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
飞飞一马平川,鲜红的盖头漂洋过海,横亘一望无垠的天空,综贯一碧万顷的大地。
一伙人窝在扁扁平平的毛毯上俯瞰江河湖泊,颠簸的摇篮时而在上时而在下昼夜颠倒。
大圣杂乱无章的斜刘海吹进了湿润的嘴舌,阿丽丽乌黑油亮的葫芦辫随风荡过洁白的流云,兰花豆头发稀疏是永不变动的圆心头发型,鸿毛则是留着经久不衰顽固不变的光头造型,都说一路佛门深似海,从此杂毛是尘埃。
飞飞年轻气壮一身力气载着他们一路过大江,它是个死不开腔的,顿口无言的宅男性格。
鸿毛正相反,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畅所欲言,逢人便说,聊天聊激动了,祖宗十八代都能给你咵出来。
鸿毛坐着不动闲得蛋疼,他赫然开始谈天说地:“靠海的地方有一些不知名的传统,妇女怀胎十月生下的男婴的胎盘吃了会很补……”
“非得是男婴的吗?”阿丽丽托着腮帮子去看天上飞的鸟,鸿毛的杂谈成功吸引女孩子分散的注意力,阿丽丽立刻集中精神凑过来跟他搭白。“女娃的不行吗?”
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鸿毛的光脑壳亮晶晶的,他十分坚定地否认道:“不行,一定要男婴,有些生产后的妇女直接拿回去煲汤喝,说是用胎盘大火炖出来的汤味道比十只羊还要鲜美!”
鸿毛丰富多彩的脑颅里装了一本百科全书,连乡下小位置的风俗习惯都了如指掌。他大言不惭地说:“有些当妈的不敢要直接送人,邻居婆婆说男婴剥离的胎盘吃了是大补滴,婆婆拿回去洗一洗做给身体差的媳妇吃,儿媳妇手脚冰凉即使到了夏天一双手也是冰的,吃了这个以后身体立刻见效了!”
鸿毛的头上寸草不生,于是他拨了拨白胡须的软毛:“这个东西坐月子吃蛮好,蛮有营养价值的,有些妇产科的医院专门收购这些制成药材去卖!”
大圣叉着腰横插插地插话:“是紫河车吧,药铺里有卖的!”
大圣一行人即将抵达某不知名的海域,大圣望见一个半老徐娘箍着一个瓷罐子扔进海里,扔了以后立刻就走,三步都不能回头,好像是跟乡下位置的封建迷信有关系!
碧风习习,飞飞的红大布挂失在柳林坡的上空,一位花甲老人兜里装了个土坛子煤在土里,老人家中的幼女刚刚在产房顺利分娩,她女儿从娘胎里带出来一块红色带血块的胎盘,老人觉得污秽不吉利赶紧拿出来找个地方埋了。
大圣几人叽叽歪歪的,飞飞傲岸孤高,它卷铺盖直接送他们几人下凡尘吞泥丸。
打落凡尘伊始,大圣灰兮兮地走在个路中央,他迎着庄严肃穆的城门口景仰阅兵,但见城门上严密工整地撰刻异国他乡的城牌──“小儿城”!
城门下开了一间生意欣荣的酒肆,酒保烫着炙烤的烧酒,酒壶颠三倒四在烧得旺盛的炭火中粗粗滚过一遍,这样过过火的枣酒浓香四溢,沁人心脾。
商旅伏在酒桌上喝得山公酩酊,他意识混浊地回应着初来乍到的异乡人:“这个地方起先叫做比丘国,后由三岁小伢改做小儿城!”颤抖的枣果酒悉数洒落污迹斑斑的桌子角,商旅醉落梦舟划小船去游梦仙境找酒仙对饮去了。
大圣百思不得其解,鸿毛便继续接下话茬往下讲:“这座城池最初叫做比丘国,大胆狐精凭借美色迷惑国王,国王指名要吃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儿的心肝,后来唐僧师徒初到贵国帮助国王降伏狐精鹿怪,百姓喜儿得女便纷纷做主重新改回原来的城名。”
城门外,古道边,鸿毛远眺城门,望而却步:“听闻多年前小国王即位大统,他学他老父亲从柳林坡带回来一个美若天仙的采桑少女,可没过多久他就忽然暴毙,小国王溘然长逝在城中也是众说纷纭,百姓堆里更是引起来了不小的争议,每一个说破惊天吓坏游客小心脏的版本都有!”
一座翡翠金的王宫,奢华与浮华粉饰着这座城的太平。
白面狐狸身形慵懒地偃卧在碧玉镶金的王座上,她身穿绫罗绸缎打扮得妖冶娴都,左右边是一对身穿绿布裙的花季少女执扇扑风。
“坏我好事的来了!”白面狐狸腰间悬挂的洞悉镜冒出疾速的红光,白面狐狸揭掉肩上的孔雀披风大步向宫外走去。
一对清秀的小宫女立即停扇跪驾:“王后!”
白面狐狸黄衣绿里闪现在城门口,她娇柔百态,温馨警告众人:“婚姻是一座城,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你们真的想好要进去了吗?”
大圣一行人一字排开,始终在观望中,没有谁敢越雷池一步!
聪明的人不说话,不聪明的人抢着说话,鸿毛是个聪明顶顶的人,他是和尚毕生只会侍奉佛祖,不会贪恋红尘情爱半分。
兰花豆浮肿的眼泡迟钝审视难题,他的塌鼻梁不敢吸气,他个人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于是他不做声果断后倒退一步路。
“我不想进去,可有些事不是由我说了算,各行各业的压力会逼着我进去,最后我不得已亲手走进自己画下的圈套!”婚姻是一地鸡毛,丈夫是鸡公打架,阿丽丽特别恐婚,她害怕嫁给一个不爱的人最终以妻离子散收场。可如果有人会用一辈子的时光来治愈她,那么相对的她也会跨过重重的危险来到爱人的身边。
大圣的担子太重始终在彷徨,他彷徨该不该进城,如果城后有更加美好的明天,他愿意一试,他掂了脚!
鸿毛终归是个有道行的,他不像大圣目不识妖,他一眼就认出了白面狐狸的妖怪身份:“你是白面狐狸,你居然没有死,不该啊,猪八戒不是一耙子钉你人了吗,你怎么又活过来了呢?”
白面狐狸语气轻蔑地回敬鸿毛:“有些人已经死了,有些人却还活着……”说完。白面狐狸杀心毕露。
她施计利用手中的宝贝洞悉镜将大圣一行人引入幻术之中,他们被心魔所困迟早会迷失自我,白面狐狸再动用妖法将幻境中的一干人彻底诛杀。
鸿毛憋得老脸通红:糟糕!我的脖子动不了了!”
白面狐狸施展妖法擒住众人的喉咙骨,她大笑道:“是你们自己自投罗网的,怪不得我!”
大圣及鸿毛等人被妖法吊在半空中,双脚普遍离地,再加上口不能言,浑身又动弹不得,大伙被各自的心魔整崩溃了 。
从左往右数,兰花豆宛若是一个活靶子,他是第一个先受到狐妖攻击的目标。
兰花豆生下来脑子就不太灵光,从小不受父母的待见,他力所能及的做着一切家务事讨好自己的父母,生怕他父母一个不高兴将他扫地出门,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兰花豆期末考试考了一个零鸭蛋,他晚上回家在沙发上叠衣服,他爸爸进门找洗澡换的内裤,兰花豆告诉了他爸他成绩没考好的事,他爸当场恨得将兰花豆叠好的衣服全部翻烂了。
他爸黑着脸骂儿子是个没用的废物:“你太蠢了,太笨了,你是一个低能儿!”
“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儿子,我供你上学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你连个畜牲都不如,我养条狗子,狗子还会冲我汪两声,我养你有个么逼用,你干脆跟我一头撞死在墙上,一头栽到河里面!”
兰花豆的父母喜欢用暴力,冷暴力处理问题,在他们家从小就是吵架打架,三百六十五天硝烟弥漫,更甚者他母亲拿起菜刀直接砍破他的脑袋,这也导致兰花豆头上鲜血如注曾经留下一块显眼的伤疤。
大半夜的,兰花豆鼓起勇气跳河自杀,一想到自己被剥夺的生命特权,他在河边放肆哭诉道:“我有好几次拿头撞墙,徘徊在河边准备轻生,是老大救了我,她告诉我,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不是我爸妈想让我死,我就要去死的,他们既然生了我就没资格叫我去死,他们没这个本事!”
阿丽丽的妈妈跟自己那边的姊妹断了关系,她在外面认了一些生意上的干哥哥干妹妹,她虚荣心作祟喜欢在人前攀比自己,女儿在干哥哥面前让她脸上没面子,她关起门来骂自己的姑娘没有交代:“你没有知识,没有教养,你就是一个烂次品!”
阿丽丽哭哭啼啼:“我做这儿,你不满意,我做那儿,你又不满意,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满意,我下辈子宁可投胎做花花草草,也不想投胎做你屋里滴人!”
大圣孤零零地蹲在沙坑里玩沙子,其他小朋友见状陡马冲过来骂他是捡来的垃圾。
“你没有爸爸妈妈,你是你爸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小男孩变本加厉地往大圣头上灌沙子。
“我奶奶说,你是你爸从河边上捡回家的!”大圣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他青春期发育特别缓慢,个子瘦瘦小小的,小女孩但凡使点力就可以轻轻松松将他推倒。
大圣豁出性命反抗同龄孩童的压迫,尽管一身是伤的回到家中,他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污蔑他老爸:“我爸爸很爱我,不管我是亲生的还是捡来的,他对我视如己出,一如既往的爱着我,他没有错,我也没有错!”
鸿毛的师兄有能力会赚钱,他们打心里瞧不起出身贫寒的鸿毛,一个个嫌弃鸿毛一没学历二没背景三没个好工作,甚至当面嘲笑他一辈子不能出人头地发不了财。
鸿毛的师兄捧高踩低,经常在师兄弟面前说鸿毛的坏话,刚开始还忌惮一点人,到了后面就愈发肆无忌惮,打压雷音寺里没有资源的师兄弟。
“你为了融进师兄弟的圈子,你拜高踩低在他们面前贬低我的作为,更甚者侮辱我的尊严,到头来他们反而更加瞧不起你,吃饭喝酒从来也不叫你一块儿去,你混来混去最后还不是跟我混成一个样!”鸿毛劈头盖脸说了他灵山学佛的师兄一顿。
白面狐狸看透了每个人的内心,她对兰花豆说:“你的父母不爱你,生你完全是为了传宗接代,所以他们对你的欺压凌辱不过是家常便饭的事!”
白面狐狸接着面对阿丽丽的心魔:“你的家庭只有血缘没有亲情,你母亲养大你只是为了向亲朋好友证明她有一个生育能力!”
白面狐狸不怒反笑,直戳大圣柔软的心坎:你没有亲生父母,你是你养父带大的,你养父待你极好,可惜他很早就去世了,你很痛苦,你才刚得到这么一点点爱眨眼间就消失了!”
白面狐狸猖狂跋扈,她当面嘲讽酷爱脸面的大圣:“你卑贱的尊严又能值几个钱,掉在地上都没人捡!”
白面狐狸不留情面地戳穿鸿毛的老底:“你就是一个物件,没有感情,没有常识,你的出身来历成为了人人攻击的对象,就因为你不是灵山上的原住民,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外地人,所以他们才处处压榨你杜绝你晋升的机会!”
鸿毛汗湿的手心紧紧捏住隐隐发光的佛珠,他借用佛珠的力量成功打破白面狐狸的禁制,并且将一贯骄傲自满的白面狐狸一掌击伤,其他三人陆续被鸿毛施法解救,依次落地终于得以喘息。
白面狐狸邪魅狂狷,她鄙视着狂妄自大的人类社会:“不要欺负一个女人,我只是一个女人,我掀不起多大的浪来!”
“看看这座城,看看愚蠢的人类是如何自取灭亡的!”白面狐狸是个识时务的,她见自己打不过鸿毛,她立刻隐身匿迹逃走了。
白日为幽,鬼哭神嚎,乌云惨淡!
“城不是座好城!”鸿毛预感先知,拉着大家早点进城,免得天晚了找不到睡觉的铺位。
急躁的鸿毛仿佛一头慌慌张张的老毛驴,他驮着沉甸甸的行李带领紧随其后的大家赶赴城门大开的小儿城,他要快些找到今夜住宿的地方,否则人生地不熟恐怕有不小的麻烦滋生,如若越拖越晚易恐产生不厌其烦的困扰,老毛子像个撕掉裹脚布的大女人迈开腿功行动如风过境。
大圣不太想那么早去休息,他口头上简单跟鸿毛招呼两声,他便一个人流窜在陌生的城镇四处闲逛。
大圣兀自低头行走,他语气悲凉感叹着自己的人生祸不单行:“生者如父,逝者乳母!”
俩个七十古来稀的老人坐在一起谈老一辈的事。
笛笛的爷爷望着灵灵的奶奶说:“儿子保信,姑娘保命!”
灵灵的奶奶怔言道:“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啊!”
旁边站着的小嫂子解释说:“儿子生孙子传宗接代保证香火,姑娘等他老可以跟他买吃滴。”
一位诡异的老巫婆从天而降猛然闯进大圣凝滞的视野,老太婆,正值耄耋,银发垂髻,身披暗黑色星火连帽斗篷,总之老人家的身份神神秘秘的。
大圣猝不及防的被老巫婆的定身咒给定住,大圣一动不动立在街边上,像个过路人口眼中的活招牌,老巫婆言辞有晦不容许他拒绝自己提出毁灭一座城的邀请。
法老巫女戴着一个大黑帽子,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唯一能望见她干扁扁的嘴巴:“你看看这个藏污纳垢的人间,它比炼狱还要恐怖!”
法老巫女竭尽全力地嘲笑着伪善的父母,虚假的父母其实就是披着羊皮的魔鬼:“真实的人间是不完美的,形成表象下的都是无知婴孩的哭嚎,你看看这些孩子,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被养父母虐待。再看看这些襁褓中的女婴,出生就被掐死,被遗弃,被沉入粪塘,每个人出生都有生存的权利,可这些大人替他们做了决定,他们剥夺了孩子们生存的自由,抹灭了孩子们活下去的希望。”
老巫婆的帽檐贴的那么近,大圣意愿彷徨心里在摇拨浪鼓,好在分把钟过后,大圣的定身术自动解除,他可以按照白女魔女的指示在街头前自由活动了。
“我父母不喜欢我,我爷爷奶奶不喜欢我,所有都不喜欢我,我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小女孩坐在地上哭鼻子,大圣十分怜惜她的遭遇。
三界之中最虚伪的就是人性,人性本善,但是人性也本恶。老巫婆藐视人性,戏弄人类:“你可以挑战神性,但绝对不可以挑战人性,人类永远那么自私,那么虚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就因为我是个姑娘,大的老的小的都虐待我……”家庭不是避风的港湾,是灾难的现场,父母的偏见点燃了少女内心仇恨的火种。
大圣侧目被大人拿条举打得遍体鳞伤的女娃,他顷刻动了恻隐之心,一双脚如同灌了铅提不动路。
老巫婆东怨西恨,狗眼看人低:“邓通铸造钱币,是为了货物流通,物超所值,万事皆由钱开头,如果你没有操纵金钱的权利,你的亲情,友情,爱情就自然无法维系,你所拥有的这三样情感最终都会舍你而去!”
老婆婆背对着大圣弱不禁风的脊背,她蓬松摇摆的乌帽尽量压得低低的,她冷冽的眼角冷冷地扫过喜欢动手的父母:“人类的尽头是贪婪,人类是冒着邪恶绿光的妖兽,他们满口仁义道德,却将魔掌伸向了自己的孩子,父母的爱不是无私奉献的,他们每一笔账都记着就等着你来偿还!”
满大街婴孩被欺压的嚎啕声,银发巫婆怜悯地打开双臂拥抱人世间,她极度悲哀的讽刺着现实社会的无道条规:“你看看这些行巷哭闻的孩童?”
城池内的大街小巷,小儿干啼湿哭,源源不断的鬼哭神号密密麻麻传入肿胀眩晕的眼窝耳洞,震耳欲聋声惊碎常人的魂魄,岌岌可危的大圣早已被幼儿灵魂的嘶吼声波及三观五脏,大圣颤抖得不能提拔的左髀更显得摇摇欲坠,他快被震碎的灵智素质病态的骨肉亲情折磨得头疼欲裂。
老太婆病态的嘴唇发出丑陋的吼叫,她尖尖的指甲盖接着指着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父母生子女,流同一场血,同一个姓,最后因为一点钱翻脸无情,老死不相往来的大有人在,你别单单小看了人类骨子里唯利是图的野心!”
巫女婆婆阴森森的枯掌揭开斗篷的帽兜,她居然是白面狐狸假扮的人类,大圣简直不可思议,他张口欲大声斥责白面狐狸胆大妄为的过失:“你是白面狐狸!”
“我们还会再见的,等到那时,你会自己做出选择!”白面狐狸手脚利索地跑路,一件轻飘飘的斗篷抖落在泥渠里,她的蛛丝马迹在小儿城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面狐狸来去如风。
剩下大圣一个人站在原地失魂落魄,眼睛不可避免的上演低级错误的闪影,想逃也逃不开命运的羁绊,牵连的孩童的救助之绳勒得大圣不能呼吸,纷至沓来的噩梦压坏大圣的脑神经,大圣意志力爆棚总算在梦的世界里惊醒,他清醒的发现梦境的世界与现实世界如出一辙,万法归一,一概如是,潜藏在人心底的梦魇如数天荒的被打开了,这一切噩梦的源头是人类心术不正的心鬼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