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府大火那一晚,风以筝刚反锁住厢房的大门,便有一根烧焦了的粗大房梁从头顶上掉下来!风以筝巧妙地用手边的木棍支住地面和门槛的直角,撑着身子躲了过去。房里的黑烟越来越浓,风以筝索性脱掉身上沾有火油的外衣,然后拄着木棍,拖着中镖的伤腿,一瘸一拐地往厢房墙角走去。
风以筝本想听听房外的动静,等那伙女贼人离开后自己便想办法逃出屋去。可那厢房的摆设却让风以筝觉得似曾相似,她捂着鼻子猫着腰避开火势较大的一面墙,往一面丝毫没有起火的墙体走去。很奇怪,这墙体明明已经毁了大半,可燃烧的痕迹却并不明显。风以筝跨过那面墙体才发现,这里竟然就是当日姚心兰关押自己的密室!
这密室除了遭到毁坏的那面墙看不清外,其他三面墙都镀上了隔火的瓷釉,墙上只有烧黑的痕迹,却完全不起火。风以筝当即躲到最里面的墙体边,躲避灼热的火焰,没想到勉强算是姚心兰救了自己一命!
空气中的黑烟浓度越来越高,风以筝窝在墙角,头晕目眩,喉咙如火般灼烧起来,恍惚间竟看到密室外的熊熊大火中一个鬼魅般的身影飘了过来。那张如恶鬼般的面具就如一个夺命的死信号,让风以筝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
“可是,那晚我带着你这个拖油瓶,不是也在地牢里畅行无阻吗?而且我觉得,你比魑魅还熟悉那鬼火怨的毒!况且,魑魅在姚府密室并没有杀了你,不是吗?”许焱听出了风以筝叙述中的漏洞,疑惑地回应着。
风以筝一愣,她想起当时只是在火光中看到了魑魅的身影,随后自己便昏厥了过去。那魑魅竟然没有杀了自己?真让人匪夷所思!
“也许,也许魑魅压根儿就没看见我呢?我躲在墙角缩成一团,当时屋子里浓烟滚滚,他可能没有发现我,就离开了。”风以筝试图用这样的说法让自己的猜疑显得顺理成章。
许焱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这个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女人,凉凉地说道:“你应该是脑子烧坏了,来,先喝药吧。”
“所以,我是怎么回来的?”风以筝放下汤碗问道。
许焱一顿,用勺子搅了搅手中的药碗,舀起一口药汤喂到风以筝嘴边说:“不知道,问我哥。张嘴!”
他俩谁都没发觉,这样一口一口喂药的姿势,极其亲密。专门来看望风以筝的许安浔踏进门来,微微一笑道:“风姑娘总算醒了,不枉我家公子几日来悉心照料!”
“他是我师傅,照顾我是应该的~这药这么苦,还喂得这么慢!”风以筝夺过许焱手中的药碗将药汤一饮而尽,用手背擦了擦嘴说,“浔大哥,你身子好些了吗?听声音,似乎还有些中气不足。”
许安浔深深吐了口气说:“已无大碍,若非在下近日来身体有恙,本不该辛苦公子亲自来照料的。”
这话说的,许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佣人,谁都能照顾,还非要许焱不可了?
“对了,桀儿呢?我让马儿驼他回来了,你们可接到了?”风以筝忽而想起那日泪流满面的风子桀,心中不禁一疼,这场大火夺走的恐怕不只是风子桀的亲人。
“姑娘放心,风少爷目前安然无恙,只是整日里不愿说话,常常跑到姚府的废墟里站着,一站就是数个时辰。”许安浔答道,话语间有些不忍。
风以筝叹了口气,子桀这孩子毕竟从小在姚府长大,即便姚心兰待他不好,也始终是他最亲的人。而风家灭门一事,暂且还是继续瞒着他为好。
“风以筝,你这沾血的麻布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候,许焱从桌底拖出一个血迹斑斑的麻布袋,扔到床边。
风以筝一瞅,哎呀,把这东西给忘了!要是现在打开,估计得好一阵恶臭!
“别打开!别打开!慕王爷呢?他怎么没来看我,是在忙着准备明天的献香大典吗?”风以筝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瞅瞅许焱和许安浔,又往空空如也的大门口望望。
“风以筝,你以为你是睡了一觉刚醒吗?你是昏迷了两天两夜!现在刚到午时,估计献香大典已经快结束了。”许焱略有些无语,把那血淋淋的麻布袋踢回桌子下面。
“什么?!”
莫名其妙的,就这样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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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万香殿。
“西疆炙国皇室,献香——!”
“京都香社,献香——!”
“乌丹城陆家庄,献香——!”
“江南韵楼胡氏,献香——!”
“……”
那站在九阶高台上的徐公公,臂弯里夹着几本名录,正高声宣读着献香大典上向沐氏皇族献香的名单。每念及一个名单,献香家族便会派出代表来向沐彦深献上三年来炼制调配的最好的香料,这些香的原料往往是各地盛产的花草。
比如,乌丹城盛产木槿花,该城炼香大户陆家庄便专门采集盛放的木槿花花蕊为主原材,珍珠粉为辅料,制作出了一批品质上乘的珍珠香粉,专门供送给皇室中地位高贵的女戚,尤其是后宫得宠的妃嫔。
万香殿里头多种香味汇聚,难免各自串了味儿。对于精通炼香的人来说,各种配制精良的香料一旦胡乱混在一起,很多时候反而会毁了香料原本独特的香味。那徐公公在念到第三位献香者时,眉眼朝那侍立于大殿两侧的婢女扫了扫,她们便即刻会意,马上拉开了大殿两侧高墙上挂着双层轻纱帷幕。顷刻间,万香殿内阳光遍地,凉风习习,浓郁的香料气味便立刻清淡了不少。
原来,万香殿里,十六根汉白玉石柱支撑起殿中玛瑙镶嵌的穹顶,除却殿内龙椅所靠的这面墙为实体,其余三面都毫无阻隔。而大殿两侧则是高悬双层轻纱帷帐,可以随时手动调整以实现空气对流,为的就是能让殿中弥漫的香气快速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