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宗的文才是过人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从现场有很多人想要拜他为师就可以看出,许敬宗的才名是相当远播的。
本来还不想参加比斗热闹的人在许敬宗出场后,很多人都跃跃欲试了起来。谁不想一举成名?然后入这位学士的眼,最后扬名天下,再然后被某大臣引荐给李世民陛下?
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群情激奋,虽然许敬宗说了一两句开场白就隐居内幕,但这依然不会让人们垂头丧气。
士子们一个个拿出花灯开始填写诗词,有的咬着笔杆苦思冥想,有的挥笔就来。把纸条放在花灯中置入曲江池,花灯随着池水下流,流向了下游处。
早有一些园林颇有才望的老先生自下游处拾起花灯,而后取出开始品评。
士子们很激动,很惶恐。
郭善很愕然,他头一次看见那么多如同星火一般的花灯流向下游处。
郭善就纳闷儿了,这么多花灯,你们真的每一个花灯都拿的过来吗?
事实上郭善多虑了。
读书人哪有那么多?虽然说长安城的读书人很多,但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参加比斗,也不是每一个人都需要靠比斗来扬名,更不是每一个读书人都会来芙蓉园。
比斗是热闹的,一场诗会直接进行了一个多时辰。
最后开始唱曲儿了...说到唱曲儿,真有人上的没有多少个。
一时间,歌声四起。郭善也听到了王苏苏的歌声,这才知道那天自己瞧见她做的曲原来就是为今日所准备的。
诗词歌赋,样样都要比。固然有人在某一方面出众,但却不可能样样都精通。而有的人,虽然样样都未必算得上顶尖,但是因为各方面完善所以总分加起来可就高了。
王苏苏是多才的,但是并非她一个人多才。
郭善敢打包票,在任何一个年代谁也不敢拍胸脯说自己天下第一。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一场比斗进行的如火如荼。
在所有人津津乐道之下郭善却十分懒散的坐着,终于在比斗完后背唐绾给推醒了。
老汉无奈的看着自家的少东家,认为自家少东家废了。
这样的文坛盛事,居然也睡得着?
郭善根本没注意胡老汉的埋怨目光,打了个哈欠后道:“你要去找苏苏姑娘去就成了,恩,自个儿小心些。”又对俩昆仑奴道:“阿大,阿二,保护小姐过去。”
郭善没给人取过名字,能取个阿大阿二已经很不错了。
俩昆仑奴知道自家少主人最紧着妹妹,所以不敢有异议。唐绾带着俩丫鬟和昆仑奴走了。
亭子里,郭善旁边有些冷清,老汉有些埋怨道:“少东家,先前比斗,您怎么不露两手?”
郭善乐了,笑着看着胡老汉道:“真以为人人都能中彩票啊?难道我写一首诗就恰好被某大学士看重?然后这位大学士鼓掌赞叹,誓死向陛下引荐,最后我不负大学士期望果真金榜题名,然后成为一品大员?”郭善说完话又打了个哈欠,很随意的道:“别逗了大叔,那都是那些书生们意淫出来的。”
胡老汉不知道彩票是何物,也不知道意淫为何意。只知道自家少东家看起来是果真没心思参加什么文争武斗的,他心里叹气,深深有一种诸葛亮扶阿斗的无力感。
等了盏茶功夫,唐绾领着王苏苏来了。
郭善立刻起身做了个揖,笑着道:“姑娘排名几何?”
在他看来,已王苏苏的文才,怎么着也能排名个一二三四吧。
王苏苏脸色有些阴沉,宁姐儿咬牙切齿:“还排名几何呢,根本就榜上无名。”
“诶哟。”郭善惊讶,然后忍不住道:“这怎么可能?已苏苏姐的文才,前三应该能中的吧?”
郭善虽然把话说得有些夸张了,但是也足够显示出他对王苏苏的信心。
郭善知道,王苏苏的聪明可不是一般人比拟的了的。郭善知道,王苏苏一贯敏而好学,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在平康坊能傲然于人。
事实上,许多青楼女子都多才多艺。之所以难以扬名,盖因为她们的社会地位造就了她们的悲剧。
郭善就不信了,芙蓉园前一百名里没王苏苏的名字。要知道读书人可不是全部来的,而这种比斗也不像科考那样难以过关。可以说,稍微有些学问的人,都有很大的机会榜上提名。
“还不是因为苏苏得罪的那个王爷?估计是暗地里有人使坏,不许苏苏的名字上榜。”宁姐儿心直口快,她可不是一个愿意忍气吞声的主儿。
旁边有人听了不禁讥笑:“那是自个儿没本事,要知道这次可是许大学士把持的。难道,你们会怀疑大学士的品德?”
郭善险些骂娘,拉倒吧,许敬宗这位是出了名的贪财好色。有才而无德,你还跟我提他的品德?
本来不提还好,这么一提郭善怀疑许敬宗是吃了谁的信儿不许把王苏苏的名字登榜的。
宁姐儿很恼怒,但是一张嘴也敌不过人家周围那么多张嘴。
还好有人认得王苏苏,也知道这位的才华,所以没有开口侮辱。不过,他们也不许王苏苏和宁姐儿侮辱许敬宗。毕竟,说破了天去你王苏苏再有才华也不过是个清倌人罢了,人家许敬宗可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郭善怒了,觉得很没面子。
什么狗屁芙蓉园比斗,老子还干巴巴的在这儿做了一个晚上。到头来就是这个结果?
满天下榜上题名的都是沽名钓誉,里面不知道刮着什么乌七八黑的内幕呢。
得,还想致仕呢,就这样还致仕?难怪当初那么多名士都考不上进士,试想一下主考官如果是个坏蛋的话你怎么考的上进士?十年寒窗成了笑话,职场还是士族们的天下。
“区区榜单,何足挂齿?不要那魁首又有什么?”郭善愤怒说了一句,对王苏苏安慰。
这话夸的有些满,有人不干了:“庶子安敢狂言天下?”
两个昆仑奴一看气氛不对,锵锵拔刀。
周围的人都缩了缩脖子,但有些人却不怕郭善。
你有豪奴,我不也有?
要说这京城达官贵人多,纨绔子弟多呢。
郭善肺都气炸了,觉得很没面子。
唐绾眼泪吧嗒吧嗒下来,他觉得苏苏姐姐受了欺负,自家的哥哥又被一帮人欺负了。
宁姐儿就要张嘴破口大骂,她压根儿不是个能够忍气吞声的主儿。
“狂言于天下?让你瞧瞧,本公子是否是狂言?”郭善一抬手,冲老汉道:“取琴来。”
... ...
“好一首‘花傲’,竟然是如此的孤傲于人。许爱卿,今年的清明节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芙蓉园的一处望亭,几张案桌立于其间。这几个人却没坐在垫子上,而是站在一男一女身后。
男子魁梧挺拔,身着一件红袍。他身旁立着一个极美的贵妇,贵妇偏着头就着左右侍从灯笼中的灯光看着男子双手所捧着的一张绢儿。那绢儿上原来题着一首诗,诗名便叫‘花傲’。
被这男子称呼为许爱卿的竟然就是大学士许敬宗,而此刻他颇为恭敬的站立在一侧,偷偷打量着男子的神色,但听到男子的夸赞时他立刻喜笑颜开了:“托陛下福,大唐百姓就连女子也能做出这般独特的诗。”
许敬宗话音刚落,一旁一个老者却立刻开口道:“此诗虽然不错,但毕竟出自女子之手,且这女子身份特殊,若将她定做今年芙蓉园的头名恐怕败坏了社会风气。”
“太子少傅此言差矣,女子就怎么不能作诗了?”说话时,故意瞄了一眼魁梧男子身旁的女子,他只瞧了一眼就马上低下了头。
魁梧男子旁边的女人笑了,她笑看着许敬宗道:“大学士干么瞧我?你们只管吵你们的,可别想把我也给牵扯进来。”
许敬宗尴尬的啊,忙称罪不已。那边的老者也忙拱手告罪,说绝不敢蔑视皇后云云。
这魁梧男子自然是当今天子李世民,而他身旁的,除了千古第一后长孙皇后还能有谁?
你再一瞧,老者旁边站着的中年男子可不就是那几天郭善见过的长孙无忌吗?同来的不仅仅有长孙无忌,还有房玄龄,更有几个郭善没见过,但却一定是名声不菲的当朝大臣。
原来这一帮子的朝廷重臣和当朝的天子皇后也跑到芙蓉园来踏青来了。
“文才何分性别?又不是朝廷选官。”李世民的双眼被望亭下的灯火烧的灼灼,他似乎生起了雄心壮志,可一句‘天下英杰进入我阖’的话还没说出口,那人山人海中的亭子里猛然响起了‘铮铮’琴声。
琴声响了,歌声也起了。
这是一个并不豪迈,带着一丝清亮乃至于稚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