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郭善早早的到了太常寺。
虽说不惮于处罚,但郭善也不好露出太多的把柄给别人。郭善不是一个肯认输的,尤其是他本身就没有把协律郎这个官职看在眼里的情况下。
鲜衣怒马,这一次没有骑马车。在皇城外面的拴马桩上把马拴住,一路上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郭善也不怕,也不怒,亦不羞。暗暗告诫自己现如今的情况下输人不能输阵,丢命不能丢脸。
昂首阔步挺胸抬头,虽然做不到霸气侧漏但还算是器宇轩昂。走在梨园外停下,进入梨园里碰上助教王凤。郭善微微点头,一脸的泰然自若恍似不知道有什么大祸会临头似的。
“大人,您...您今天来的可真早啊。”王凤想了想,说了一句没什么营养的搭讪话儿。郭善能感觉到她是心慌意乱的,估摸着杨宗的批驳把她给弄的战战兢兢。
郭善眼睛一眯,微微点头,小大人似的停下脚步道:“我估计背地里有人说我坏话,值此关头本官不想给人落下把柄...哦,跟你说这些没什么用。你先去好好教学,可别让人抓我梨园的把柄。”
郭善说完话,转身就进了别殿。
别殿里收拾的很干净,依然是一张桌子充作办公用,还有一些不多的文书放在一旁供郭善审阅。桌下放着一盆炭火,刚燃起来并没多久。
可以想象是王助教早早的来替他生的炭火的,郭善很领她的情,尤其是在答应了人家一个‘助教博士’名额后没有办成的情况下。
不过昨儿到太常寺那儿跟梁有良发了一顿火,想必王凤肯定知道自己之所以发火有一半是给她出气的成分在。自己替她出了头,虽说依然没能让她成为助教博士,但她想来能领自己的情。毕竟,自己不是不给她争,而是没争的来罢了。
放下心头的事儿,郭善拿过文书开始翻检。眼看今年快过了,一年堆积的事务自然要在年前处理完。这几天是最忙碌的时候,郭善倒是完全不用担心没有事情可以处理。
心平气和了看了许多来自各方的所需处理的事务,外面田桥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在门口停住脚步,躬身小翼道:“大人,小的有事儿禀报。”
在梨园,他一般性是不唤郭善作叔叔的,而事实上谁也没有料到过郭善和田桥这一层关系。哪怕有人听到了风声,也会自觉地闭嘴不提,至少不敢在两个人面前提。
郭善见是田桥,挑了挑眉头后说:“嗯,什么事儿?”
田桥这才敢凑上前,然后道:“刚刚碰上了张大人,张大人让我请您去太常寺议事。”
郭善听言,点了点头。忽然问田桥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了?”
郭善知道田桥的消息相当灵通,而且这家伙也是个惯于八卦和打听信儿的人。虽说职位不如自己,但太常寺一亩三分地儿里头自己的鼻子未必有他灵。
果然,田桥眉目一闪,然后才小翼的轻声道:“叔,我听说这次去太常寺要宣布朝廷的任命。”
郭善一愣,道:“任命?太常寺卿?”
果然,田桥点了点头。
郭善听言冷哼,恐怕是不止太常寺卿需要任命。而且杨宗升任太常寺卿后,空出的太常寺少卿也会被任命一次,若是就在本司里提拔人补缺,那么这次任命可就要费去好一番功夫,绝不是一两个人的任命了。
“我晓得了...”郭善说了一句后,别有深意的看了田桥一眼,道:“嗯,你做的很不错。先退下吧,我一会儿自会去太常寺的。”
他是协律郎,职务乃是太常寺不可或缺的职务。品阶不算很大,但确是不可少的胥吏官。再加上梨园令的职务,虽说梨园现在看起来相当不正规也相当的弱小,但说到底也是一个官署啊。所以,无论是协律郎的身份还是梨园令的身份,这场任命所需的会议那都是必须要他去参加的。哪怕郭善根本不想去参加。
踌躇犹豫了片刻,郭善还是起身往外面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卯时过了,官员们也早点过卯了。该上番的乐人们也在这个时候聚集了起来,因为还没有正式教习,所以她们在庭院里叽叽喳喳。
这两天,她们可没少听到有关于郭善跟杨少卿有仇的消息。甚至于传言还相当离谱,说郭善抢了杨宗的妾,故而两人结了仇。而杨宗的那妾兄却又是梁有良,所以梁有良对郭善很不睦。
当然,这些事大部分的传言,当笑话听听就罢了。她们这波梨园的乐人,谁不晓得自家梨园令是个身子未必长熟的人啊?更何况,她们还知道自家梨园令大人根本不是跟杨宗因所谓的妾而争斗的,而是因为...好吧,她们其实也搞不清楚具体状况,反正就觉得自家的梨园令要倒霉了。
因此许多同情的目光都望向了从别殿里出来的郭善,唯独郭善却脸色坦然毫无担惊受怕的样子。而且还‘不知死活’的冲着她们一帮人笑了笑,然后说:“我去议事,你们不可在我走后荒废功课。等我回来,可是要好好检查一下你们的课业的。”
这得多大胆儿,多没心没肺的人才在死到临头的时候还跟人扯这些犊子啊?不过大伙儿自然唯唯诺诺应了,其实都觉得梨园令大人这次一去恐怕难以复返。
郭善没搭理周遭的人,而是出了梨园,哪知月亮门下早站着王凤,似乎一直在等他。
郭善眉头一挑,这王凤看样子是来找我的?可是,她找我有什么话?
果然,就看见王助教瞧郭善身旁没人时才小心翼翼走了上来,福了福道:“大人,此次前去切莫顶撞上差们了,奴相做助教博士,以后还有许多机会的。”
郭善听得心里一暖,虽说知道王凤未必是关心自己,但郭善还是感受到了忠言逆耳的那种味道。
郭善摆手道:“无妨,几个跳梁小丑而已,本官可一点儿也不怕。”
王凤听了略有惶急,暗想您倒是不用怕人家杀你,但不怕人家找由头刁难你么?
她虽说不是哪个哪个派系的人物。
但,却又不可否认梨园里,她是最亲近郭善的人之一了。如果郭善是朝廷大员,那么她就属于郭家人马。这个标签是打的妥妥的,所以她是真担心郭善出事儿。
没把王凤的话当回事儿的郭善点了点头,敷衍了一两句,大步去了太常寺。
其实他自个儿都知道自己的脾性和自己惹乱子的能力,所以他也没指望自己这次去议事不会突然之间发疯。不过所谓发疯丢官儿之类的一点也威胁不到郭善。这区区一个破芝麻官儿,在许多寒门士子眼里十分难得,但在郭善的眼里其实算不得什么。至于那区区每月一两颗散碎银饼的俸禄,郭善更是没瞧在眼里。所以他有恃无恐,且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