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以筝毫不避讳地点点头,笑道:“既然是苦肉戏,没有观众岂不可惜?”
“丫头,她毕竟是朕的贵妃,你没有必要和她对着来。朕希望朕的后宫里,后妃们可以相安无事,知道吗?”许慕辰用教育的口气对风以筝说。
风以筝收回自己被许慕辰抓的手,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从来不会去动一个愿意与我相安无事的人。如果这个人要我死,那我只能让她先从这个世界消失,你说呢?”
许慕辰听出了风以筝话里的意思,反倒对她的坦诚有一丝惊讶。
“朕会命令茹贵妃不再做伤害你的事!”
风以筝假笑了声,反问道:“若皇帝的命令在后宫有效,古往今来怎么会有那么多可怕的宫斗?皇上,你这话说得太天真了。总之,要么我死,要么她亡。你若舍不得她,那我离开皇宫便是。”
“丫头!”许慕辰声色一厉,眸色闪过一抹不快。登基以来,谁敢这么对他说话!
“不要在我面前摆你皇上的架子,我风以筝不吃这一套!”风以筝指指桌上的药膏,道了声谢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他的寝宫。
若不是放在心上的人,风以筝便一句废话都不想与他多说。
今日的午后,没有阳光。
天有些阴沉,周遭静得彻底,或许是暴风雨的前兆。
风以筝加快了回忘忧台的步伐,在这个她不喜欢的地方若是还被淋成落汤鸡,这感觉简直是哔了狗了。天佑不测风云,一阵雷雨突然倾泻而下,连声招呼都不打!
风以筝骂了句娘,脚下加快了速度。
跑了没几步,浑身衣服已经湿透,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风以筝瞧见前头花园里一座凉亭,赶紧跑进去避雨。长叹一声,风以筝找了个干净的地儿一屁股坐下来,安静地看着亭子外的水帘。
秋天也会突然下起这样子的阵雨码?
旁边的花圃里,菊花黄灿灿的卷俏花瓣落了一地。风以筝有些愣神,盛开得再漂亮的花也终有凋零的一天。
“诶——”风以筝又叹了口气,这几天叹的气似乎比她前二十年加起来都多。她说到底还是怕死的,这世上谁会不怕死呢,更何况她还得一天一天地数着日子活。
这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雨点便小了许多。
风以筝朝外探探,这样的雨她还可以接受,于是一溜小跑往忘忧台冲去。
雨幕深处,夏铭辰远远地站着,同样湿透了全身。为什么这个女人好像忽然就离他很远很远,远得他想要靠近,又不知道该如何靠近。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他以为凭她那么聪明的脑袋,早就能看出他喜欢她。
可是现在,她明明白白告诉他,不要喜欢她。
“从承宠殿出来,你叹了五次气。你心里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吗?可以告诉我吗?”
没有人回答,夏铭辰暗自叹了一口气。或许早一点把这些事情了结,他就可以全心全意地陪着她,说不定她有一天会说,可以喜欢她了。
夏铭辰目送风以筝进了忘忧台,他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转身离开,转身之际,脸上已多出了一副半脸鬼面具。
他原路返回,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潜进了勤政殿。
“多日不露面,你的架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许慕辰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魑魅斜笑一声,道:“呵,若非我搜寻了大半个渝国,才发现我的美人又被皇上拐回了宫,我一定一早就来给皇上请安了。”
一句话,两个男人之间的火药味突然浓郁起来。
许慕辰睁开眼,视线扫到墙边的魑魅,那张鬼面具正凶神恶煞地对着他。诡香,他可以让给魑魅,可是风以筝,他让不得。
“后宫美人多的是,除了筝贵人,你随便挑。”
“皇上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用一个美人换一个水镜宫,这样亏本的买卖我都做了,皇上你却出尔反尔?哼,把我魑魅当成什么人了?”
许慕辰忍耐住不悦,用商量的口吻耐心地说道:“朕可以允你任何赏赐,除了筝贵人,朕都可以依你。”
“此话当真?”魑魅忽然来了兴趣,他带着挑衅的语气道,“就连你屁股底下的皇位,你也愿意给?”
许慕辰一记利眸扫将过去,厉声道:“魑魅!不要得寸进尺!朕对你客客气气的时候,你就乖乖领赏谢恩!”
魑魅双手环胸,不屑地反问:“如果我不从呢?”
剑拔弩张的气氛,几乎是一触即发。两人势均力敌的气势,紧绷得空气都凝固起来,谁都不肯示弱。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小跑的脚步声,随即张公公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皇上,六部尚书联名求见,说是有急事觐见!”
许慕辰朝魑魅使了个眼色,魑魅只好耸耸肩,随即隐身到雕花龙纹大屏风之后,翘着二郎腿席地而躺。
“什么事,六位不约而同地来找朕?”许慕辰站起身来,殿中已跪着四位重臣。
吏部齐尚书最先开口禀告:“启禀皇上,近日刚刚接管南河各县的北河都督,昨日被发现在野外暴毙身亡!还有派遣到江南各地的新任官员,均不明原因地失踪不见了!”
什么?!
许慕辰剑眉一锁,究竟是谁在暗中与他作对!
工部吴大人也禀报道:“启禀皇上,京郊一带的陵区遭人盗墓,其中,其中包括许皇陵。不知是否派工部出人加以修缮?”
许慕辰额前青筋腾起,这许皇陵其实就是他许家祖先的陵墓,三年前刚被冠以皇陵的称号,并且重新修缮过一遍。如今竟有人敢盗墓盗进许皇陵,实在是胆大包天!
户部徐大人紧接着说道:“启禀皇上,臣在陪同刑部调查丞相失踪一案过程中,在丞相私宅中搜出若干箱黄金珍宝,数额巨大。微臣惶恐,但此等财力着实不是一个领着朝廷俸禄的清官能攒得出的家底,微臣斗胆请求皇上下令彻查丞相贪污受贿一案!”
许慕辰略有些诧异,这些人调查失踪案调查得好好的,没事怎么回去搜查丞相的家宅,简直莫名其妙!
雕花龙纹大屏风后,躺在地上的魑魅忍不住捂嘴大笑,幸而忍住了没发出声响来。沐煜阳这几步棋确实走得不错,首先让许慕辰自乱阵脚,即便不能伤其根本,至少也能损损他的元气。更何况,突发的事件越多越复杂越糟糕,他许慕辰就越没有精力去把整件事情联系到一起去。
这时候,温民轩突然说了一句让许慕辰气得发抖的话:“启禀皇上,若前朝沐太子尚在人世,皇上可否退位?”
四座皆惊,勤政殿中突然弥漫起一阵硝烟的味道。
魑魅不禁呛了口口水,不愧是权政明培养出来的好门生!竟然敢直截了当地问许慕辰这样的问题,魑魅此刻真想蹿出去瞧瞧许慕辰此时如吃屎一般难看的表情。
“温大人,你乱说什么!”刑部尚书赶紧拉了拉温民轩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乱说话。
温民轩却抬起头直视着许慕辰的双眼:“敢问皇上,如果沐太子尚在人世,那么由他来执掌大统乃是不是最合礼数的?”
许慕辰周身那暗夜阎罗般的气息又浮现出来,他用骇人的沉默和可怕的低压做了无声的回应。
五部尚书都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赶紧下跪磕头,拽着温民轩逃离了勤政殿。
一走出勤政殿,尚书们就纷纷抱怨起来,抱怨温民轩说话太直。其中兵部尚书暗自嘟囔了一句:“我还没有把西北大军近日的动向承报给皇上,就被你们给拉出来了。”
“啪啪啪——!”魑魅拍了拍手掌,从屏风后走出来,笑道:“皇上您的忍耐力倒是越发得好了,那个温大人敢对您说这样的话,您居然让他活着走出去了。”
“他活不过明天了。”许慕辰简单决绝的一句话抛出来,没有丝毫犹豫。对他不忠的人,即便胸有大才,留着于他也是祸害。
“还不狠,若是我,不会让他活过今天。”魑魅吹了个口哨,一翻身坐在了刚才许慕辰躺的靠椅上。
许慕辰盯着魑魅,带着命令的口气道:“去帮我除掉一个人。”
魑魅别过眼道:“要除去那个温民轩,不用我动手吧?”
“当然不是他。”许慕辰转身伏于长案上,提起毛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字来,随即将那张纸丢在魑魅怀里。
“真命龙太子?”魑魅扫了一眼纸上的字,问道,“这种民间混混也惹到你了?”
“有传言说他是前朝太子沐煜阳。”许慕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他三年前已经被尤曦的人斩杀,现在这个所谓的真命龙太子估摸着应该是打着沐煜阳的旗号,实则应该是他当年苟活下来的党羽。”
“既然不是沐煜阳,杀他干嘛?他对你又不会有威胁。”
“呵,宁可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不论有没有威胁,这还需要朕来给你解释吗?”