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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原来的世界

带着洛晴,我们分别辗转了多个小镇,有的会暂住一阵,有的则是刚刚落脚就急忙离开。偶尔有机会我也会去当地的破旧黑网吧查一查现在外界的情况,毕竟“洛氏千金绑架案”是如此轰动一时,各地警方都已接到逮捕令并配合伊春警方积极调查我们二人的行踪。

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虽然让我感到有一些惶恐难安,反观洛晴却很是乐观,即使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了解了自身的状况,她依旧过的简单而快乐。

有时,望着洛晴完美无暇的脸庞,我心中五味陈杂,不知这样的做法是否真的正确,我害怕,甚至不敢自我怀疑,一直以来我都强行压制住内心的疑虑,将“拯救”爱人奉为自身使命,并强迫自己执行下去。

“呆子,想什么呢,还不帮我一把。”洛晴拎着一个大包裹勉强推开出租屋的小门,“这是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必需品,你要是再像上次一样把东西落火车上,看我不揍你!”

望着穿着越来越朴素的洛晴,听着她逗趣的话,我眼角却逐渐湿润,冲过去一把抱住她,哽咽着:“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洛晴有些茫然,红着脸伸手贴在我的额头上,笑道:“这孩子发烧了吧?”

就这样,我们一逃就逃了一年,望着窗外的大雪,我在本子上如此写着:“任何时候,我们都不是那些救世主,能够通过努力拯救世界,我们只是最平凡的个体,却依旧拼尽全力,只想成为你的英雄。”

不知何时,洛晴系着围裙掐着腰,望着坐在窗前思考的我身后,突然冷笑道:“大作家,知不知道寒冬马上就要来了,不抓紧办事难道在等冰箱涨价吗?”

我知道洛晴在说前几天我们讨论过的关于“冬季吃蔬菜水果价格偏高”的严肃问题,我连忙回答:“我已经联系好了一家二手电器店,下午就能去取货。”

洛晴这才消了气,俯过身子,望着我那略显潦草的字迹:“我看看,这一阵天天忙叨着写什么呢?”

我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趁着现在有时间把咱俩的过往都记录下来,将来让更多的人看看,如果以后有机会,也可以拿出来给咱们的孩子看,看他的父母是如何相知相爱的……”

“笨蛋。”洛晴似乎对此没太大的兴趣,转身往厨房走去,半路又停下脚步,坏笑道:“该写的写,不该写的可别乱写啊!”

我点点头:“遵命!”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轮回,跟洛晴在这人烟稀少的小镇生活已经两年有余,我们彼此依靠,彼此鼓励,虽然路途坎坷,却也过的开心快乐。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洛晴的病情似乎已经稳定,黑暗人格再也没有出现过,洛晴偶尔也认为我当年的说辞是在骗她,我也脸上苦笑内心雀跃不已,如果按照这样的形势发展,说不准洛晴的病真的能够治好。

世事总是喜忧参半,虽然我和洛晴隐姓埋名躲了两年,可如今社会环境大趋势已经席卷到了全国上下各个角落,我们所在的小镇自然也不例外。人们的出行、住宿、娱乐都开始落实实名制,虽然如今距离当初已经过了两年,不再如当初那样出个门都要紧张兮兮,可我们也被彻底限制了出行和活动,黑网吧黑旅店也被一网打尽,我也没办法再随时关注外界的动向,而洛晴作为一个女孩子,更是失去了太多太多。

我知道,我们要离开了,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我要冒更大的风险。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我当年计划的最后一步了。

“如果上天真的自有安排,就请成全我与洛晴吧,杨尘跪谢。”我写下今天的最后几个字,双手合十祈祷。

蒙蒙细雨点缀在夜空之上,我拉着洛晴冰凉的小手,沉声道:“老婆,我们出发吧!”

提前就订好了一辆私家车,之前就打听好了这位车主最近也有出行的计划,而方向正好就是我的老家附近。

当这世间再无我们的去处,就回家吧,去往最后的港湾。

这一路上洛晴都没怎么说话,眼圈红红的,几度欲言又止,我搂着她瘦弱的肩膀,闻着她发丝间的香气,事到如今,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闯一闯。

大概走了一天一夜的路程,我望着窗外逐渐熟悉景色,心情越发焦虑。

“还有多久?”洛晴抬头看了眼司机,声音柔弱。

“洛小姐,还剩不到三百公里。”

我打开车窗,仔细望了望外边,疑惑道:“不是刚出了北关吗,按照这个速度,起码还得一天时间吧?”

司机没有回话,只是专心开车。

“你不是变卦了吧?”我心想着这黑车果然不可信,“如果要是价格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谈,把我们送到错误的地点,我有权起诉你。”

司机笑着摇摇头:“你?起诉我?”

我心头暗叫不好,听他这语气肯定是认出了我和洛晴,现在信息技术发达,任何人都有可能得知我们的面貌特征等信息。

“我就是随便一说,司机大哥,要不您先停车,我和老婆再商量一下,不行我们就不去了。”我想了想,说,“价钱还是会按照之前说的原封不动地付给您。”

那司机不再说话,也未停车,依旧自顾地驾车前行。

此事看来绝不简单,瞧他的架势似乎没有任何要罢手的意思,我将手伸进口袋,握住事前藏好的匕首,事到如今,只能逼着他就范,我们再四下找机会逃走。

“司机大哥,长途跋涉你也累了,抽个烟解解乏吧。”

就在司机微微侧头的一瞬间,我掏出匕首就横在脖子上,冷声道:“缓缓地路边停车,把手机交出来。”

在我的胁迫下,那司机终于停下车。

“老婆,你先拿着东西下车,快!”我能感到手心里泛出的汗渍,一个不小心,我就会成为杀人犯,可我无路可选,他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回去后必定要报警抓我,如此一来我的所有计划都将成空,我输不起!

过了片刻,洛晴却没有任何动作,我不禁催促道:“他认出我们了,快下车啊!”

我焦急地侧头去看洛晴,而洛晴却安静地坐在我身边,小手轻轻按在我拿刀的胳膊上,眼圈泛红,颤抖道:“杨尘,住手吧……”

“你在说什么啊,老婆,他要抓我们去领赏,一旦被捕,你父亲就会知……”我逐渐瞪大眼睛,望着哭泣不止的洛晴,似乎才终于明白……

“怪不得……”我握刀的手不住的颤抖着,“他叫你洛小姐……我从未透露过咱们的姓名,却这时才发现,我真的好傻……”

“老公,对不起!”洛晴紧紧地抱着我,“我知道不该骗你,可……”

我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就记不得洛晴到底都对我说了什么,我的手抖的厉害,刀也掉落在车内。此时,我仿佛浑身瘫痪一般靠在后座上,望着窗外再度开始倒退的风景,仿佛陷入了某种幻境之中。

我只记得洛晴扑在我身上不住地大哭,可外界的声音仿佛在这时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只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已不存在,这一瞬间,仿佛我早已失去了整个世界。

过了许久,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出,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呆呆地望着哭成泪人的洛晴,轻轻伸手抚摸着她美丽的面颊。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属于平凡,只是,只是……我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到原本的世界。

“洛晴,是我输了,输的彻底,输的无怨无悔,输的一无所有……”我想努力保持绅士可却根本无法冷静,洛晴,即使我为你背叛了整个世界,放弃了地位,远离了亲友家人,抛弃了世间繁华,你为什么……

可这些也不重要了,没有洛晴,我便是一无所有,这近十年的时间里,感谢上苍让我们相遇,更要感谢你的体贴安慰,让我心生,让我心死,让我明白了世间最珍贵的情感,也让我体会了此生最刺骨的疼痛。

血,顺着嘴唇缓缓滴在我颤抖不止的手背上,爱吗,还是恨,解脱吗,还是痛苦,我该怎么办,洛晴,老婆,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下了车,望着熟悉地洛家别墅大门,望着花园里站着的似曾相识的人,望着奔着洛晴飞奔而来的那个我敬重却又最痛恨的人,望着身边,我最爱的人,我笑了。

我看到了,大家都在笑,是嘲笑,是欣慰的笑,是对这原本就该如此的结局的笑,是奉承的笑,也是轻蔑的笑,是亲人团聚的笑,也是众人发泄的冷笑。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才是所有人想要的结果,是我违背了大家的旨意……

是,我的错,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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