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贵妃一把推开了木箱子,“这怎么是个人头啊?”
陆贤妃一面轻抚胸口,一面怯生生再次偷瞄,确乎看到那是人头,“她宫里怎么有人头啊?”
俩姐妹百思不解。
路贵妃沉思了片时,不知怎么做。
陆贤妃颤颤巍巍,不时地凝眸看看那血糊糊的首级,她是越看越恐惧,越恐惧越要看。
“姐姐!”终于陆贤妃开口了,“丢了吧,怪吓人的。”
路贵妃比陆贤妃聪明不少,在皇宫里,陆贤妃唯路贵妃马首是瞻。
多年来,陆贤妃与人为善,敬重路贵妃,对她的话言听计从,而路贵妃自各种惊涛骇浪里都不遗余力在保护陆贤妃。
两人互惠互利互帮互助。
在皇宫里年深日久,见尸体的机会也很多。去年七月的某个黄昏,有太监从太液池内打捞出了一具女尸,那时路贵妃饶有兴味凑近看了看。
尽管回来后面如土色,心惊胆战,但当时依旧看的津津有味。
她偷瞄一下那人首级,而后将锦帕丢给了秋菊。
秋菊是路贵妃身边侍女。
“擦干净面貌,且看看是什么人?”路贵妃发号施令。
秋菊惶恐,一下子委顿在了路贵妃面前,“娘娘,娘娘啊,奴婢怕,奴婢真的怕啊。”
“快点儿给我擦干净,哪里有大活人怕死人的?”路贵妃疾言厉色。
秋菊不敢不从,忍着恐惧靠近,她干哕了数次,终于将凝结在尸体面上的血液擦拭了个一干二净,路贵妃沉吟道:“阿妹你看,这怎么好像是林奕?”
林奕是太医,混迹于深宫内苑。
陆贤妃也判断出是林奕了,不寒而栗,嘟囔说:“林奕今日本要在菜市口问斩的,人头怎么到了她那边啊?”
“让人百思不解。”
每当俩姐妹遇到难解难分的事就会到凤坤宫去找太后。
太后深居简出,但身边却不乏耳报神,因此一日里皇宫内外发生了什么,太后心知肚明。
此刻,凤坤宫内,太后握着木槌轻轻敲击佛前的巨大木鱼。
那清脆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佛龛内供奉的是慈眉善目的药师佛以及千手千眼的度母。
她念诵了多心经后,这才回头。
旁边的嬷嬷眉寿已等了许久,但太后娘娘有个习惯,礼佛的时候天大的事都不处理,这已成了她近年来雷打不动的做派。
“中书令求见,娘娘。”眉寿一头搀扶,一头说。
太后嗤之以鼻,阴阳怪气道:“大约也有一年半载哀家没见中书令大人了,如今他来找哀家做什么呢?”
“抱佛脚,说是……”眉寿话都没说完,太后已露出了然于心的神色,“哀家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林奕这法外狂徒真是罪该万死,他啊,居然谋刺天子。”
“皇后去见了斩监候,中书令拿出了免死金牌,就在此刻,却出现了一群悍匪硬生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林奕给掳掠走了。”
眉寿言简意赅将该说的表达。
太后一点不意外,“免死金牌在上,朝廷也不好动他,让劫匪来作案才是天衣无缝的,朝廷只需去追莫须有的罪犯就好,而林奕呢?只怕已人头落地。”
“娘娘未卜先知,所言不差。”
眉寿搀了太后走出佛堂。
太后不是黎镜的生身母亲。
黎镜的母亲身份卑微,本是不足齿数的妃嫔,那日皇上大醉酩酊破天荒宠幸了黎镜,谁也想不到一个月后黎镜的母亲怀孕了。
在后宫之中,这个可怜女子终于母凭子贵立足了,但好景不长,得知一个身份低位的妃嫔怀孕后,三宫六院内不少人都加害她。
黎镜的母妃倒也运气好,躲过了明枪暗箭,一年后顺利诞育了黎镜。
本以为男婴降世,就可旋乾转坤,逆天改命。
哪里知道正因为她生了男婴,反而成了诸位的眼中钉,在黎镜七岁哪一年,母亲为保护他而死于非命。
当年母亲过身,黎镜顺理成章成了皇后的孩子,皇后娘娘对他无微不至,照顾的很好。
但幼年时黎镜已知这不过是皇后娘娘在等价互换,她需要黎镜的身份。
并且皇后明白自己年老色衰以后就会被皇上厌烦,多少妃嫔年迈以后见弃于人,在皇宫里生活的苦不堪言。
不得不说皇后有先见之明,也不得不说皇后很注重投资回报率。
十一年后,某个夏日,皇上撒手人寰,那日后,黎镜摇身一变成了真龙天子,而当年的皇后已成了太后。
朝野之间谁聊到太后不竖大拇指。
太后将黎镜视如己出,专心培养,这才有了黎镜的帝位。
但这两人关系不睦,太后是个卑鄙的圣人,权利的野兽,当她发现黎镜和自己貌合神离以后,逐步的开始培养自己的部下。
那些遗老遗少都唯太后马首是瞻,数年来太后已拥有了黎镜的半壁江山。
对这老人家,他是一点动不得。
甚至有时候某些事黎镜还需“听”太后娘娘的意见建议,“采纳”她的看法。
数年来,太后推送了不少女子到黎镜身边。
这些经过训练的女子一个比一个天香国色,但说也奇怪,他们一到皇宫不上两年就玉殒香消。
后来太后娘娘才送了本家女路贵妃和陆贤妃到皇宫。
太后一面胡思乱想,一面任眉寿搀自己进入暖阁。
门口,林珍源长跪,清丽的日光在他身上跳跃着,那花白的头颅在日光下更显苍老。
“你来了。”
太后坐下,手握着暖炉,漫不经心的问。
林珍源缓慢的点头,“老臣的表弟被杀,尸体在芙蓉关被找到了,老臣形与神俱灭,还请太后娘娘帮老臣调查一下,老臣要捉拿真凶啊。”
“林大人如今记得哀家了,”太后叹息,“哀家年迈,前朝的事从来敬而远之的。”
这话的意思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林珍源呆愣愣的跪在原地,“娘娘,恳求娘娘施以援手!”
“哀家会差人调查,林大人,你啊,和哀家越发疏远了。”太后责怨的睨视了一下林珍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