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二百七十五年四月,云州城。
城西熙熙攘攘的水马大街上,一个穿着布衣围着白布围裙肩上披着手巾把的年轻男子坐在有来客栈门口,他嗑着瓜子眯着眼看着大街上的来往人群仿佛在寻找猎物。
他叫陈旭,十六岁,南云州第三大城云州城西郊最大客栈‘有来客栈’总店的小二,是店掌柜的张嘉诚的远房表侄,他自小丧亲如今跟着表叔在客栈当个小二过活。
陈旭身高约莫着一米七八左右身材匀称,身上衣物虽然很旧,淡灰色的衣服都浆洗的掉了色看起来发白,但陈旭却把自己的穿着收拾的非常干净整齐,他的头发也洗的十分干净,面白匀称精神俊俏,一双眸子活灵活现透出一丝丝皎洁的目光打量着南来北往的人。
等了半晌,陈旭看到一个牵着马满身浮尘面带疲惫的高大男子边走边看四周的客店,他微微一笑撇掉手里的瓜子皮,拿下肩膀上的手巾把拍了拍身上,仔细的砸吧砸吧嘴清了清嗓子面带热情的微笑快步迎了上去。
“这位爷!唉!这位爷!您吃饭驻店吗?我们这好酒好菜物美价廉厨子手艺可是云州城一绝,客房房间干净整洁,养马的伙计手艺极好能修掌换铁,价格公道手艺到位。”陈旭声音悦耳好听,他还故意放低了三度,低眉顺眼面带谄媚的笑容看着风尘仆仆的高大男子,他静静的站在男子左手身侧靠后一点点位置搓着手。
那个高大男子被这么一问,看到是一个面带笑容穿着打扮干净俊俏的客店小二,微微一笑说道:“哦?真有这么好?”
“童叟无欺,保您满意!怎么样客爷要住店还是打尖?看您马匹也有些疲惫,不如您进去坐我安排人弄点好草熟水给您养养马,算是小的我送的免费服务。”陈旭的语调极为低顺面带笑意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住店!嗯,先来点酒菜安排一间上等的客房,还有给我的马喂水喂食查查马掌蹄铁的状况一路奔波也算是辛苦这个老伙计了。”高大男子明显十分满意这个小二,笑着从怀里掏出十枚铜钱摞成一摞递给了陈旭。
“给你赏钱。”
看到钱陈旭笑的更开心了,伸手接过十枚钱麻利的收入袖子里,殷勤的牵过缰绳伸手哈着腰引着高大男子往有来客栈走,陈旭抢先一步走到门口高声:“贵客一位!雅座!上等客房一间!”
他喊完之后伸手招呼一个小二说道:“阿虚!把这匹马牵到后院马厩让老冯给马洗涮赶紧喂上草料熟水,然后清洗一番检查一下马掌,要仔细点知道了吗?”
说完之后陈旭从袖子里取出一枚铜钱丢给名叫阿虚的小二把缰绳递给了他,然后带着高大男子上了二楼。
一通忙活高大男子的吃喝被伺候的那是十分的舒坦,他又满意的赏给了陈旭十枚钱,就上楼去客房休息了。
陈旭哼着歌在柜台上记上这笔客人是自己拉来的,然后从围裙口袋里掏出小半把烘干的瓜子做在门口的石凳上嗑了起来,眯起的眼睛看着来往人群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时至傍晚,客栈里走出一个穿着金钱纹短袍子头戴方帽约莫四五十岁男人,那人走到陈旭身边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脊梁:“小旭子!你的班到时间了,可以休息去了。”
陈旭嗑着瓜子一手瓜子皮一手葵花籽,嘴里嚼着瓜子仁回头满脸带着笑:“诚叔!今儿就到这了?那我走了啊!”
张嘉诚满脸的不爱看他的表情,仰着头说道:“没事别瞎跑了!天天拿着本破书弄这个木剑怎么滴啊?都十六了还想着当大侠剑仙?好好琢磨着干活,找个媳妇不比这个强?”
陈旭讪讪一笑但是并没有放进心里,这些话他已经听了好久了,自然是不打算照做的,面带假笑打着嘻哈告别了张嘉诚往后院走去。
张嘉诚满脸的鄙夷看着自己这个便宜侄子的背影摇了摇头,他自然知道陈道然也就是陈旭东父母的的确确是有些本事的江湖剑侠,可江湖人死在江湖上,抛家弃子留下孤苦儿陈旭。而如今陈旭也是抱着父母的一点遗物励志要做个剑侠,多么不切实际,这小子就不怕死在外面?
当年陈道然闯出名堂名镇一方何其的光荣,家族之中七大姑八大姨都在拿他和别人比,张嘉诚也是被比对的一人,哪怕他已经家财过万也是难比过剑侠远房表哥,可最后又是如何?再如何风光也是死人一对,再怎么英勇不也是做了一捧黄土?
张嘉诚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以武犯禁的游侠,真的游侠都看不起你他又怎么看得惯自己的侄子日日这般做派,每天去练那捞什子剑术,剑术能当饭吃?
他摇了摇头回到柜上继续查账房先生记得账去了。
而陈旭则是绕到了后院柴房边上一间又小又破的小屋钱,掏出钥匙解了锁,推门走进去,只见里面十分简单家具都只有两件,一个掉了漆的木箱放在中间,又放东西又当小桌,一张缺了腿破旧木板床贴着墙放,床上整齐的叠着一床旧被褥。
陈旭伸手进木箱掏出一本破旧的黄皮书,书名都已近掉了色隐约可见书名《天凉剑》。
这是父亲在陈旭六岁时送他的礼物是他父母的师傅交给他们的剑术,只是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父母,隔了几日之间一个黑大汉驾着马车拖着两尊棺椁来到他家。
棺椁之中自然就是他的父母,黑大汉浑身是伤走路都十分艰难,在和陈旭的爷爷奶奶交代了几句后就转身离开。
年幼的陈旭并不明白,他不懂父母为什么躺在棺椁之中不出来,只知道那几天好多人都哭着安慰他,只有他捏着那本《天凉剑》腰间挂着母亲亲手缝制的平安香包,就那样看着两尊棺椁,只是痴痴的问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出来。
两年后陈旭爷爷奶奶先后因病去世,陈旭开始辗转在各个亲戚家中寄居,连续四年的颠沛让陈旭变得格外会察言观色,变得油滑无比。
但是就算他装的再乖,表现的再好都没有人会收留他超过半年,直到十岁时张嘉诚来接他。
他还记得那一天,张嘉诚坐着马车到他七姑家里接他,就问了:“我这边缺个帮工学徒,包吃包住有工钱拿。那么你?可愿意来?”
那时候陈旭仿佛是看到了未来的希望,没有任何犹豫就跟着他上了马车,打那之后陈旭就开始在这家有来客栈当帮工小二,他为人机敏做事踏实嘴皮子非常油滑的陈旭早早地就成了云州城著名的小伙计,而且他为人仗义有不少人都认他当大哥,陈旭也不乱闹反而有他在西街年轻的人都比较收敛不做坏事。
陈旭看着手里的秘籍,没心思看。他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后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仔细的观察附近是否有人,仔细的观察后陈旭插上门走到床边蹲了下来拿了个小铁锨铲气几块砖头,从下面取了一个不小的黑坛子。
陈旭小心翼翼的打开蒙在罐子上布封,面带微笑眼睛都要变成铜钱的形状陈旭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五两的小元宝小心翼翼的放进去嘴里嘟囔着:“三百二十二两了!快了,快了!”
陈旭笑的很开心,瞳孔都是铜钱的形状,满脸的幸福恨不得亲遍坛子里的橙白之物,就在他开心的时候身后想起了动静。
“嘭嘭嘭!”
敲门声响起给陈旭吓了一个趔趄,他赶紧抱着坛子用身体挡住回头望向门口,只见房门插得严严实实没有人进来于是大喊:“谁啊!”
门外一道奸猾油腻的声音响起:“旭哥儿,不好了!北街的赵峰带着人把肥罗围在宝来赌场了!”
什么啊!原来是跑堂的孙一鸣这三孙子!陈旭缓了口气慢慢的把藏钱的坛子放了回去仔细的盖上砖头说道:“等等我,马上出来。刚刚你说什么?肥罗在赌…”
陈旭猛然僵住了,突然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说什么?肥罗又去赌场了。”
猛地打开门陈旭满脸的怒气死死的盯着门口站着的一个面相颇为奸猾,身材瘦的像猴一样的孙一鸣,一只手直接提着他的领子满脸的怒气死死的盯着他。
“旭哥儿,别激动!别激动!”孙一鸣赶紧用手扶住陈旭的手,陈旭手劲那叫一个大加上孙一鸣本身就比较矮差点被陈旭原地提起来现在只有个脚尖点在地上。
只见陈旭满脸的怒意横眉竖目头发都要立起来了:“不是说肥罗已经戒赌了吗?他又去赌场干嘛?又想弄个家破人亡?”
孙一鸣哭丧着脸,奸猾的面像都扭成了滑稽的小丑模样说道:“肥罗确实戒赌了,是那赵峰下套引他去那宝来赌坊,赵峰就是为了堵他报上次打架的仇而已,绝对不是去赌的!而肥罗怕自己犯错甚至是主动提出带着我去的!”
“那你为什么自己回来了?”陈旭面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但是对于孙一鸣独自跑回来丢下肥罗十分不满。
“哎呦!旭哥儿!是肥罗让我赶紧回来给你报信,说是对面人多,要不然我们俩都要被打个半残!”孙一鸣语气中有说不出的委屈,他心里苦啊,自己也算是够兄弟了,两条小短腿不停地捣腾从北街跑到西街腿都跑软了一步没停啊。
“他姥姥的,宝来赌场是吧!”陈旭转身从墙上摘下一柄木剑,握在手里后摘掉围裙就冲了出去。
孙一鸣本来打算休息一下却看到刚跑出院门的陈旭一个脑袋探了回来:“干嘛呢!抄家伙跟上来!”
苦笑一声孙一鸣一跺脚伸手从柴火垛里掏出一个棍踉踉跄跄的跟着陈旭跑了出去。
宝来赌坊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八九个流里流气的男子围着一个倒在地上肥胖的客栈跑堂装束的拳打脚踢,那肥胖的跑堂就是陈旭口中的肥罗罗二。
围殴的人群外有个青色长衫的男子赵峰,他的脑袋上捆着绷带,绷带上还隐隐约约渗出一丝血红,嘴角带着冷笑拿着旱烟杆吧嗒吧嗒的抽着。
罗二抱着头挨打,早已经是鼻青脸肿,嘴里渗出鲜血嘴里嗷嗷着:“你们等着!我旭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听到陈旭的名字青衫赵峰猛地扒拉开围殴罗二的手下,满脸狰狞的对着罗二的脑袋狠狠的踹了几脚,一边踹还一边咬着牙发狠说:“什么!狗屁!陈旭!收拾了!你!我再去!收拾他!”
赵峰这几脚带着满满的怒气咬着牙踹罗二,一连几脚踹的罗二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每脚都冲着脑袋,其中两脚结结实实踹到了他的脑袋上。
罗二翻到在地面上,身体慢慢挪动鼻子和嘴巴流着血,满脸青紫脸上印着布底鞋印子。眼神有些涣散被踢的一时间已经是看不清楚东西了。
赵峰看着罗二的样子也有些后怕,万一打死了这个罗二自己也要吃官司,身边的几个跟着他的手下看着赵峰这发疯一样的打法也有点畏惧,出来混街面没事谁也不想吃官司。
看到罗二还活着喘着气,赵峰缓过神放下心来对着罗二的胖脸啐了一口唾沫转身就要走,刚转过身来就看到手持木剑的陈旭气喘吁吁地堵在巷子口上。
赵峰看到陈旭和他手里的木剑本能的怂了一下,头上的裹伤纱布下隐隐的又疼了起来,然后他看向身边跟着自己的八九个二流子,而陈旭只有一个人,他就没有那么怕了。
“陈旭!”赵峰龇着牙喊着他,手里提着木棍敲着墙吊儿郎当的站着,用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上次你打的我好疼啊?我还没去找你你自己就来送死了?”
陈旭不说话微微的低着头看向在地上喘着粗气的罗二松了口气,满眼带着怒火撇着眼盯着眼前的十个人,一边走一边用木剑的剑尖划拉着墙壁,‘咔啦啦’划墙声音,夯土墙之上给他划下一大片黄土。
“妈的!”看到陈旭如此做派赵峰龇牙咧嘴挤出俩字,看见陈旭不理他而是越来越快的跑过来伸手指向陈旭喊道:“废了他!”
这话一出,陈旭猛然压低身子脚下用力双手持剑三个踏步躲过一个二混子就已经冲到赵峰面前,抡圆了给了赵峰腹部一剑横斩,这一剑打的突然,赵峰整个人完成被打的像个虾米一样弯起了腰,口中一口酸水喷射而出被打的往倒后飞去。
“打架就打架!就你他妈的废话多!”
陈旭说话间一阵破风声从背后传来,猛喘一口气他猛然弯腰躲过身后那个被他让过去的二混子横扫一棍,随后挽个剑花反手握剑也不回头反手就往对方大腿上戳去。
一声惨叫,那二混子大腿正面肌肉被木剑戳了个结实,吃不住疼往后仰倒,陈旭可不会这么放过他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转身一记回旋侧踢踢在那人侧脸上,势大力沉的一腿“嘭”的一下踢中对方的脑袋。
那人直愣愣直接往后躺倒昏死了过去。
面前的小混子见陈旭雷厉风行一个照面解决了他们两个人不由得有些生怯,心中惊怕想要后退。
而这时赵峰却爬了起来,挣扎着想要吐却吐不出来,腹中内脏都疼的绞在了一起一样,红着眼嘴角流涎,赵峰勉强弯着腰站起来厉声说道:“怕!怕什么!他就一个人!要是让别人知道他一个人打跑我们十个我们还混不混街面了?”
八个混子后退的脚步停下,是啊!十个打一个,要是这里他们胆怯跑了以后还怎么在这个街面上刨食吃?谁还会看得起他们,毕竟他们这些混子最重视的就是脸面。
陈旭咬着牙看着赵峰暗自后悔自己下手轻了,看来今日是难以善了了。他直起身子单手持剑斜指右下地面左手捏拳昂着头像个骄傲的公鸡哪有半点白天低眉顺眼的谄媚样子?
“云州城陈旭,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们来吧!”一声断喝回荡巷中,十六少年持剑立,要做天地真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