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石榴红了,你从山里归来,带着红色的石榴,秋天是迷人的,因为你生在这个季节。
河水还在欢腾,只是不再那样绵绵,清脆的跳跃声,尽享阳光与微风,每听到一次哗哗声,心跳就加速一次。
你将我的手放在你的膝盖上,摊开的手心,冒着凉汗,在微风中不明显地颤抖着,血色尽无,红色的石榴籽,每剥落一粒,我的掌心就会变红一点点。
阳光温暖地照着两个依偎的身影,也照着我逐渐涨满变红的掌心。在红的掌心就要溢出时,你修长的指尖夹着一粒通体红的透明的石榴籽,放在我的唇边,你说,你喜欢我的红唇,也喜欢我雪白的牙齿,更喜欢双唇轻碰一粒红色石榴籽柔与烈,让你想起了烈焰与深秋午后的阳光。我简直对你要到痴迷了,你说的话是那样好听,既使我听不懂,却已让我沉醉其中失去我自己。
秋天就这样一年年流淌着,就像流淌了千万年的河流一样,流过干涸的土地,跨过深山高岭,最终在一个午后的黄昏,流向我思念的心田,沁润我贫瘠的心灵,这是你给的深情和爱!我向着河流奔赴而去,水中的倒影只剩孤零零;我向着深山大声呼喊,山谷的回音只留一片寂寥寥;我拍打着青石问你是否来过,我深吸着花香寻找你的味道,我轻抚着柳条告诉它我的思念!思念就是青石的冰凉和阳光的温暖之间,我闭上眼找到的你;思念就是风吹的微微和山花的清香之间,我耳鼻尽享的你的存在;思念也许就是你能想到的那样,不用闭眼,我也能听到、嗅到、触碰到你的一次次!
火车站的角落里,打鼾的、磨牙的、打嗝的、放屁的,此起彼伏,捉着虱子的流浪汉咧着嘴嘿嘿傻笑,一个既使不俊俏,甚至丑陋无比的女人在这个地方也是彻夜不敢闭眼的,不幸的是,这个女人正是流浪了三天的我。
三天了,跑断了腿,问遍了街头每一个招工铺面,因为我有两个孩子要带着住,所以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容纳我的孩子们,我是一个妈妈,我要带着我的孩子们,所以这样一个不可商议的条件,让我这样一个农村妇女倍感艰难。
一个美发铺倒是愿意让我去,老板娘愿意帮我租一个便宜的房子,起初我是很高兴的,可是我不会美发,老板娘笑了,说来了再说,于是昨天晚上我就正式开始试工了。
唉,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那身工作服我就难以接受,雪刚停的大冬天,要我穿一件前胸后背都袒露的背心和一条短裤,坐在临街的窗户跟前,还要半开着窗户。
其实我已经明白这是什么样的工作,在餐馆打工时,我见过这些女人,她们白天大部分都在睡觉,中午会来餐馆吃饭,有时也叫送过去,餐馆的小伙计最喜欢给她们送饭,每次都抢着去,马老板总会笑着让他去干他乐意的事情,我是从来没送过的,但是我给她们端过饭,她们很香,钱包也很鼓。所以我想她们的工作应该是很好的,因为钱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既使我隐隐约约知道这份工作的特殊性,我还是在利益的驱逐下,带着试探的心里,走进这间灯红酒绿的发廊。
秋,我真的是一个农村女人,就算在城里,就算已经做了有背道德的事情,我也摆脱不了心里的阴影。带着那个被我狐媚进发廊、一头乱发的男人走进二楼的小格子时,我害怕了,惊恐地像一只被围困的小猫,就像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被裸打的那天,我心里猛地缩紧起来,我不想再回到那天的一幕。夺门而逃,是我能做的唯一事情,这一举动令我没有想到是反而是激起这个男人的兴趣,他拦我、搂我、抱我,最后他一口恶臭的嘴贴向了我。我不知所措,大喊着,双手死死抓住门把。
门开了,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只记得就像几天前一样,一股脑冲出了小格子,冲出发廊五彩斑斓的门。“装什么装,你那点破事,这街上谁不知道!”我听到老板娘在门口冲着逃出来的我大喊着。
原来,我已经臭名昭著,确实我还有什么脸装?背心和短裤让我在寒风中清醒了过来,我的脸早没了,若不是心中还有你,若不是还有孩子们等着我,我这一身的烂肉还有什么值得珍惜的!一个叫阿珍的发廊女给我送来了我的衣裤和行李包,我就这样又一次在深夜的天地间袒露着雪白的身体换掉工作服。我感谢阿珍,她背着老板娘给我送来了我的东西,否则,恐怕我失去的不止是这身衣服,而是我和孩子们生存的饭盒了。
秋,生活的不易,有时让我犹豫,有时让我痛苦,有时让我绝望,一想到你啊,我的勇气又莫名而来,不是爱着你,不是等着你,不是孩子们还在一声声叫着妈妈,我想车站背后的铁轨就是我最后的宿命了!
你给我讲过,安娜最后在现实的绝望中走向飞驰而来的火车,现在我想那最后一刻,安娜不是绝望的,而是向着希望重生!我的希望是不能重生了,只有继续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继续走下去,路的尽头,我不想是一个重生的希望,而是你奔赴的身影!秋,这副残躯,包裹着是爱你、等你的心!
等你归来!
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