?应当是有的,年复一年,今年的花或许总是承载着上一年的记忆。
瑾依让清颜把琴架搬过来,清颜将一切都收拾好,瑾依就那样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桐花,清颜小心问道,“娘娘,您为何不弹一首曲子呢?”
瑾依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说道,“人约未至,手不沾弦”
清颜低头看着瑾依,她的目光就像是柔和的月光一般,如樱花瓣的唇轻轻吐出这如清风般的话语,同着漫天的紫色桐花美的摄人心魄。
第一天,桐花含苞,人未至……
第二天,寥寥静开,人未至……
第三天,盛开如夏,人未至……
……
第六天,司眀羽看着那桐花竞开的盛景,高大的桐花树下放着一张紫檀木雕花琴架,司眀羽踩着几朵凋落的桐花残瓣慢慢走进那琴架,上面静躺着几朵精致如故的桐花花瓣,说好的不错过,可终究还是错过了。
今日朝上接到皇上的圣旨,锦州春雨如洪,他不得不得前往锦州去安抚灾民,发放救济物品。当今前方战火纷飞,一切物品粮食都是紧缺之物,派别人去怕层层瓜分官员贪污,所以自己必须亲自前往。
司眀羽将那淡黄色纸笺放在琴弦上,抬手拿了一朵桐花放入腰间的香囊中,年年有此时,瑾依,我们终究会有一天不再错过……
瑾依从沐玥坟前回来时才知道今日司眀羽回来过,不过又要因为朝中的事情走了,锦州?一个听起来很遥远的地方,便问道,“殿下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少则月余,多则半年,要看灾情……”王福子说道
那看来桐花是看不上了,瑾依轻叹一口气,对清颜说道,“推我去后花园看看”
瑾依静静的看着地上稀疏的残花,桐花要开始凋谢了,由盛转衰,几乎只是在一夜之间,或许明日就会是光秃秃如冬日一般的枯树枝子,瑾依手推着轮椅看见了琴架上的那张纸笺,上面是司眀羽的字迹写道: “桐花半落时,复道正相思。殷勤书背后,兼寄桐花诗。桐花诗八韵,思绪一何深。以我今朝意,忆君此夜心——致吾爱妻”
‘以我今朝意,忆君此夜心’,瑾依唇边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抬手抚琴,如云雾般飘渺惆怅、令人百转回肠的音律悠然细流,“桐花落、春已迟,芳辰久远,本是约定时;花期至、人未至,怎负倾城,苦念君归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