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窗外一片银白世界,晶莹琉璃。
茶色玻璃上布满浓厚的雾气,澄砂在上面无聊地画着莫可名状的图画和文字。
她身边坐着净砂,对面是一个端庄却忧郁的贵妇,如果她没记错,这个贵妇就是昨天被她不小心撞到的那人。
原来她是本市著名商人温道云的太太。
温太太脸色苍白,端起面前冒着热气的奶茶,神不守舍地喝了一口,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净砂面前。
“这就是方才我对您说的,我们的女儿,她叫温琴渝,今年十九岁。”
她低声说着,眼睛一直盯着那张照片,眼眶忍不住又红了起来。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浅绿色洋装的少女,长发,瓜子脸,看起来非常可爱,尤其是那双眼睛,剔透莹润,仿佛会说话一般。
净砂看了一眼就放了下来,轻声道:“您刚才说,令嫒高中毕业之后没有考入理想中的大学,是么?而自从两个星期前她开始陷入幻觉之后,现实中所有不理想的事情在幻觉里都美满了起来,分手的男友也和她复合并且结婚了,她甚至还认为自己怀了孕?”
温太太点了点头,哽咽道:“没错,我们感觉她似乎完全活在另一个时空里面,完全自说自话。其实这样也算了,只要她能开心……您不知道,两个星期前,她因为学业和感情上面两重打击,整个人都变了,大病了一场,我和先生都心疼到不知道怎么办。只要她能快乐,哪怕当真变成疯子,我们也甘愿……可是……自从她开始发疯之后,家里就开始莫名其妙的死人,现在已经死了四个下人了……昨天,我先生也给气得高血压发作,现在还在医院里动弹不得……再这样下去,我们温家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啊!”
净砂微微眯了一下眼,拿起照片又看了半晌,问道:“在她发作的前一天,您记得家里有什么古怪么?我是说……例如突然增加了什么陌生的事物,或者突然来了什么陌生的人之类的。”
温太太摇头,“什么都没有,小女那天刚出院,怕人来会打扰她休息,所以我们谢绝了一切访客,连从小照顾她的奶妈都没让进她房间。”
净砂点了点头,又道:“自从她发作以来,她几乎从不出自己的房间,对么?”
“是,就昨天晚上突然出来说要吃饭,以前从来不出房间的。有时候打扫房间的仆妇会听见她在房间里面自己笑,自己说话,好象旁边真的有人陪着她一样。”
净砂吸了一口气,将照片递还给温太太,沉声道:“好,我接受这件事情。”
温太太激动得立即站了起来,嘴唇微微颤抖,显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净砂起身套上锈银丝的大衣,也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掏出两张纸。
“这是我们的合同,首先,您对除灵师所做的一切行为不得过问和干涉;其次,无论令嫒随后会发生什么异常反应,都不得阻挠除灵过程;其三,除灵师有权力随意进出您家里的任何地方;其四,除灵师的一切道具和行动,没有义务向当事人解释;其五,除灵行动结束之后,需要有三天的观察期,不得阻止除灵师的行为;其六,一旦行动失败,当事人可以不负酬劳,但是十万订金不会退还。事成之后,五十万酬劳请按电汇方式汇入以下帐户。您同意吗?”
温太太忙不迭地点头,急忙从包里掏出一个纸袋,递到净砂面前。
“这里是十万订金,请您过目。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了吗?”
净砂将纸袋抛给澄砂,回头笑道:“麻烦你,替我看店。如果不出差错,我晚上七点之前就能回来,我们去吃烧烤。”
言语间,温太太已经在合同上牵了字,一式两份。
净砂将合同随意一折,放入口袋里,拢拢大衣的竖领。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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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大宅地处郊区,占地面积极大,属于典型的古老大院型。
白色丰田一驶进院门,就是一大片空地庭院,两边地上铺满高级草皮,中间空出一条平路专供汽车行驶。
一直行了越五分钟,才来到正式的主屋。
门口空荡荡地,半个人影也没有,温太太殷勤地替净砂拉开车门,一边赔笑道:“抱歉,天净砂小姐,下人昨天都辞工了,一时没来得及再招新的,招待不周请见谅。”
净砂没有说话,她的眼光从下车开始,就落在被围墙包裹住的主屋上。
“那里,东边三楼是不是令嫒的房间?”
她问着,掐指一算,心里微微有了底。
温太太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连连点头。
“您怎么知道的?!天啊!您真是……太厉害了……”
净砂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火红色的筷子,将头发全部盘了上去,然后摸出香烟,点燃,深吸。
“温太太,您不用担心,事情还可以挽回。请您将屋子里除您女儿之外所有的人都带出来,如果我没有出来,一律不许进入。”
说着,她又自嘲地笑了一下,“抱歉,请您允许我在里面抽烟,多年的本能,办事的时候喜欢烟味,一时改不过来。”
温太太急忙道:“不介意不介意!请您尽管抽!不要客气。只要能让琴渝恢复,我们什么都不在乎了!我这就进去将下人全叫出来。”
净砂趁她进去的空挡,在外面将主屋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房子虽然古老,却几乎没有邪物滋生,可见温家人心地还是很正统纯洁的。
唯一古怪的就是东边三楼有粉色窗帘的那个屋子,即使关着窗户,都能感觉到里面充斥弥漫的血腥味。
奇怪,虽然血腥味重,却没有任何死亡的气息,她已经知道必然是妖魔作祟,但是却没有邪恶的妖气。妖魔是寄托在什么媒介上?它要那些下人的性命做什么?迷惑了温家的小姐,它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她不明白。
那个窗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净砂立即感觉到妖气的移动。
啧!是想趁这个时候跑掉吗?!真是妄想!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红色的小飞镖,用尖端刺破手指,飞快地在一张小小的符纸上写着什么,然后穿透符纸,轻巧地将飞镖抛了出去,正中窗户。
“啪”地一声,玻璃被飞镖砸出一个小洞,那支镖不偏不倚,正好卡在洞上,那团妖气顿时无法动弹,被她的血困住身影。
原来只是一只小妖,根本不堪一击,一道符纸就能将它镇住。
刚才听温太太说得那么夸张,她还以为是什么高级大妖,白兴奋了一场。
她深深吸了一口烟,这个时候,温太太也已经把三四个下人带了出来,一个个略微惶恐地站在车子旁,时不时偷偷瞥上一眼净砂,却不敢多看。
温太太脸色有些发白,急急走过来低声道:“天净砂小姐,我女儿……好象感觉到什么了……刚才一个劲吵着要我放她出去,我狠心将她关在房间里了……您现在可以进去吗?”
净砂点了点头,“请您和我一起进去,我需要一些协助。另外,无论您女儿露出什么痛苦的神情哀求,也请您不要心软,不然功亏一篑。”
她推开大门,看也不看,直接走上铺着白色高级地毯的楼梯。
一直上到三楼,立即右转,妖气越来越浓,血腥味也扑面而来,简直如同前方有一个大血池一般。
温太太开始发抖,颤声道:“天……天净砂小姐……无论如何,请您别……伤害琴渝……”
她漫不经心,“这个我理会得。”
天下父母心啊……
门开了。
屋子里面装潢得很清雅,檀木大床,白色帐子,屋子正中的地板上铺着一大块咖啡色的栗鼠毛皮地毯。
栗鼠的毛皮极贵,因为它异常轻软绵柔,而且非常难护理。
温家这样的大世家,也只能在独生爱女的卧室里铺上一块,可见其珍贵。
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少女,披着头发独自坐在毛皮上,双手在地毯上动来动去,也不说话。
净砂看了半天,那少女本身并没有什么邪气,看来还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
净砂示意温太太唤一下自己的女儿。
“琴渝……”
温太太颤声叫唤着,那少女身体一震,立即回过头来。
“妈妈!”
她笑着站起来,一边说道:“妈妈,怀明刚才还和我说,我们打算再去爱琴海那里度第二蜜月呢!他说我叫琴渝,所以一定要去爱琴海……你说他傻不傻?”
她咯咯笑着,甜蜜无比,净砂那么大个人站在她面前,她竟然如同没看见一样。
温太太脸色苍白,无助地望向净砂,却见她示意自己多和女儿说话,然后她在屋子里慢慢踱步,一点一点寻找邪气的来源,还有刚才被她用血困住的小妖。
奇怪,那小妖刚才分明被她困住才是,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屋子就这么大,它能躲去哪里?还有,血腥味在外面闻得极清楚,怎么一进房间却什么都闻不到了?到底怎么回事?
“……怀明刚才说他去公司办一点事情,马上就回来,然后顺便拿机票,我们今天晚上就走呢!妈妈,还有老爸,你们想要我带什么礼物?”
净砂一听这话,倒转过身来了。
走了?知道除灵师要来,那妖魔挺狡猾么!
她径自往琴渝走过去,抬手在她眼前挥了一下,那少女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可以确定她看不到自己。
她正打算再去寻找邪气的来源,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等!那少女的眼睛怎么了?!
净砂出手如电,一把捏住琴渝的下巴,直直望入她失神的眼睛里。
然后,她笑了。
“原来在这里!你这个兔崽子。”
温太太忽然惊恐地叫了起来,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
净砂翘起食指和中指,直取琴渝的两只眼睛!然后另一只手用力往她头顶拍下!
那妖魔藏在少女的眼睛和耳朵里!难怪她听见和看到的全是幻觉!
琴渝被她一拍之下,整个人突然呆住了,愣了足有半分钟,仿佛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净砂三根手指捏住那尾小小的妖,那是一只有着丑陋大尾巴的满身褐色斑点的小妖,被她提在手上,一个劲对她傻笑。
“天……天净砂小姐……这……?”
温太太茫然地说着,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琴渝现在到底如何了呢?
净砂将那小妖用符纸镇住,一边说道:“应该没事了,妖魔已经……”
话没说完,只听那少女轻道:“妈妈,这人是谁?怀明怎么还不回来?”
她皱了皱眉头,奇怪,幻觉既然已经消失,她怎么还能记得幻觉里的东西呢?
温太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含糊地应了几声,柔声道:“孩子,别管那么多,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那少女直直盯着净砂,仿佛根本没听见母亲的话一样。
“她……是不是和怀明有什么关系……?怀明现在是我的老公!我不许任何人把他抢走!”
她双眼带着嫉恨,死死看着净砂秀美的脸蛋。
净砂沉默了一会,忽然傲然道:“怀明是我男人!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幻想也要有个限度,你们早就分手了!他爱上我了,他才不要你这个黄毛丫头!”
温太太差点被这几句话吓得栽倒在地。
琴渝愤恨地吼了起来,“你胡说!胡说!他两个月前才和我结了婚!我们连孩子都有了!马上他回来后,我们还要去度第二蜜月!你胡说!他才不会看上你!”
喔,快了,将她逼急了,马脚就快露出来了!
净砂挑了挑眉头,妖媚一笑,“什么孩子?是你自己做梦吧?怀明人一直在我那里,他要我过来告诉你,他已经受够了你的纠缠。你说他和你结婚了,人呢?照片呢?证书呢?拿出来给我看啊!”
她突然发觉自己很有演戏的天分。
看着那小丫头恼羞成怒的模样其实也挺爽的,她掏出烟,点燃,得意地深深吸上一口,再喷出来。
“什么都拿不出来的小丫头,也只配在自己的房间里做白日梦而已。哈哈!”
琴渝急得眼泪都迸出来,转身就在床头的柜子里乱翻,将里面的东西全丢了出来。
“我找给你看!我找给你看!……刚才明明在这里的!……为什么没有?!我和怀明的结婚照片呢?!刚才明明在这里啊!”
她哭着,将抽屉整个翻过来,“哗啦”一声全倒地上,她就在一堆废纸片和杂物里面绝望地寻找那幻想中的结婚照片和证书。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妈妈!”她再也无法承受,站起来扑进温太太怀里,哭喊道:“妈妈!你知道的!你可以做证!昨天晚上我和怀明还和你们一起吃饭聊天啊!你怎么不告诉她?告诉她啊!”
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事实的残酷,一味认定幻觉的一切才是真的。
温太太搂住她,陪她一起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净砂安静地看着她,轻道:“因为你从来也没和他结婚,也没为他生孩子,你的一切都不过是被蛊惑的幻觉而已。”
“你胡说!胡说!”
琴渝尖声吼了起来,突然转身恶狠狠地瞪着她。
“破坏一切的恶魔!你去死!”
话音刚落,净砂只觉房间里突然充满了血腥的气味,她暗叫一声不好!
原来还有更强大的妖魔藏在这里吗?!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平空突然张开一付血盆大口,腥气扑鼻,呼啸着往净砂咬过来,牙齿尖利如刀。
原来那些下人就是这样被杀的?!
她闪身让过,飞快从口袋里掏出符纸,然后点燃一根烟,将那符纸烧着,穿透。
“着!”
她大喝一声,急速点上那只大口,燃烧的香烟头立即发出吱吱的怪声,符纸跟着剧烈颤抖。
眼看符纸要被烧光,而那只古怪的大嘴却依然没有降伏,净砂急了。
她反手抽出固定头发的那根火红筷子,“唰”地一声,三千青丝披泻而下,在空中扬起一道妩媚的黑色弧线。
“伏!”
她用力将筷子**那大嘴里的舌头上。
只听一阵惊天动地的剧烈吼声从左前方爆发了出来,净砂心里一喜,总算找到那只大妖魔的原身了!
吼声渐渐消失,温太太和琴渝吓得抱着头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那只大嘴随着吼声也消散了开来,烟雾散尽之后,地上只留下一根火红的筷子。
净砂弯腰捡了起来,用符纸在上面擦了擦,随手放进口袋里。
“看来问题出在这里。”
她走到窗台边,指着放在上面的一盆盆景松树轻松地说道。
不待温太太惊恐地发问,她已经出手如电,一把折断了那根松树。
断口处居然有鲜艳的血液汩汩涌出,恐怖之极。
净砂捧着断开的松树,微微一晃,树枝顿时化身成一只碧绿的妖魔,头角峥嵘,满嘴的利齿比刀还锋利。
此刻它被净砂掐住脖子的要害,一下也动不了,只能用双血红的眼恶狠狠地看着她。
“别瞪我,你身上全是血腥味,也不知道你吃了多少人,反正我是不会让你活在世上了。有什么遗言现在就说吧。”
她慢条斯理地吩咐着,左手上提着火红的筷子,抵在妖魔的心口,只待它说完遗言就地处决。
“小生……的确杀了人……但是小生并没有吃他们。”
净砂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它会这么说,不由一呆。
那只妖魔痴痴地望着吓得脸色惨白的琴渝小姐,柔声道:“小生是……是只属于琴渝小姐的许愿树……是她从小细心照料小生,浇水,施肥,什么心事也都不瞒小生……小姐那天伤心欲绝地告诉小生,她因为没考上理想的大学,加上男友有了新欢抛弃了她,所以简直不想活了……她一直不知道小生其实已经成魔,有一点能力……小生从来都没有伤害小姐的意思,小生只希望她能永远开心,保持笑容……那样小生就是耗尽妖力也在所不惜。”
“小姐一直戏称小生是许愿树,将心底的希望全部告诉小生……但是小生法力微薄,没办法实现她的愿望,但小生实在不忍心见小姐那么悲伤,所以让她做些好梦,尽能力让她开心一点。可是小姐醒过来告诉小生,她做了好梦,非常希望现实能和梦一样……于是小生就用法力唤来蛊惑妖,让它附在小姐身上,尽绵薄之力博她一笑。可惜小生实在无用,没办法长时间控制蛊惑妖,于是便杀了几个下人,取他们魂魄的力量为己用,方便维持小姐的美梦……”
它痴痴地说着,一点懊悔的神色都没有。
净砂待它说完,问道:“那些下人的魂魄都给你吃了?那身体呢?”
妖魔微微一笑,“法师,您不是早就该知道尸体在哪里么?你一进来就闻到的血腥味……一共四具尸体,只有眼睛还可以再稍微增加一点法力,其他的,小生和蛊惑妖分着吃了。”
眼睛?
净砂微微一怔,立即明白了。
人的眼睛是欲望的集中体,也是灵性最高的部位,因为它总是忠实地实现主人最想看到什么的“任务”。
“眼睛在什么地方?”
“在盆景里,把土挖开就能看到了。”
净砂走过去,拿起窗边的小铲子,用力挖开土壤,拨了一会,立即见到了八只鲜红的眼。
呵,许愿树么?
最后也不过是结出血红之眼的魔树罢了,即使要得到虚幻的幸福,也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那些下人,死得好冤。
净砂沉默了半晌,轻道:“你确信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她,原本我也没有立场指责你是错或者对,但你不该拿这个理由来杀人。无论是为了满足谁的愿望,无论是真心想让谁快乐,也不该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死亡上。你的话说完了,现在受死吧。”
她反手将筷子一戳,立即穿透那只树妖的心脏。
只听它痛呼一声,叫的却是,“小姐!小姐!小生……好歹曾让你快乐了一些日子……小生……只想看你对我笑一下……小姐……”
它唤了半天,却只见到琴渝惊恐骇然的眼神。
那双美丽的眼,惊骇地瞪着它,又是不屑又是恐惧,那样鄙夷地一瞥而过,眼角也不肯再施舍。
它顿时默然。
“妖魔本是妖魔,天地灵气的集合,你无辜动了情欲,自以为是杀了许多人,而这个罪过日后要跟随她一辈子。你太天真了,这里毕竟是人类的世界。”
净砂一个用力,筷子完全贯穿它的心脏。
它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安静地化成一团绿色烟雾,渐渐被拢进她袖子里。
净砂将筷子一抽,收回口袋里,转身淡然道:“任务完成。”
温太太急忙奔过来,也不敢碰她,只知道一个劲地说谢谢。
净砂看着发呆的琴渝,轻声道:“现实总是比美梦来得辛苦一些,所以从现实得来的幸福更珍贵,一味的逃避不是办法,你的人生还很长,路,总是要自己走自己面对的……”
话没说完,却听琴渝哭喊了起来,“我就愿意沉迷梦境!我就喜欢做梦!我就不要醒过来!你为什么这么多事?!我面不面对现实与你有什么关系?!我不要你来教训我!”
温太太连声呵斥,“琴渝!住嘴!好不容易让你清醒过来了,你又发什么疯?!还不快谢谢天净砂小姐?!”
琴渝哭泣着,绝望地摇头。
“没了……什么都没了……我只希望能让自己按自己的心愿而活……我没有想害任何人的心……为什么?这么一点快乐也不肯给我……?看我痛苦生活,就能让你们开心吗?”
温太太拼命呵斥,一边回头对净砂强笑道:“您别怪她!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罢了!她还是一个孩子……”
净砂摇了摇头,“请在三天之内将酬劳电汇齐,告辞。”
一直走出了温家大宅,琴渝凄厉绝望的哭声还依稀飘荡在耳边。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
一个人想要幸福,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她不过是想沉迷梦境而已,没谁有资格指责她什么。
如果,那树妖的法力充沛,不需要杀人就能让她一直幸福地生活在梦里,那个时候,她还会出手降伏吗?
她想了很久,还是得不出答案。
幸福,原本就是很私人的事情。
她有什么权力剥夺呢?
不明白。
天下父母心啊……
掏出香烟,点燃,深吸。
这些问题,终究是没有答案的,如果当真要面对的时候再思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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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袖子是怎么了?怎么湿了一大块啊?”
澄砂一边吃着烧烤,一边盯着她的袖子,上面湿淋淋地,难道她走路不小心跌交了吗?
净砂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淡然道:“哦,那是一个伤心妖魔的眼泪,我看它可怜,哭湿我的衣服也不怪它了。”
澄砂莫名其妙。
“您好,这是您点的牛眼睛,祝您有好胃口。”
说话间,有服务生端上来一盘圆溜溜的牛眼睛,笑吟吟地放在净砂面前。
净砂顿时变了脸色,撑着额头叹道:“澄砂……这眼睛是……?”
真恶心啊……下午刚看了八只人眼睛的说……
“牛眼睛啊,很好吃的,来,我帮你串起来烤。”
澄砂殷勤地拿起竹签,立即就要串眼睛。
净砂急忙推开,“不……我不想吃……今天没食欲了……快拿开……”
“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还喊饿吗?”
澄砂瞪着她,这人未免太古怪了,下午到底接了什么事务?
净砂苦笑着,连连摇头。
“那个……我暂时对眼睛过敏……我喝汽水就好……”
天啊,饶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