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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此去经年

大周帝国,立朝千年,以武立国,是一个崇尚武力的国家。帝国以火器著称,并以此创建了号称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军队,人才辈出,兵源充沛,自立国伊始,就不曾有过被异族入侵濒危的情况出现。

而大周军力如此强盛,帝国大权却从未旁落,始终由大周皇室掌握。由此可见皇室的实力之强盛。甚至,在帝国几大重镇坐享兵权的,几乎都是皇室的私军。

白城,是帝国西域重镇,三河郡的首府,在其所在的永州中的地位仅次于永州首府。白城最闻名于世的,当属其繁荣的锻造工艺,帝国军队各类武器的设计,就来自于白城,而且每年帝国兵刃订单的三分之一,都是从白城订购。在白城的街头,随处可见那些叮当作响的打铁铺,与各形各色的商队。

这里的商队最主要的贸易物品,就是各类军用装备。

在白城一片街道上,一家叫做巧夺天工的武器店门口排成了长队,形态各异的男男女女,都排在这家工坊的门前,准备用辛辛苦苦赚来的工钱,去买一件自己心仪的武器。

店内,门口负责卖东西的小二灵巧地从作坊与卖场间活动,他今天已经卖出去上百件武器了,他摸了摸兜里越来越鼓的钱袋,有些忍不住的笑开了花。

小二送出去今天最后一把武器,抱歉地向后面排着长队的人们说:“对不住了各位,今天的东西已经全部卖完了!实在不好意思,没买到的顾客,我可以在这里承诺,明天优先卖给你们!请各位今儿个先请回吧!”

待到打发走了不满的人群,小二这才在门口搬了把椅子,点起了一支烟,用力的吸了一口,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小二扭过头去,望了一眼隔壁的那家罗一工坊,依旧无人经营,那家店的主人连带着伙计一共就只有俩人,每天早上只是象征性地在门口挂上了几把刀,柜台上摆了几杆枪,这俩人就出了店,也不知道每天都去了哪,甚至连店都是委托隔壁的小二帮忙看着的。

只是看着归看着,巧夺天工每天门庭若市,小二能答应的也只是保证他们的货物不被人偷走,却做不到帮他们吆喝着卖出去。

对此,罗一工坊的主人罗毅满面皱纹的脸上堆起了一个有点难看的笑容,很是感激地答应了。

小二看了看天色,掐了掐时间,嘀咕着,差不多该回来了。果不其然,从远方走来一道挺拔的身影。待走近了看清楚,果然是罗一工坊的那个小伙计。

那伙计照常与小二打了声招呼,又与往常一样抛了两个铜板给小二,作为一天帮忙看店的报酬。小二接过来铜钱,有些好奇地问:“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你家主人呢?”

伙计是个俊秀的少年,他噢了一声,说了一句主人他出了远门,就回到了工坊里去。

小二抽完了烟,并没有再问。

曾经的小男孩走到了白城,找到了罗一工坊,也认识了酒吧老板的旧友罗毅,就这样在工坊里呆了八年。

日子改变了小男孩的容貌,却没有改变男孩的内心。或许是曾经拾荒的日子对他来说印象太过深刻,如今十四岁的少年,却还是如以往一般,警惕着身边的一切。

除了罗毅。

那时的林玖几乎用尽了自己的力气,穿越了茫茫的大漠,终于抵达终点,靠着那位老人的令牌才进到城门中,在离别了沙漠之狼后,林玖只过了没几日的富裕生活,沙漠里永不停歇的沙暴再次让男孩一贫如洗。

如果不是好心人遇见了昏厥在街角的小男孩,或许林玖永远没有机会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之后的故事,当罗毅看到那拿着熟悉火枪的男孩时,几乎二话不说便安排林玖住下了,等到林玖的身体稍微好转,才详细询问了事情的来由。

于是林玖就在这里住下了,并且一晃就到了现在。

而现在,罗毅走了,真的出了远门,却如当年酒吧老板一样,或许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罗毅并没有说明究竟为什么要走,只是将他所有的财产连同他所会的本事全部交给了少年。

每天的早出晚归其实就是罗毅在教给林玖他所学的本领,从人文历史,到天文地理;从打铁铸造,到野外生存;从近身缠斗,再到武器运用。

而所谓的财产,也不过是一间勉强经营着的铁匠铺,以及藏在罗毅床下的箱子,破破烂烂地被一把生锈的锁封闭着。

这八年里,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罗毅只是单纯的训练林玖的战斗技艺,却全然没有带他接触过魔法。如今林玖的魔法知识或许只比普通人强上一点,仅在他还小的时候偷偷翻读过罗毅书架上的一本魔法书。

那本书的样子林玖还记得,封皮上没有任何的图样,而且书皮质地粗糙厚重,触摸起来像是什么野兽的皮革。书很厚,甚至比林玖读过最厚重的书还要厚上一倍,只来得及翻看开头的几页就被罗毅发现,不光被臭骂一顿,打从那次被收走之后,林玖也就再也没有见到那本书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又过了一年,罗毅还是没有回来,林玖有意的开始在市集里关注魔法相关的书,并且平日的锻炼也把重心更多的放在了锻造的本领上。

尽管大周帝国并不鼓励魔法,一整年也没找到什么能学到魔法知识的书。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林玖看着自己面前地上摆放着七扭八歪的刀枪剑戟,说不出来是满意还是惋惜,这些武器测试的时候表现非常好,已经达到军用标准了,但外形上实在难以入眼,林玖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一军的主帅,要给自己手下的部队装备武器,看到这样朴素甚至有些过了头的家伙们,是绝对不会考虑的。

因此从此之后,林玖也开始尝试着学习一些包装的艺术,毕竟他还是要有一定的生活来源的,武器的质地再好,如果卖相难看,不能换成实在的金币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之后尽管每天店里的生意不瘟不火,但总算能维持基本的生活。

这一天,林玖站在镜子前,仔细的观察着自己,镜中的面容还没有脱离稚嫩,五官已经可以看出些精致俊秀的雏形,平日里不修边幅的长发散落在肩上,倒是映衬出几分清澈少年人的味道。

林玖看了看,又想了想平时罗毅有些粗糙的样子,刚拿起剪刀,剪到一半突然停下动作。

林玖拿过了抽屉里珍藏着的那支古老的燧发手枪,这一年里,他清晰的认识到了大城市中鱼龙混杂的势力,他也用这把古老的枪毫不留情地轰爆了许多来挑事儿的混混的头。

如今的林玖也算是火器方面的专家,他不禁有些奇怪,这把枪的威力好像有些大过了头,并不是像那位老人所说已经破到不能用,恰恰相反,比起他这些年见过的同类火器,这把火枪称得上暴力美学的典范。

如今林玖对自己的武器工艺也有些自信,他不止一次尝试过分析这把枪的构造,也找出了损坏的部位,但令他头疼的是,哪怕整体构造十分简单,可一些细节零件上简直复杂的令人发指,每每研究一个钟头都会让林玖头痛欲裂。

无数次吃瘪于这把看上去其貌不扬的火枪,让林玖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学习一下最纯正的矮人工艺。

这也让他越来越好奇,当初的酒馆老板和这把枪的制造者到底是什么身份。

如果没有几天前意外的遇见那个黑袍,或许林玖会带着这样的疑问过一辈子。

他的脑海中能让他念念不忘的,除了酒吧老板与罗毅,就只有那个当年让他颤抖的,那张亦正亦邪的美丽脸庞。

九年过去,那张脸在林玖的记忆中只剩下了一道影子,而这道身影给他留下的印象也不断地变化着,有时好奇,有时警惕,但他细数了一下最多的印象,还是来自当年那股无形压力的恐惧。

三天前林玖在白城的大街上闲逛时,视线不自觉地跟上了一道高挑的身影。他隐隐约约地感觉,似乎这道身影是他曾认识的。

于是林玖第一次真正地运用了罗毅教给他的技术,跟踪。

一路跟着那道身影进了一条小巷,巷子里因为杂物屋檐的遮挡十分昏暗,为了不被察觉,林玖只能躲在远处,小心地探出头偷听。

在林玖的视角中,那个人依然穿着九年前所见的黑袍,不同的是,如今这件黑袍衣衫上布满了金色的细纹,背对着巷子外所以林玖看不到更多的细节。

在黑袍人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着漆黑铠甲的高大男人,上半身特别是脸几乎完全隐藏在了黑暗里,林玖感觉到浑身冰凉,像是被某种危险缠住的感觉,而林玖做出判断,这个感觉大概是阴影中的男人带来的。自从到了罗毅身边以后他很久没有颤抖了,林玖弓起了身子,愈发小心地偷听着。

巷子深处的两个人交谈声音很低,在不暴露的前提下林玖很难窃听到什么信息,只在中途见那男人明显有些吃惊,一瞬间的音量稍稍大了一点,虽然只是微毫的波动,但仍被林玖捕捉到了一个词,回路。

黑袍女子明显有些不悦,林玖几乎下意识地缩紧了身子,让自己整个人隐藏在了重重杂物之间,就在这一刻,林玖便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扫来。

那一瞬间林玖几乎窒息。

不过几秒的时间,那道视线就撤了回去,但这几秒在林玖看来却是如此漫长,他试探地偏过头,只让自己的视线露出一道缝隙,而充斥在他视野里的,是一顶沉重漆黑的金属头盔。

林玖如电狼般从藏身处弹起,面前的漆黑铠甲仿佛黑洞一般连人的勇气都要吞噬殆尽,脚踏在箱子上借力一蹬,林玖的身子便飘出两米远。

还不够。

身体尚未落地,左手便紧紧钩住了侧身上的墙砖,胳膊发力,整个人又向后荡回三米远。

还不够。

可那身穿漆黑铠甲的巨人还待在原地,林玖感觉松了口气,但心中沉重的危机感没有丝毫下降,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巷子出口的距离,只要几步的功夫就可以逃到大路上了。

但当林玖回头再看去的时候,那身漆黑铠甲消失不见了,身后的阴影笼罩在自己身上,林玖用尽最后的力量转身殊死一搏,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布满了金属钢针的铁拳向自己面前砸来。

在一阵钻心刻骨的疼痛和天旋地转后,林玖觉得世界都变得一片漆黑。

随着扑通一声,林玖失去意识的身体如一张破烂麻袋一般跌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一瞬间发生的太快,似乎是林玖刚刚起身便受到重创又重新跌落地面。然而那停留在巷子深处的女黑袍却发出了压抑愤怒的声音:“你差一点就让他逃了,如果被他逃到周帝国的眼皮子底下,你的小命保不保的下我不在乎,我们两方的交易可就做不得了!这个代价你担待地起吗?”

黑铠的男人微微鞠躬,道:“很抱歉让您有这样的错觉,古尔魔王座下的第一魔宠会在这样的小子身上失手。不过这家伙的行动敏捷确实超出了我的想象,在我印象中,只有他们人族精擅身法的高手才能做到。”

男人的语气很礼貌,但看上去并不尊重女黑袍,他的目光透过封闭的铁盔直视着面前的女人,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

“这么看是你我被盯上了?但那不可能,帝国上下有本事找到我的人类,绝对不超过五人。况且没有人见过我的真面目。”

女黑袍的言语间透露出绝对的自信,但隐藏在斗篷下身体却开始沉重,“以防万一,这个人你带走处理一下,这几日我们暂且不要联系,交易的后半程时机成熟我自会找到你家魔主子。”

黑甲男人扛起了昏迷不醒的林玖,走进阴暗的巷子深处,直到黑暗将他高大的身躯完全吞没。

而女黑袍的目光,则始终放在林玖的身上,在第一眼见到他时,就有一种来自骨子里的熟悉感觉,在她看来,这种毫无根据的预感只会妨碍自己,她将这归结于自己的魔法之息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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